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感到奇怪,自己居然能和巨人从门缝中穿过。身轻如纸,脚步却很有力。
两人走在大路上,杏儿忍不住又问:
“老画家为什么要画真理呢?他找到真理了吗?”
一个衣衫褴褛、全身污秽的家伙,很像沿街乞讨的流浪汉,他追上来叫着:“我就代表真理。真理就是我。”
“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贫穷。我是真理的化身。”
杏儿惊讶地说:“真理,怎么会是这样的?”
巨人看了流浪汉一眼,说:“贫穷并不能使人走向高尚。有不少人从贫穷堕落成为盗贼,或者变成贪婪、自私、凶残的家伙。而真理却把人引向光明,在极端贫穷艰难的处境里,锻炼出坚强的意志,古今中外,多少伟人、学者、贤人在真理的指引下,通过艰苦卓绝的拼搏奋斗,踩出坚实的路来,成就了宏伟的业绩。他们的思想品德,闪烁着永不熄灭的光焰,照亮了人类历史的长河。”
贫穷说:“你也看不起我?我可是什么都不怕。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我不怕任何人,可人们却怕我。哈哈……别看我衣衫破烂,可我以此为荣。因为我一无所有,就能够最坚决地在世界上拼搏,什么也不惧怕。”
巨人的声音低沉,却很有力:
“如果是为了真理,无所畏惧,就会成为令人尊敬的人。多少人,为了真理,放弃财富和地位,他们把权势踩在脚下,心甘情愿地忍受饥饿和各种艰难困苦,他们终生与贫穷为伴,他们有顽强的毅力,坚强的性格,忘我的牺牲精神,对人类,对整个世界充满了爱。”他看了杏儿一眼,又说:“当然,也有冒充真理的假货,那是害人的东西。孩子,你切记这一点,不要上当。”
形似乞丐的流浪汉发出一阵冷笑,脸孔阴沉着,咬牙切齿地说:“世界应该由最贫穷的人管理它。我的主张是:决不允许有人摆脱贫穷。这样,才能保持一个永远稳定的世界。请想想,如果人人只有一条裤子,谁还去偷去抢别人的裤子呢?我们最高的目标,就是一无所有。我们的观念是:贫穷最光荣。”
巨人激动地说:“一个懒惰的世界,灰色的世界。”
流浪汉辩驳说:“可人们最自由。不用动脑筋去想,不用花力气去干,没有什么值得人们羡慕,也没有什么引诱人们去争夺。大家都守着贫穷混日子,这是一个平等的世界,用不着解决偷盗、破坏、争权夺利、谋财害命等难题,这些情况都不会发生。请想想,谁会和我争夺光荣与头人的位置呢?我一无所有,衣衫破烂和大家完全一样。我们那里是光荣自由岛,人人一无所有。请随我去参观,请仔细考察我们的经验。”
巨人说:“孩子!我们不妨去看看。你可以增长不少见识,对你认识这个世界的复杂事物,是会有用处的。”
流浪汉,这个自称光荣岛的头人,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带路,炫耀地宣传他的怪论。
巨人和杏儿跟着流浪汉往前走,不久就来到了自由岛的境界,他们经过一个很大的广场,这里几乎是一个大垃圾场。
只见人们懒洋洋地躺卧在地上,憔悴的面孔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连小孩的额头上都折叠出几道褶皱,就像干枯的小老头儿一般。人们的手上凸现出一条条弯曲的青筋,好像爬满了一条条蛔虫。呆滞的眼睛,黯淡无光,仿佛镶嵌在脸上的两颗石粒。头发像汗毛一样,稀疏短小,几乎分不出来是男是女。人们面颊深陷,坍成两个对称的深坑,就像瘪了的皮球。褴褛的衣裳片,像缝缀在一起的枯叶。枯瘦的四肢,像从树上断裂坠落的柴棍。讨厌的苍蝇在人们身边嗡嗡乱叫,似乎谁也懒得挥动手臂驱散它们。
然而,世界还是可爱的。大树缀满了茂密的绿叶,清风吹过,碧绿的树叶抖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光荣自由岛,人们确实自由地活着,树木也自由地生长。一切都是自由的。
头人颇为自豪地夸耀说:“请看,这里的人多么自由,谁也不管他们。”
巨人问:“那么,结果呢?这些自由的人们怎样?”
“自由地死去。不受任何干扰。”头人洋洋自得地说,“这里没有人抱怨,也没有失望。所以,也就不会伤心,可以说,人人到达了没有痛苦的完善世界。”
“可他们的一生是多么悲惨啊!”巨人发出沉重的叹息。
“你这是一种偏见。”头人愤愤地说。
巨人感叹着:“历史将记载这个时代。愚昧的小岛将作为一个标本,启迪人们认识人类前进的道路是何等崎岖、漫长而又曲折。”
杏儿问:“我能从这小岛上得到什么?”
“你什么也得不到。”头人讲。
“我能为这里的人做些什么?”
“不需要。这里的人什么愿望都没有。”头人颇为自豪地说。
杏儿感到悲哀,她默默地观看小岛。
天上飞过一群小鸟,唱着快乐的歌:
真理在哪里?
在人们的笑声里,
在人们的眼泪里,
在人们的心里,
在人们的思想和行动里。
铁链不能将它锁住,
门墙不能将它关住,
它自由地飞翔,飞翔,
永远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它燃起明亮的光焰,
照亮漫长的人生道路;
它开出绚丽的花朵,
在生活中喷吐芬芳;
它和希望结伴而行,
展现壮丽的人生。
杏儿听着小鸟的歌儿,心中感到快乐。她要求巨人领她赶快离开这光荣自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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