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空间是个妖魔,那么夜晚就是个黑巨人。黑巨人一步步逼近独个。独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被一根线牵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落叶飘过,吓得他胆战心惊。微风轻拂,吓得他六神无主。小虫放屁,吓得他魂不守舍。鸟儿拉屎,吓得他七窍出血。黑巨人就是这么干的!独个全身抖得像筛糠。
这时,前方出现朦朦胧胧的灯光。独个快步朝前走去。微弱的灯光引领他走进诡异的花廊。每走一步,前面就亮起一盏小小的花灯,花灯极小,他一步步走向花廊深处。蓦然回首,独个惊讶地发现,身后的花灯在他走过之后就熄灭了。
“啊。”他不小心碰倒花廊拐角处的花灯。
花灯问:“你想干吗?”
独个欠身说:“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花灯问:“你想干吗?”
独个说:“我不想干吗。是这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引我来的。”
花灯鞠躬还礼说:“它在第三个拐角处的公园等你。”
独个吃惊地问:“谁?”
花灯灭了。
黑夜,一阵浓郁的香气扑来。前面一盏花灯发出幽幽的绿光。
独个捏捏脸蛋,很疼,这不是梦。他一松手,不小心打翻了花架。鲜花扑散一地。他扶起架子,把花儿捧到架上。谁知,花儿一挨手立即沾满了他的全身。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花人。他摘下花朵,往地上扔,扔不掉;往旁边甩,也甩不掉,只能索性由它们去了。他继续朝前走,心中诧异,这一路花灯,仿佛声控了似的。他来它就亮,他走它就灭。
独个留心第二个拐角。这盏花灯是米黄色的,微弱,像极了蜜蜂翅膀下的花蜜。他猛跑一下,那些花儿附在身上,跟着跑。为了摆脱它们,他原地旋转。花儿离开他的身,跟着旋转。他想,这下好了,可把它们甩掉了。他弯腰钻出花圈,哪晓得,花儿们也弯腰回到了他的身上。
独个转晕了,一头撞在树上。花香引来蜜蜂,蜜蜂围着他飞,吓得他一动不动。被蜜蜂采过的花儿嘻嘻笑着。顷刻,嗡嗡声消失。所有的花儿都跑到树上。独个这才明白,原来花儿是搭便车的。
摆脱花儿和蜜蜂的纠缠,独个雀跃一下,以示庆贺。眼前亮起一盏紫色的花灯,高他一头。他跳起来,跌进一张悬空的网里,凹下一个坑。他往哪儿使力,哪儿就是坑的最低点。他抓住网结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告诉自己:我是一个勇敢的人。
他七扭八歪地爬出来,走到一棵树前。树上的秋千,不等他坐稳,就自己荡起来,而且越升越高,越来越快。风在他的眼睛、耳朵和头发间呼啸而过。他觉得像坐过山车,整个人都快头朝下栽下来了。
“慢点儿,慢点儿。”独个闭上眼睛,紧紧抓住缰绳。
“我要下来!”独个喊道。
秋千停下。
这棵树是第二个拐角,前面的花灯变成了蓝色。独个清醒了,他莫名地感到恐惧,于是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传送带上。很快,他被带到了尽头。尽头是一个闪闪发光的花瓣形状的盘子。盘子中央有一枚跳跃的小球球。小球球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跳得很高。独个伸手可以接住。他刚要伸手,突然整个人被重重甩了出去。
刚着地,独个便看到远方趴着喘息。
独个一脸不高兴:“原来是你!”
远方有气无力地说:“那些……花灯……是假的,里面是毒气,小球球是一枚毒气炸弹,你一接触,它就会爆炸。”
独个瞪着她,愤怒地说:“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你用哭声吸引我,再用花灯引诱我,接着又假装救我,冒充好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远方沉默片刻,稍稍平息下来说:“对于植物精灵来说,仅仅被毒光照到,就会伤亡。”
独个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
远方看着他,欲言又止。
独个严肃地说:“告诉我。”
远方说:“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二月兰精灵,这些毒气炸弹很可能是一个叫小联的垃圾精灵制造的。几年前,预知者打败了他,把他埋在地心。最近,他突然又回来了。”
独个问:“小联是谁?”
远方答:“不知道。”
独个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远方接着说:“垃圾精灵小联伺机报复植物王国,他首先袭击了预知者,因此,预知者的预知能力在急速下降。你是人类,不属于植物王国,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该知道,所以我上次就没有告诉你。至于哭者是谁以及谁要害你,我一无所知。”
独个问:“是不是河童要害我?”
远方肯定地说:“不是。只要你不丢垃圾,他就不会害你。”
独个掏出玻璃球问:“这是垃圾精灵的?”
远方虚弱地说:“那天,有人偷袭你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
独个恍然大悟说:“二月兰花瓣!”
远方点头。
独个搓着双手说:“原来是你救了我。对不起……哎呀,你受伤了。”
远方说:“没关系。请把我抱到最近的玉兰树下。”
独个生平第一次抱女孩子,心“扑通扑通”乱跳。远方的身体很轻,独个小心翼翼地抱着,把她放到玉兰树下,让她的头挨着树干。
远方睁开眼睛:“你快走。”
独个特别不自在,心被猫抓了似的,眼睛看着别处问:“我去哪儿?”
远方说:“去找天蓝。”
独个惊讶:“天蓝在哪儿?”
远方闭上眼睛:“她失踪了。”
独个难为情地说:“我想回家。”
远方又睁开眼睛说:“只有她知道植物城的出口。”
独个挠挠头说:“我,我怕蛇。”
远方微笑说:“你的汗毛孔里全是蛇灭门的花粉,没有哪条蛇愿意亲近你。”
独个也笑了,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远方说:“我需要三天的静养。你快走,不然,垃圾精灵的花灯还会找到你。”
独个答应一声。
远方说:“记住,夜晚,不要对任何发光的东西感兴趣。”
独个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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