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除了无字书外,还有一个圆球状的小瓶子。小瓶子没有碎,顺着小坡滑下去。
好玩儿!独个跟在滚动的小瓶子后面。坡度越来越陡,小瓶子越滚越快,独个在后面追赶。一条茎干绊倒他,小瓶子从茎干下面的空隙间穿过。
尘埃落到脸上,他又一次想到远方。他奇怪为什么不是艾米。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上套了奇奇怪怪的瓶子。一根绳子从腰间缠过。
周围全是废弃的碎瓶子。他到了另一个国度—瓶子国。他被一堆走动的瓶子叮叮当当地带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瓶子面前。高大的瓶子安然坐在一堆圆球状的小瓶子座椅上。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独个看着他,觉得很好笑。
“国王问你话呢,快说!”一个豁了瓶口的瓶子冲到他面前。
独个反问:“这是什么地方?”
豁了瓶口的瓶子回答:“瓶子国。”
瓶子国王问:“该我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独个。”独个抬起被瓶子套着的胳膊,晃了晃里面的手指。
瓶子国王说:“给他换一个透气的。”
几个瓶子一阵忙活,独个的手伸出来了。但是,从手腕至肩头套了一个细细长长的瓶子,又加了一把小锁。
瓶子国王问:“你叫什么名字?”
独个竖起食指说:“我叫独个。”
瓶子国王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其他瓶子仿佛看好莱坞大片一样兴奋。尤其是豁了瓶口的瓶子,兴奋得满脸绯红。
“是谁指使你来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迷了路。”
“那么,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我?”独个看了看正在做笔录的小瓶子,不知瓶子国王要审问多久。
“如实招来,否则,哼!”豁了瓶口的瓶子凶恶地冲到他前面,刺疼了他的下巴。
独个疼得吸溜一声说:“我来找天蓝。”
“仅仅是找天蓝吗?”
“是的,你认识?”独个的敌对情绪立马消失不见,露出笑容。
“现在是我问你。”
“是。”独个干脆利落地回答。
“来人,”瓶子国王喊,“带物证。”
话音刚落,豁了瓶口的瓶子领着水果刀走来。
独个说:“这是我的水果刀。”
“说吧,你为什么用这把凶器刺杀本王?”
“我没有,”独个坦然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谁。”
“独个,物证在此,你还抵赖?”
“这把水果刀是我平时切火腿肠用的。”
“物证?”瓶子国王看着水果刀。
“我的王,独个所讲是一派胡言,他千真万确要刺杀您……”
“你?血口喷人!”独个像吃噎着了似的,“一把小小小小的水果刀,简直……”
“凡刺杀本王及其未遂者,一律死罪。带下去,明天上午九点把他杀掉。”
“混蛋国王!”独个心里骂道。
独个被一堆瓶子拖走了。
瓶子国王说:“从今天起,你做我的侍卫长。”
水果刀屈膝答谢:“谢谢我的王。”
“它,它,它们都是你的兵。”瓶子国王指着好几个瓶子说。
“遵命,我的王。”水果刀说。
“叠儿,过来!”瓶子国王招呼一声。
一群载歌载舞的瓶子们停下了舞蹈,一个月牙黄的瓶子被簇拥着袅袅走来。
“什么事儿?”名叫叠儿的瓶子问。
“天蓝是啥意思?”
叠儿说:“我已经查过瓶子词典,没有这个词。”
“你以为是什么?”
“大意是晴天的意思。”
“哈哈,叠儿,你是全国最博学的。”
“您过奖了。”
瓶子国王离开自己的座位,把叠儿拉到身边,对大伙儿说:“你们都下去吧。”
随着一阵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就剩下瓶子国王和叠儿。
“宝贝儿,我送你一样稀罕物。”瓶子国王从里面的瓶子兜里掏出一块手表。
叠儿拿在手中,边看边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瓶子国王讨好地说,“你喜欢吗?”
叠儿看着秒针飞快地走,又看了看天空,说:“这是时间腿,它在走呢!”
“我的叠儿,它是独个手腕上的,现在送给你了!”
“我不稀罕别人的东西。”
“叠儿,独个要死了。别人不存在,这时间腿就成了你的!”
“你爱给谁给谁。”叠儿一扭头,袅袅地走了。
豁了瓶口的瓶子凶巴巴地推搡独个。
独个不知道牢房是什么样,只知道那里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地方。一把水果刀竟然背叛我。形影不离地相伴三年,说变心就变心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明天上午九点,我要见酒瓶兰。现在我要争取时间,获得自由。在获得自由之前,我必须随机应变地和瓶子们周旋。
正想着,独个的眼睛被什么东西蒙着似的,眼前一片漆黑,接着,一种难闻的气味把他熏晕了。
一阵瓶瓶罐罐撞击的响声过后,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块空地上。沙尘扑来时,独个笑了。瓶子国的牢房是露天的。他转念一想,不对,这刺鼻的气味从何而来?他抬头,发现自己被钉在地上。除了脖子可以小角度地扭动外,其他部位稍一动弹,就仿佛无数针尖刺中一样疼痛。
这是一个篮球场大的牢房。独个躺在中央,身边全是碎玻璃碴,远处是怪怪的浆状物。刺鼻的怪味来自那里。四周静得可怕,他想着各种各样的逃跑方案。总之,他不能哭。不,我为什么不能哭。我得大声哭,我得大声喊,我得想办法让瓶子们过来。
“呜呜,啊啊……”独个哭了,哭声打断了叠儿的演奏。
瓶子国王问:“什么情况?”
