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基固执己见

接下来的几天，兔子坡发生了几件大事。实际上，事情太多了，兔爸爸一直密切关注，都感到有些疲劳了。菜园子的地已经犁过、耙过、松过了。那是个非常丰饶的菜园子，面积是原来的两倍，而且周围没有栅栏，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花圃里也种了花，施了肥，所有的草坪都翻了土，仔细耙过、压实，准备重新播撒草种。

现在，北边那片地正在耕种。蒂姆·麦格拉斯开着他那辆轰隆作响的拖拉机，快活地吹着口哨，看着褐色土壤从犁头下面翻上来，形成笔直而整齐的犁沟。波基和兔爸爸一起，在波基家门口赞许地注视着这一幕。拖拉机的轰隆声暂时停止时，正在重砌石墙的路易·柯斯道克，大声对蒂姆说道，“他们要在那儿种什么，蒂姆？”

“荞麦，”蒂姆回答，“现在种荞麦。以后翻耕了再种苜蓿和梯牧草。”

“你听见了那句话吗？”波基喜滋滋地戳了戳兔爸爸，“荞麦！啊，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入一片长势喜人的荞麦地了。噢，哎呀，噢，哎呀！”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提到蓝草呢？”兔爸爸满怀希望地问。

“没有。”波基说，“不过我有荞麦就够了，对肯塔基州的那些玩意儿不感兴趣。我估摸着，你老伴儿听了这话也会很高兴呢。她以前做的那些小荞麦饼儿真叫一个好吃。想想吧！”波基陶醉地叹了口气。“一大片荞麦地，就在我自家的院子里，可以这么说吧。”

“说到你家的院子，倒提醒我了，波基，”兔爸爸说道，“我必须严肃地跟你谈一谈，关于你目前居住位置的潜在危险。万一新来的人——”

波基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这些话的意思是你又要开始唠叨让我搬家的事，我劝你还是省省气力吧。我不会搬的。”他固执地弓起两个肩膀。“我绝对不会搬的，就这么简单。在这片兔子坡上，哪儿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洞了。我在这个地方吃尽辛苦——我才不会搬走呢。”

“我说的是，”兔爸爸继续说道，“万一新来的人把狗引入我们中间，你的位置紧邻大房子，处境将会极其危险。”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波基嘟囔道。

“没有人想要谴责你的勇气以及你保护自己的能力，波基。”兔爸爸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但是你的固执和不通情理正在给你的朋友们带来极大的痛苦。

“我跟公鹿和灰狐狸谈论过这件事，我们断然决定，如果那家人有狗，而你一味地固执己见，拒绝理智行事，我们将索性把你强行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此我们也感到十分遗憾。我们还跟唷喂谈过此事，他完全赞成我们的意见。你也知道，唷喂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捣毁你的家，使其无法住人，而且他随时准备这么做——如果必要的话。”

说完这个最后通牒，兔爸爸昂着头走开了，然而波基只是更加固执地弓着肩膀，继续嘟囔道，“我才不会搬呢。我才不会搬呢。”

兔爸爸发现唷喂和灰狐狸正在查看新修的鸡圈和养鸡场。鸡圈是用粗铁丝围的，灰狐狸已经挑中并且标出了他打算在底下挖地道的地方。唷喂更喜欢吃比较年幼的鸡，正在考虑直接在鸡笼下面挖洞。“偶尔来一只鲜嫩的小鸡还是蛮不错的，”他说，“不过，只要弄清楚了垃圾的情况，我是不会去找小鸡麻烦的。我希望他们用的不是那种新式垃圾桶，埋在地里，上面有沉甸甸的大铁盖子。唉，那玩意儿太危险了，根本就不应该用。

“我在木炭山上有个表哥，他有一次被关在一个这样的垃圾桶里。他把盖子打开，正在美美地享受吃的，突然，啪的一下，盖子落下来，他就被关住了。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女佣出来时，他早已受够了垃圾的滋味。那个女佣呢，打开那个盖子时，也被臭鼬吓得不轻。”唷喂轻声笑了，“那个女佣当天就离开了。那些人活该倒霉，竟然用了那么危险的装置。”

