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自助餐厅,独个跑得远远的,直到精疲力竭为止。他万万没想到,在植物眼里,人类是它们的天敌。想一下都后怕。如果它们知道我是人,那么我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回家!独个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死了。”鸡蛋花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他是怎么死的?”河二的声音很冷。
独个屏息,假装死亡。
鸡蛋花的回答简洁明了:“食物中毒。”
河二说:“你说得详细一点儿,好吗?”
鸡蛋花说:“是这样的,植物长期生长在有毒的土壤中,吸收了有毒的空气,然后混合生成一种新的毒素。这种毒素对植物来说构不成危害,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今天会餐的所有食材都是来自植物城外的市场。”
河二的声音冷得刺骨:“很好。如果人类集体食物中毒,我们就能保住地球,守住植物城。”
鸡蛋花平静地说:“人类不会集体中毒。他们吃东西之前,已经用高温杀死了毒素。”
“但凡来一个,我们就杀一个。任何一个踏进植物城的人,我们都让他有来无回。”河二的声音冷得可以结冰。
鸡蛋花说:“也许留着他的价值更大。”
河二走远了说:“也许。”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凉风习习的夜晚。发烧一天的大地开始降温。地上的温度退烧慢,仍然沉醉在白天的狂热中。地面的温度与地上的温度存在偏差,它们相遇,彼此喜爱,然后结婚,很快孩子就降临了。它们给孩子们起名叫露珠。露珠是批量降生的,像水盆里的黄豆芽。露珠来到这个世界,从一诞生就润泽被太阳烧焦的万物,包括独个。当然也包括一只狼。
这只狼在夜间行走。也许是空腹多日,出来找点儿吃的;也许是酒足饭饱,出来散散步;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在美妙的月光下想念另一只狼。狼的嗅觉一向灵敏,似乎察觉到今夜要有故事,于是直接冲着独个的方向走来。
露珠精灵在空中巡视。小露珠们忙着给即将枯死的植物打点滴。其中一滴发现了独个。露珠精灵得知后,分派新生的小露珠润泽他。对于地上的生命,每一滴小露珠都责无旁贷地润泽。因为对于每一滴小露珠来说,生命是极其短暂的。太阳出来不久,它就消失了。小露珠的生命就延续在万物的生长中。
露珠精灵通透无比。如果救活独个,那么很多小露珠的生命就能够在独个的生命体中延续。万一营救失败,它一丝一毫都不遗憾,因为露珠们的价值就在于认认真真做了这件事,而不是袖手旁观。
狼越来越近了。它努力装作闲庭信步的样子—不敢有太大的响动。尽管如此,还是吓飞了一只鸟。这只鸟仿佛银行里的防盗装置,顿时,响声四起。狼不得不停下脚步。纷乱的场面让它失去判断,索性席地而卧。
小露珠轻盈地唱着歌。独个正在与自己的身体告别。听到清婉的音乐,拿不准是继续远行,还是驻足聆听。
过会儿,万籁寂静。大家虚惊一场,重新入梦。狼小心地站起来,轻轻吸一口气。嗅觉从没骗过它,会告诉它哪个方向是对的,哪里有一顿美餐。它合上嘴巴,不想暴露自己的落魄和穷酸。毕竟五天没有吃到肉了哦。就这样,狼轻巧地跑出来。
小露珠扑到独个脸上呼唤他。它们唱着婉转的歌儿,跳着朦胧的舞。它们唱得如此忘情,丝毫没有注意到狼在逼近。狼看到独个,先慢跑几步,然后加速飞奔。
这时,意外传来一声尖叫:“我要找天蓝!”
狼骤然停下,仰头张望。
天飞的叫声让独个的灵魂回到身体上。他睁眼看到狼,下意识拔腿就跑。狼一看食物要溜,立即扑上来。独个情急之下爬上一棵树。狼猛力扑打他的脚。独个蹿上树干,狼抓住了他的一只鞋。人在危急的时候,潜能是巨大的。等独个爬到树上好大一会儿,才知道他爬的是一棵香樟树。树叶弥漫着清新的香气。不是每棵树都散发香气的,据说这种清新的气味可以驱虫。他放心地骑在树杈上。狼围着树干溜达几圈,放心地卧在地上。它表面装作“举头望明月”的样子,内心里却在思大餐。
独个大喊:“天飞,回来!”
鹦鹉没有回来。
“呜呜……”熟悉的哭声传来。
独个大喊:“呜呜,停下!”
尖尾雨燕落在树枝上。
独个说:“拜托,请告诉我植物城的出口。”
尖尾雨燕冷冷地说:“你先掐死他。”
独个沮丧地说:“还有谁知道出口啊?”
“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
“你知道小联吗?”
“听说过。”
“他为什么偷袭我?”
“不知道。你直接问他好了。”
“他在哪里?”
“在太阳河附近,当你找到一半黑一半白的圆球球时,就离他不远了。”说完,尖尾雨燕飞了。
夜晚又恢复了宁静。独个调整坐姿,谋划怎么对付这只狼。我手无寸铁,狼锋牙利爪;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狼是土著居民,对这里了如指掌;我在树上,狼在树下;吃不到我,狼不走。狼不走,我不下来。怎么办?
我与狼彼此耗着,看谁先饿死。独个在树上打个哈欠,狼以为他要行动,赶紧站起来迎敌。等了片刻,上面没有动静,狼又卧倒。它的这一举动让独个深受启发。几分钟后,独个故意打个哈欠。狼又站起来,举头望树上。望了半天,不见下文,狼又卧倒。如此反复,它围着树干转了N圈,仰望N次,心说,你什么意思呀!
月亮从树顶移到西边,更加清明地照着树干和地面。
“哈哈。”独个笑了。
狼慢腾腾地爬起来冲着树干嗅了嗅,心说,你起什么哄呀!
独个与狼打的是心理仗,独个说,我迷糊死你,累死你!
狼N次躺下。每每站着,对它来说饥饿感就更加强烈;每每躺着,饥饿感就减轻一点儿。
独个从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小心剥开印有条形码的外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空气中弥漫着火腿肠的美味。狼站起来,背对月亮,举头望独个。香味虽然下来了,可美食还留在树上。狼恨不得把独个的手—拿火腿肠的那只咬掉,好好闻一闻!狼围着树干又转了三圈,寻思着攀爬的阶梯。
为了让狼看得更清楚一些,独个换了一把“椅子”,挪到西边的枝杈上,结果一不留神碰着小枝条,折断了手中的火腿肠,其中一截掉下。狼纵身一跃吞到口中,慢慢嚼着。好香!这是什么东西。吃完火腿肠,狼只有一个动作,就是站在树下仰脸,久久不愿低头,也不愿躺着。
独个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向狼拍拍手。意思是没有了。就这样,他们打哑语似的说了一夜话。直到星星一颗接一颗消失,太阳从东方升起。独个有一种胜利的喜悦,好像打了大胜仗,有点儿忘乎所以。独个站在树杈间手舞足蹈。乐极生悲,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一脚踩空,倒栽下来。还好,没有落地。背包被一截枯枝挂住,整个人悬在空中。狼睁大眼睛看着嘴边的美食,跃跃欲试。就差那么一丁点儿,狼就要吃到了。枯枝发出嘎嘣儿的响声,熟透了似的。与此同时,背包里的火腿肠,斜斜滑落。狼准确地用牙齿接住,眯起眼,幸福地吃着。
嘎嘣儿一声,枯枝断了。
独个掉在狼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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