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比比扬迷迷糊糊倒在地上，空虚的脑袋里弥漫着甜蜜的彩雾，泥巴耳朵里悠扬着动听的乐音。他似乎觉得仙风拂来，把他吹飞起来，越飞越高，以惊人速度飞在漆黑的云团间，随后，又仿佛呼呼往下坠落，跌入无底深渊。
比比扬浑身打了个哆嗦，睁开了眼。莫非是，他是在睡梦中，梦见自己成了飞人？不，不……他是骑在咳克的肩背上。小魔鬼呼呼往下飞，向无底深渊坠落。
“咱们这是在哪儿？”
咳克不言语，飞得愈加快了。
终于，飞降到了深渊里。这里青光映照，情景触目惊心。这青光映照的地方神秘莫测。比比扬不知道，这就是化成岩石的恶巨人眼睛里放出的光！一种可怕的声音传来，像千万条毒蛇在咝咝作响。
比比扬的心被恐怖紧紧揪住。
“咳克！”比比扬大声喊叫，“咱们这是来到什么地方啦？”
“你来到了我们的王国。扬·比比扬，向过去告别吧。你现在得听我的！”
“咳克，你送我回地面去！回到阳光照耀的地方去！”
“闭嘴！”小魔鬼喝令道。
“你要不送我回去，咳克，我这就揪掉你的尾巴！”比比扬吓唬说。
可是咳克依旧往深渊飞去。从恶巨人眼中迸射出来的青光，把四周照得绿莹莹的。万蛇蹿动似的咝咝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可怕。
比比扬心中沸腾着恼怒与仇恨。在他的泥巴脑袋里，头一次浮现出慈爱母亲和善良父亲的面容。“把希望深藏在心中啊，你可不要向厄运投降……”他想起了常到他头顶来盘旋的乌鸦的话。
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揪住咳克的尾巴，拔草似的，一把将魔鬼尾巴揪了下来，并且使尽平生之力，用揪下来的尾巴向小魔鬼劈头盖脸猛抽起来。
小魔鬼惨叫着，身子往两边晃动，直想把背上的比比扬甩掉。然而比比扬紧紧抓住小魔鬼不放松，同时继续抽打小魔鬼的脑壳。
“快往回飞！要不然，我这就敲掉你头上的两只角。”
可是，咳克依旧往深处飞。
“完蛋了！”比比扬这样想着，闭上了双眼。这时他又回想起凄婉的乌鸦对他说的那些语重心长的话。
“救救我！亲爱的乌鸦！”他喃喃低声呼救，“呱——呱——呱！”
转瞬间，比比扬不知不觉转到了乌鸦的背上。
“好乌鸦，我的亲妹子，你救我出去，把我驮回到洒满阳光的地面去，回到我的出生地去吧！”比比扬眼泪汪汪地说，双手紧紧抱住乌鸦的翅膀。
乌鸦“呱呱呱”叫过第三遍，飞进了一道宏伟的大门，比比扬像飞进了一张巨人的大嘴，飞入了一个大厅。大厅内的一切，地板、天花板和四壁全用黑玻璃装镶而成。
大厅中央放着一个国王的宝座。乌鸦蹲在宝座的梯级上。比比扬从乌鸦背部爬到地板上。
“这是老魔法师米里莱莱的宝座。”乌鸦开口说话了，“我是他的俘虏，我什么都得听他的。”
比比扬伤心地大哭了起来。他抚摸着乌鸦，吻它。乌鸦亲切而哀伤地看着他。
“别说话！”乌鸦小声叮嘱他，“别说话，你别以为自己什么都完了！只要你手里还拿着咳克的尾巴，你就完不了，你就不会被害死，你明白吗？”
“不过……”
“记住！你需要我帮助时，唤我就是。我要离开你了！”
乌鸦不见了，仿佛融入了空气中。
扬·比比扬独自一人站在黑镜镶成的大厅里，就像落在巨大的黑匣子里的小甲虫。
比比扬手中紧紧握着小魔鬼的尾巴，在大厅里徘徊。他感觉渴得难受，哪儿能弄口水喝呢？
这是什么？一张可怕的僵尸似的脸，从黑镜里盯着他看。他不由得浑身发紧，背脊上像有一群蚂蚁在蠕蠕爬动。他摇了摇头，黑镜里的丑脸也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的新脑袋吧！”比比扬心中掠过这么一个念头。
他全忘了，他的双肩上扛的是一个泥巴脑袋！啊！不久以前，他的肩膀上可是有一对神气活现的眼珠，两片红润伶俐的嘴唇，两排洁白晶莹的牙齿，一切都奕奕然焕发光彩。
可怜的比比扬一下倒在地上，伤心地哭了。
“该死的魔鬼！还我脑袋！”比比扬吼叫道。
“还我自己那个活生生的脑袋，还我自己那个挺俊气的脑袋！”
他又是跺脚，又是打滚，过后站起来，看了看镜子里这个丑陋的自己。可是，此刻长在他肩膀上的已不是泥巴脑袋，而是……耸着两只长耳朵的驴头。这下他更害怕了，连忙跑到另一面壁镜前——这下望着他的竟是一颗狗头了！
扬·比比扬发疯似的，从这面壁镜前窜到那面壁镜前，每次看镜子里的头都不一样：一会儿是羊头，一会儿是猫头，一会儿是猴头，一会儿是狐头，一会儿又变成了蜥蜴头、蛇头、癫蛤蟆头。
比比扬在绝望中丧失了理智，疯狂地用小魔鬼尾巴抽打黑镜。
黑镜哗啦啦大块大块碎裂了。然而，它们一下又复原了，完好如初，依旧清晰地照出了比比扬各种各样的丑容。
比比扬不停地抽打镜子，抽呀，抽呀，时间一久，他精疲力竭，一头倒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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