豁了瓶口的瓶子回答:“犯人在哭。”
“为什么哭,你前去问他。”
豁了瓶口的瓶子答应一声去了。
瓶子国王被簇拥着走向牢房。
豁了瓶口的瓶子问:“你哭什么?”
独个回答:“我哭国王好可怜!”
瓶子国王一听,径直走到前面问:“你可怜我?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可怜我?”
“是的。”
“我有什么可怜的?”
“可怜你伟大。”
“我伟大?你起来,起来说话。”瓶子国王热心地说。
“我起不来。”
“快,快给他松绑。”瓶子国王命令。
小瓶子趴在地上答应:“是。”
话音刚过,大约五十个小瓶,像小虫一样蠕动着,爬过软软的怪味浆状物,又爬过一片玻璃碴地,来到独个身边。眨眼工夫,他全身上下恢复了自由。
独个站起来,活动一下。的确是露天的,但没有翅膀是逃不出去的。他活动的范围仅限以他的身高为直径的圆内。
“快说,我哪儿伟大?”
“你能治理瓶子国。”
“是呀,这么多瓶子公民,都要享受公正的待遇,这是我最欣慰的事儿。”
“我可怜你。”
“可怜我什么?”
“你没有给予瓶子公民真正的公正。”
“从何说起?”
“你常常有非法所得。”
“没有,我的每一项收入和所得都是透明的。”
“真的吗?”
“当然!国王的收入标准是法定的,我的所得全部都是来自正当的途径。”
“如果我指出你有非法所得呢?”
“果真如此,我不杀你,放你走。”
“那么,你内衣口袋里的那块手表是哪来的?”
“这个……”瓶子国王慌忙捂住前胸。
“它是我的,你看表的背面有我的名字。”
瓶子国王只好掏出来,说:“我不知道是你的,现在还给你。”
“我的自由呢?”
“同样还给你,你自由了。不过,你必须想办法自己得到,包括你的手表,期限是明天上午九点之前。”说完,瓶子国王把手表丢在地上,转身和众瓶子离去。
独个恢复了自由,却走不出去。这是一片无可穿越的玻璃碴地。他头脑里跳出一个又一个童话故事,没有一个可以借鉴的。比如某大仙助他一臂之力,比如他的腋下神奇地长出翅膀,比如灵兽朱雀来救他……
天空连一只鸟都没有。即使有鸟,也无力搭救我。如果远方能预知就好了。在困境中,他又一次想到远方。想到远方,就想到河童,还想到一天只说三句话的酒瓶兰……独个振作起来,我要见酒瓶兰,我要逃出植物城,至少我要逃出寸草不生的瓶子国。
这会儿,哭是没有用的,抱怨是没有用的,后悔也是没有用的。独个清醒地认识到,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帮他。他必须靠自己,依靠自身的能量,这种能量包括智慧和体力。
独个把红色玻璃碎片拈出来。红色是最火的颜色。在美术课上,艾米最爱红色。
一时间,他玩起玻璃拼图游戏。只见他见缝插针地拼接各个形状各个颜色的玻璃碎片,把它们拼得严丝合缝,正好一米长。
等所有碎片拼接完工,他面前的第一道防线瓦解了。天亮了。一米高的彩色的瓶子就在眼前。瓶口与瓶底的直径相等。独个钻进去,滚动而行。他在瓶子里每挪一步,瓶子向外滚动一步。最后在九点之前,滚出了第二道防线—怪怪的浆状物。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弯腰拾起手表,可还没等站直,无数玻璃碎片便向他袭来。他的脸上都是麻麻的血点,胳膊被刺伤,鲜血直流。埋伏的瓶子士兵抓住他,把他秘密关押在地下仓库。
瓶子国王出尔反尔,暗中派了很多士兵,想将他置于死地。这招儿,超出了独个的预想。这下,他还能逃出来吗?
这是一间漆黑的仓库,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独个很恐惧,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他双臂抱紧,蜷缩一团。
良久,他才适应黑暗。他徐徐站起,扶墙走动,以便找到突破口。结果刚走两步,就脚下失控,倒在地上。后脑枕着一堆玻璃球。他摸索着爬起来。这时,灯亮了。他借光观看,原来这是一间玻璃球仓库。
两个喝醉的瓶子歪歪扭扭地走来。
豁了瓶口的瓶子问:“是谁呀?”
小瓶子答:“没人。”
豁了瓶口的瓶子说:“我听见了动静……”
小瓶子说:“你没有……”
豁了瓶口的瓶子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小瓶子说:“小联只告诉我一个人。”
豁了瓶口的瓶子问:“什么?”
小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豁了瓶口的瓶子也坐下,靠着墙,问:“小联告诉你什么?”
小瓶子神秘地说:“他不让我……告诉你。”
豁了瓶口的瓶子费力地掐着脑门:“好,你别告诉我。”
小瓶子说:“我问你,咱喝的酒是从哪来的?”
豁了瓶口的瓶子说:“你买的。”
小瓶子摇着手说:“不对。”
小瓶子手中的钥匙跟着晃动。火光照着一半黑一半白的玻璃球。
原来这是一间“炮弹”仓库。独个想,又是小联,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偷袭我?为什么偷袭鹦鹉?
豁了瓶口的瓶子问:“是小联给的?”
小瓶子眯眼说:“对了。前天,他又要了很多玻璃球。”
说着,小瓶子倒在对方的怀里睡去。对方趴在地上,很快打起了呼噜。
独个取下小瓶子手腕上的钥匙,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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