“也许他们会挖个大坑，把垃圾埋在里面。”兔爸爸提议道。

“这我倒也不赞成。”唷喂回答，“太浪费了，把新鲜的好垃圾跟不新鲜的旧垃圾混在一起，还有那些瓶瓶罐罐和脏土什么的。不，先生，我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地道的老式垃圾桶，有个宽宽松松的漂亮盖子。如果那些人是体贴周到的好人，就会使用那样的垃圾桶。”

兔爸爸发现这个话题有点令人讨厌，就继续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他碰到了田鼠威利和他的朋友鼹鼠。

“晚上好，威利，”兔爸爸说，“想必，你的亲戚朋友都在耕地开始前，成功地把家居用品搬到北边那片地里去了吧？”

“是啊，没错，谢谢您了。”威利很有礼貌地说，“他们都非常感谢您及时地提醒了他们。”

“哪里，哪里，”兔爸爸回答，“我只是碰巧听见麦格拉斯先生说他第二天要开始耕地，才得以传播那个消息。我真希望另外某些人也能对善意的建议迅速做出反应。”

“您说的是波基吧？”威利问，“他真是个顽固的老怪物，不是吗？”

兔爸爸严厉地盯着威利。“威利，波基先生是我们这片地区年事最高、最受尊重的成员之一，有资格获得鲁莽后生一定的尊重。”

“是的，先生。”威利说。

“鼹鼠，”兔爸爸审视着被耙得光滑平整的草地，继续说道，“这是一片非常漂亮的草坡。你在这儿挖地洞应该其乐无穷。”

鼹鼠捡起一块土疙瘩，用爪子把它捏碎。“还有点太软，挖起来不痛快，”他说，“而且那些蛆虫都被吓得四散逃走了。不过，不出两三个星期，小草开始长出来时，蛆虫就又会聚过来（您知道，它们最喜欢鲜嫩多汁的草根），然后我自己也就可以真正开始找食儿了。”

就在这时，小乔治跑了过来，肚子里装满了新消息。“明天就来了，爸爸，”他喊道，“明天就来了。我刚才听路易·柯斯道克对蒂姆·麦格拉斯说，要把车道上的那些窟窿补好，因为搬家的货车明天早上就要来了。那些人也是——明天早上就搬过来。”

“如此甚好，”兔爸爸说，“我们终于能够探明这些新邻居的人品和性格，弄清他们会带来什么样的犬类或猫类的危险。顺便说一句，乔治，别在你妈妈面前提到搬家的货车。你还记得小思罗克莫顿吗？”

小乔治记得非常清楚，小思罗克莫顿是妈妈非常喜欢的一个小孙儿。但是，一辆搬家的货车无情地夺去了他的生命，从那以后，妈妈就对搬家的货车有一种非理性的畏惧。

不用说，这个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那天夜晚，兔子洞里一直人来人往，大家议论纷纷，做出各种推测。兔爸爸提醒说不要提到搬家的货车，可是根本没用，兔妈妈一听说新人即将到来，立刻大喊一声，“搬家的货车！”随即就哭了起来。她用围裙蒙住脑袋，哭了很长时间，要求小乔治明天一直待在兔子洞里，直到所有的危险都过去为止。

“好了，莫丽，别这样大惊小怪。”安纳达舅舅安慰她道，“完全没道理嘛。那条车道坑坑洼洼，弯弯曲曲，还满是一个个窟窿，那些该死的搬家车根本就开不快，连一只乌龟都不会有危险。而且，到时候我也在呢，关于搬家车啊、人啊、狗啊、猫啊什么的，如果还有我不知道的，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兔妈妈发誓说她一整天都不会离开兔子窝，可是安纳达舅舅捅了捅兔爸爸的肋骨。“别担心，”他轻声笑着说，“她准会跟我们大家一起出去，使劲儿地看个够的。我对女人也摸得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