暑假过完,就要离开外婆了。外婆把她长满皱纹的脸和我蹭了蹭,嘱咐了几句“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之类的话,就放我和妈妈回去了。
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本应感到一点伤怀的,可是在那么小的年龄,以为亲人永远都不会走,所以每次和外婆分手倒有那么一丝快乐的成分,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米汤和麦小麦他们了。总之,在小孩子眼里,什么都被涂上了快乐的味道。直到外婆离世,我才悔恨当时为什么没有多搂一下她。但若当时醒悟了,便也不是小孩子了。
暑假结束后的天气比起放暑假前好多了,没有那么晒了。同学们开始期待着米酒老师带着大家到外面玩。
“米酒老师!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呀?”
是这样的,米酒老师给哪个班上课,是一件不确定的事。只要哪个班的班主任同意,就会给自己班的孩子们安排米酒老师的课程。可是后来米酒老师越来越受欢迎,每个班的孩子都强烈要求上米酒老师的课,所以校长就直接把孩子们集中到一起,每天上一次大课。
到现在,我们已经将米酒老师的课程形容成“玩”了,所以才会问出“去哪里玩”这样的问题。
米酒老师笑呵呵地说:“今天我们上舞蹈课!”
舞蹈课?一听到“舞蹈”两个字,我想了想,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发出惊喜的叫声,而是担心地望向米豆。米豆的情况怎么跳舞?我当时便做了个决定:“如果米豆跳不成的话,我也不会跳的!”
米酒老师带我们来到那个用来开集体大会的会堂,那里的地板早就被保洁阿姨擦得干净明亮,窗帘也换成了我们喜欢的奶黄色,墙上还贴了同学们的画作,像极了练功房。
从一个大大的木制音箱里传出了音乐,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不知是不是因为音乐是从木头里传出来的,这首曲子听上去柔美极了。即使是不能行走的米豆,也不禁随着音乐挥动着小手。
米酒老师在前面带领我们做动作,时而把胳膊舞成翅膀的样子,时而转一个圈儿。但是他不要求我们一定要跟他做一样的动作,所以大家都在温柔的乐曲中翩翩起舞,但每个人跳得都不一样。
我走到米豆身后,悄悄地模仿他。说来也奇怪,米豆虽然不能动腿,但是他上肢的动作却很优美。他一回头看到了我,我们相视一笑,又继续随着音乐起舞了。小暖和小麦看我们跳得很优美,便不知不觉也加入到我们中间来。
“米陶喜欢米豆!”
不知是谁悄悄地嘀咕了一声,渐渐的,“米陶喜欢米豆”的传言在同学们中间传开了。好几个男生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女孩子们更是不停望向我们这边。我不安地看看米豆和小暖他们,米豆静静的,不说话,米小暖用她的大眼睛瞪着那几个坏笑的男生,他们都吐吐舌头表示再也不敢了,麦小麦也显得很生气。
我感到不是孤军奋战了,但眼里还是涌出一股泪水,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米陶喜欢米豆”有什么错,为什么大家要将这当做一件好笑的事情呢?
这个时候,我真想牵起米豆的手,我们回到海里,不去在意同学们的眼光。
米酒老师在音乐声中渐渐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同学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和米豆的身上,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米酒老师并没有批评大家,他只是走到我们面前,蹲下身来,看着眼里含着泪水的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对我说:“没关系的,米陶,每个人都会在心里默默喜欢很多人,如果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自己好了。”
然后又转身面向同学们,一脸严肃地说:“你们敢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敢的话就站出来告诉我,我们一起嘲笑别人好吗?”
同学们都向我们投来满含歉意的目光,默默低下了头,在和缓的音乐声中,这一刻仿佛大家在为一件美丽的事物默默祈祷,祈祷一朵百合静静绽放,祈祷一棵新芽成功长大。
过了好一会儿,米酒老师微笑着望着我们,拍着手说:“继续跳舞吧!”他坐到钢琴前,为我们弹起一支很柔美的曲子,我们便又跟随音乐起舞了。不同的是,这次大家都商量好了似的不做脚部动作,和我们几个一样陪着米豆用手跳出优美的舞蹈。一群小孩子用手表达着集体的友爱与关怀,我觉得这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集体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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