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寻找毛老妈。
跟老方学棋的人不下十几个,有学生,也有成年人。老方根据毛超峰的情况,把他编到了一个小组里。小组还有三个人江明浩、马甲、李义。
毛超峰是这些学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除了棋下得好,再也没有引人注意的地方了。老方把毛超峰介绍给大家,毛超峰站在陌生人面前,少了以往的镇定自如,多了几分羞涩。大家看到的是一个瘦小枯干,大头细脖,没精打采的男生。
每次活动时,老方只是简单讲讲理论,主要还靠大家在实践中提高棋技,丰富经验。说白了,每次活动就是学生之间的对弈,在对弈中摸索、提高。
以江明浩为首的几个人好奇地打量着毛超峰。毛超峰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目光老往棋盘上落。三个人以为毛超峰心虚。如果他们知道毛超峰下棋时的特点,绝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毛超峰也不会那么苦恼。
大家这样看毛超峰,还有一个原因。老方在介绍毛超峰时,特意表扬了他。老方轻易不表扬人,初来乍到就被老方表扬,大家都以为他很神秘,可见到本人时,那股神秘感“倏”地跑得无影无踪。
江明浩向马甲示意,马甲心领神会。
“毛超峰,试试?”马甲说的是下棋。
毛超峰没有吱声。三人不熟悉毛超峰,在他们看来,毛超峰胆怯了。否则,他不会保持沉默。其实,这是毛超峰的一贯表现,要想下棋,何必有那么多的废话。
毛超峰半天不言语,李义耐不住了:“你到底会不会下棋?”
毛超峰白了李义一眼:“下棋就下棋,哪来那么多废话!”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蔫萝卜还不好对付。
“啪”,马甲第一步就来了个怪招,很明显,有意打掉毛超峰的气焰。
马甲哪是毛超峰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毛超峰轻易打发了。
李义不服,大有替马甲出气之意,又好像跟棋盘较劲儿,“啪啪啪”弄得山响,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往这边观看。
毛超峰心里一阵冷笑,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李义的动作无异于隔靴搔痒。摔棋子仍让李义余怒未消,连连催促毛超峰下棋。李义想得很好,毛超峰面对他的虎势雄威,一定手忙脚乱,不一败涂地才怪呢。毛超峰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要说这小把戏了,即使残局都十拿九稳。很快,李义被毛超峰困死了。
江明浩一直冷眼打量着毛超峰,断定毛超峰的棋技远在两人之上。
“我们较量。”江明浩挑衅地看着毛超峰。
毛超峰也不答话,你来我往下了起来。
“喂,毛超峰你怎么这样走呢?”江明浩突然责问毛超峰。
毛超峰一愣,非常不友好:“这样走,又怎么了?”
“我们应该按方老师教的方法下棋。”江明浩认真地说。
老方不同于马路上的棋手,讲究谋篇布局,攻防得体,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要有眼有板。这样一来,棋势好,还好说;棋势不好,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老方教学生时,特别强调这一点,不管是初学者,还是有很深的造诣,都要有大局意识。老方一直注重培养习惯,自然而然,学生也就形成了习惯。
江明浩抓住了毛超峰的把柄:“方老师,毛超峰不配合。”
老方之所以把毛超峰编在这个小组,就是有意弥补他这方面的不足。换句话说,毛超峰虽棋技高超,可基础知识有偏漏。在正规比赛时,很容易被对手发现漏洞。
老方把毛超峰叫到一边:“这是练习阶段,一定要有团队意识,讲究团结合作。”
毛超峰能理解,现在,不是他个人的表演,大家要互相配合,只要配合好了,才能共同进步。
老方和学生想到的是团队,毛超峰的行为是个人英雄主义。
再下棋时,毛超峰就牢记了老方的话,可这些话犹如捆住了他的手脚,令他畏首畏尾,无所适从。这就好比面对凌厉攻势时,考虑是用拳头迎击对方,还是用掌来回应,就在犹豫的工夫,机会就错过了。而对于江明浩来说,他们早已习惯了中规中矩的下棋方式。
毛超峰很不习惯。他不习惯的东西还在后面呢。
老方要求学生,每下完一盘棋必须总结得失,赢棋也好,输棋也罢,都要查找原因。有时为了总结原因,还要重新下一盘。老方培养的学生非常厉害,像江明浩几个人能原封不动,一步不少地再下一次、两次……
毛超峰也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可这要看在什么事上,如果他感兴趣,进入忘我境界,都能完全复制下来。可像这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倍感枯燥的下法,难以激起他的兴趣。
毛超峰很苦恼。
毛超峰苦恼的不仅仅是这些。
大家下棋时,老方常常在旁边指导。一次,毛超峰走了一车,老方看见了,纠正道:“这一步不好,应该跳马。”毛超峰拿起棋子,按他的意愿放下了。老方又提醒江明浩:“你应该出车。”
毛超峰大眼瞪得溜圆,突然黯淡了,老方提醒的江明浩一招,恰恰是他的一招,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
毛超峰下棋时全神贯注,一战到底,现在,精力却无法集中。他一再告诫自己,可精神刚刚集中到一起,经老方的提醒,还有江明浩等人指手画脚,又分散了,再想集中就难了。
一个多月里,毛超峰的棋技不仅没有提高,而且没有体会到下棋的乐趣,反倒烦恼重重。他特别怀念在马路下棋的日子,又时常想起江老人,两人都话少,可不少的是两人对象棋的那种痴爱。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毛超峰脑海里一闪而过:退出老方的学习小组。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打消了。
毛超峰从老方那里回来,特意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去看望江老人。江老人的院门紧锁,他还没有回来。
毛超峰有心事,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倾诉。
一天夜里,大毛子被一阵呢喃之声惊醒了。只见毛超峰闭着眼睛,头晃来晃去,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妈……老妈……”大毛子呆呆地看着毛超峰,毛超峰话少,很多话都憋在心里,日思夜想,总说梦话。
毛超峰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大毛子推醒了毛超峰。
毛超峰看看眼前的大毛子,小声地问:“我怎么了?”
