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目的地中,野稻田是距离西大荒最近的一个。
天亮之前,虎耳和水野兰一行,到达了目的地。
野稻田的水鸟们刚刚醒来,他们一睁眼看到正在盘旋降落的几只大鹰,一下子吓得呆若木鸡。待清醒过来之后,立即“喳喳”“咯咯”“唧唧”地叫着,扑打着翅膀,四处乱逃。
大型猛禽结团飞到野稻田,还是第一次!
野稻田里一片混乱。
虎耳指挥着鹰群飞落在了那块长满了毛茛草的高地上,一只有着深蓝色覆羽的鹊鹞,从一棵大水松上飞下来,勇敢地迎向鹰群。
他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停下来,尖着喉咙:“各位尊贵的先生、女士,你们是不是狩猎走错了方向?这里是我们哺育雏鸟、繁衍生息的野稻田——我们鸟族的规矩,不是要避开雏鸟栖息地狩猎吗?”
是蓝风——野稻田的水鸟族头领。
他在很努力地保持着“头领”的尊严和处变不惊的平稳的态度,但在这些有着镰刀样的尖喙、锋利的脚爪和强有力翅膀的庞然大物面前,他的声音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颤抖。
“蓝风头领,是我,虎耳——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和战友。”一个声音笑了起来。
一直在屏息凝神、严阵以待的蓝风吓了一跳,这才看到了虎耳——这只小青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蓝风的面前来了。
“虎……虎耳?!”
蓝风被完全搞糊涂了:这只小青蛙刚刚说什么?是他带这群鹰来的?他还叫他们“战友”?
他的目光不停地在鹰群和虎耳的脸上来回跳跃——这怎么可能,他最不屑的小青蛙,会跟他最崇敬的鹰族一起出现?!
而虎耳彬彬有礼地说:“蓝风,我很荣幸向你介绍这位,鹰族的公主殿下——水野兰;水野兰公主,这位是蓝风,野稻田水鸟族的头领。”
蓝风竭力抑制住自己,才不会发出不体面的、倒噎气的声音——哎呀呀,鹰族的公主!
他何曾见过身份这么高贵的鹰族?!
“你好,蓝风头领。”鹰国公主对他点头,和颜悦色。
“您……您好……公主殿下。”蓝风结结巴巴的。
这个时候,野鸭爱格夫妇还有苍鹭加里夫妇,瞧见了这边的动静,都大着胆子飞近了一点儿。
待看清楚,跟那些噩梦般的猛禽在一起的,确实是虎耳的时候,爱格太太先嚷了起来:“我的老天!那真是虎耳!”
她“嘎嘎”叫着,扑了上来,她后面跟着她的丈夫阿雷和他们那六只已经长大,羽毛丰满的小野鸭。
“爱格太太!”
虎耳的声音淹没在了兴奋的“嘎嘎”“喳喳”的大叫中。
很快地,从三棵柳小岛被迫迁徙到野稻田,跟虎耳几个一起同牛蛙战斗过的那些水鸟,都飞了过来——野鸭、灰雁、鱼鹰、鹭鸶、苍鹭,大大小小的水鸟,都咯咯喳喳地叫着,激动地拍打着翅膀,争先恐后地挤到了虎耳的身边。
虎耳看着这些久违的朋友们,他欣慰地发现,他们的数量比上次他离开的时候,看上去增加好多了!
是那些雏鸟!那些曾经被虎耳几个,在战斗中,竭尽全力拯救的雏鸟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虎耳来了!是虎耳来了!”
年轻的小鸟们吵嚷着,有很多甚至都激动得眼泪汪汪。
他们都是听着几只小青蛙的故事,唱着荞米为他们所作的诗歌——《梦中的三棵柳》长大的。那首歌的歌词和悲伤、深情的旋律,总会让这些年轻的心脏为之激烈跳动,年轻的血液为之奔流沸腾。
对他们来说,虎耳的名字,就代表着那个痛失的家园,代表着荣誉、尊严,和向往!
现场一片喧嚣和激动。
好一会儿,在蓝风的厉声呵斥下,水鸟们才渐渐地恢复了安静。
然后,蓝风转向虎耳,客客气气地说:“虎耳王子,请问,你和你的朋友,来到我们野稻田有何贵干?”
因为强大的鹰族和眼前这位仪态万方的鹰国公主,蓝风完全改变了之前对虎耳几个小青蛙的倨傲态度。
蓝风是一只雀鹰,对他来说,如果有什么能让他不由自主心生敬畏和崇拜的,那就是真正的大鹰了!
虎耳看着面前那一张张急切的、期待的面孔,朗声地说:“我跟在这里暂时避难的三棵柳小岛的朋友们有个约定: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夺回我们失去的家园!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们,到了践行我们约定的时候了!”
爱格太太压抑着感情,眼睛中含着眼泪:“那么说,虎耳,现在是你召唤我们……要我们一起回去了?”
“是的,爱格太太。”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三棵柳小岛的水鸟们,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回家!回家!”
“战斗!战斗!”
“报仇!报仇!”
六只大鹰一直保持着庄严和郑重的态度,静静地注视着这些激动的水鸟。
等大家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鹰国公主水野兰开口了:“鸟族同胞们,我为你们的勇气而深感敬佩和自豪!我与我的朋友,我的同胞,将跟你们一起战斗,一起打跑那些牛蛙强盗,夺回原本属于你们的家园!”
水鸟们再次欢呼了起来。
蓝风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让这些高尚的、华贵的大鹰也行动起来、参加进来的事件,一定是个历史性的大事件了!
啊,一场战争!一场正义之战!能让子孙后代交口称赞,代代相传的神奇传说!
蓝风看看群情激动的三棵柳小岛的水鸟们,再看看仪态威严的大鹰们,脑子如风车一般急转着。
待水鸟们的欢呼声平息下去,蓝风清了清喉咙,郑重地说:“我们,野稻田的水鸟,不能在我们的亲友——三棵柳小岛的水鸟们——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的时候袖手旁观……”
野稻田的那些原住民们屏住了呼吸。
他们挤在三棵柳水鸟们的外围,一直伸长了脖子,望着圈里的那些围着虎耳喊口号的水鸟们,羡慕不已——他们早已经对虎耳带来的战争消息,和随战争消息而来的这些大鹰,心生向往,跃跃欲试了!
蓝风终于掷地有声地把他的决定说了出来:“我宣布,我们,野稻田的水鸟族,也将全力以赴参加这场战斗!”
听到头领这么一说,野稻田的水鸟们爆发了一阵阵地欢呼:“万岁,万岁!战斗!战斗!”
能和鹰族一起并肩战斗,是一件多么荣耀,多么威武的事啊!
虎耳没有对蓝风的决定吃惊,他只是跟水野兰互相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倒是三棵柳小岛上的水鸟们,爱格太太、加里、阿雷他们,大吃了一惊:他们记得,刚刚逃难来到这里的时候,蓝风为了避免给野稻田招来麻烦和战争的风险,曾经很严肃地要求虎耳几个小青蛙马上离开。
而现在,他却主动要求参战了!
“感谢你,蓝风!感谢你们的加入!有这么多勇敢的,坚强的水鸟朋友并肩作战,一定会大大地鼓舞我们的士气,增加我们的战斗力量!我,还有我们大泽的所有蛙族百姓,都无比感激你勇气非凡的决定!”虎耳诚恳地说。
虎耳的大度、豁达、风度翩翩,让蓝风刮目相看,也暗自惭愧。
他曾经以为这只小青蛙渺小无力,还瞧不起他,现在的事实证明,他当时是多么大错特错啊!这只小青蛙,才是个真正的强大的动物!他的强大,不在于他的四肢、牙齿和脚爪,而在于他内心的坚韧,在于他灵魂深处所蕴含的力量!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野稻田的水鸟们,跟随着虎耳和鹰群出发了,野鸭、苍鹭、雀鹰、鹈鹕、鹭鸶、灰雁、白鹭、仙鹤……各种各样的水鸟,他们翅膀接连着翅膀,飞翔在半空中,像一大片反射着太阳光的遮天蔽日、流光溢彩的云彩!
这片云彩,一边快速地移动着,一边还齐声歌唱着那首《梦中的三棵柳》:
柳叶青青,柳丝长,
蒲草深处,有我们美丽的家乡,
烟雾蒙蒙,水波荡漾,
在那个让我们梦牵魂绕的小岛上,
有我们幸福生活的希望!
柳叶青青,柳丝长,
我们怎能忘记她,我美好的家乡。
风吹莲动,鸟语花香,
在那个让我们魂牵梦绕的小岛上,
有我们满腹的悲伤!
柳叶青青,柳丝长,
烟波浩渺,我遥望我的家乡,
芳草萎萎,已经不是旧日模样!
在那个敌人的魔爪下颤抖哭泣的小岛上,
有我们的愤怒和渴望!
柳叶青青,柳丝长,
我们不能忘却啊,让我们泪流满面的家乡。
鸟鸣凄厉,风儿徜徉
我为你流泪,我为你坚强!
总有一天,我们将收拾精神,重整战装,
抛却全部的热血,也要将你从魔爪下解救出来啊,
重建我们的乐园,我们的天堂!
歌声在夏日微风的吹拂下,随着荡漾的水波,一路流淌着,奔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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