“你说梦话了。”大毛子没有说出实情。
大毛子多次去过饭店和毛老妈相遇的地方,遗憾的是,再也没有碰过毛老妈。
毛超峰和江明浩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学完棋,老方留下毛超峰。
“毛超峰,谈谈最近的收获吧。”
“还行。”毛超峰含糊回答。毛超峰原本就不喜欢这种学习方式,让他谈收获,又不能不实话实说,确实为难了他。
“什么叫‘还行’啊?”老方乐了,反问毛超峰,“‘还行’的意思,就是收获不大,没有收获?”
毛超峰低着头,不吭声,这等于默许了老方的话。
“我看出来了,你不喜欢这种下棋方式,可你知道吗,一个优秀的象棋手,不但有凌驾他人之上的棋技,还要有扎实的基本功,这才是一个全面的象棋手。”老方语重心长地说,“比赛时,一个小小的疏忽、漏洞,都往往给对手造成可乘之机。”
毛超峰点头。
老方跟毛超峰说了很多,他听得认真,却不说话。老方看着毛超峰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明白自己的一席谈话,对毛超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毛超峰表面随和,其骨子里特别有主意。
毛超峰转过街角,与等候多时的江明浩相遇了。
三个人气势汹汹地围住毛超峰。
“毛超峰,你为什么不配合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发问。
几个人连问了好几次,毛超峰都不回答。
“你哑巴了?”江明浩推了毛超峰一把。
“这应该问你们。”毛超峰不动声色地说,“是你们太烂了。”
“你说谁烂?”江明浩又去推毛超峰。
毛超峰不说话,两眼死盯着江明浩。
江明浩能装下两个毛超峰,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注视毛超峰。毛超峰迟迟不说话,江明浩以为毛超峰怕了,更猖狂了,突然扑向毛超峰。江明浩手上有动作,嘴上也不闲着:“我让你不配合,今天就给你厉害瞧瞧!”
下棋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江明浩决定用拳头解决。
毛超峰一点儿没有防备,一下被江明浩摔倒在地。毛超峰不干了,谁也没有看清他怎么起来的,像一只豹子扑向江明浩。
“你还长能耐了,知道还击了!”江明浩得了便宜,又卖乖。
两人无论是身材上,还是格斗上,都不是同一级别的。毛超峰摔倒了,爬起来;再摔倒了,再爬起来……江明浩感觉毛超峰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毛超峰,而是一个难缠、无赖的毛超峰。
毛超峰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却没有被吓倒,也没有服软的意思,一次又一次地扑向江明浩。江明浩也被闹蒙了:“哎,离我远一些。”他的警告丝毫不起作用,毛超峰死死缠住江明浩。后来,两人都累了,毛超峰索性双手紧紧抱住江明浩的腰,半个身子赖在江明浩身上。江明浩这才感到毛超峰难缠,可事情远没有结束。毛超峰借着江明浩的身子一下站了起来,双手一下搂住他的腰,摔江明浩。江明浩有些心虚,连连躲避着毛超峰。
马甲、李义一看不好,又拉又劝,毛超峰也不作声,双手死死箍住江明浩的腰,脚下连连使动作。毛超峰虽然脚法不灵活,可架不住频繁攻击,江明浩一头栽倒在地。毛超峰的身子压在江明浩身上。毛超峰身子瘦小,暂时对江明浩造不成伤害。别小看了毛超峰,毛超峰的智商在这方面仍表现得绰绰有余,身子抬起,落下;落下,抬起……江明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人一看不好,又去拉毛超峰,不拉还好,这一拉遭殃的却是江明浩。
直到江明浩像死猪一样瘫软在地上,毛超峰才收手。毛超峰像没事似的,走远了。
三个人吃惊地看着远去的毛超峰,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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