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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药师资格考试

时间:2022-0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终于轮到了水禾走进考场了。水禾脑门上贴着准考证,进入美人蕉包围的考场之内。水禾跟三只脖颈上挂着准考证的小乌龟一起走进了其中一间考场。水禾的嗅觉之灵敏虽然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但她还有另外一层忧虑。胖考官放下药水瓶,拿起一支笔,在水禾脑门上的准考证上,画了一个“星”号,她喃喃自语:“尽管我对一只小泽蛙做草药师保

终于轮到了水禾走进考场了。波波抬起手,撸撸水禾的脑袋,力气大得让她差点跌倒,他粗声粗气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水禾,考过了,是我们的幸运,考不过,是他们的愚蠢!”

水禾什么也没说,踮起脚尖,抱了一下波波那满是褶皱的脖子。

波波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责怪她又做蠢事一样,可他嘴角柔和的线条,泄露了他真正的心情——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多么喜爱眼前的这个聪明伶俐的小泽蛙啊!

水禾脑门上贴着准考证,进入美人蕉包围的考场之内。两道由干草垒成的墙,将圆形的考场分成了四间。水禾跟三只脖颈上挂着准考证的小乌龟一起走进了其中一间考场。

第一门科目是药草辨别。水禾他们进去后,看到里面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小个头的陆龟,他的龟甲上是金灿灿的放射状花纹。这位陆龟考官一本正经地拿了一根小教鞭,他面前放着十几个碟子,每个碟子里,都盛放了一点儿药草碎末。

三只小乌龟开始不安起来,这些切碎的小草末就是让他们识别的药草吗?啊,看上去,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谁会知道它们哪个是哪个啊!

水禾的嗅觉之灵敏虽然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但她还有另外一层忧虑。她觉得那个陆龟考官一定不喜欢自己,她跟其他三只小乌龟走上前去的时候,能感觉到陆龟一直严厉地盯着自己。

果然,那只陆龟首先把她挑了出来:“十二号,你先来。”

他看了一圈自己面前的碟子,像是一心要找个考得住她的。末了,他用小教鞭,指着距离自己最远的一碟,面无表情地说:“给你三秒钟,嗅一下,然后说出它的名字。”

小乌龟考生们虽然一直对水禾很排斥,但现在也都目露同情:那碟子里盛着一撮儿干巴巴的碎草屑,任何一种药草晒干切碎后,都可以是这个模样!

水禾心跳如鼓,刚才的雄心壮志好像一下子蒸发得无影无踪了,苹果树一根旁斜而出的枝条上,有两只看热闹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笑了起来:“我打赌她第一轮就得被刷下去!”

“叽叽,不错,前面考试的两批人,没有谁认得这个盘子里的东西。”

陆龟考官严厉地扫了两只小鸟儿一眼,说:“闭嘴!”

但他并没有将这两只鸟赶走,也许是他欣赏他们的话所造成的效果——水禾灰绿色的小脸,都变成灰白色了!

水禾闭上眼睛,凑到碟子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辛辣的气味立时扑鼻而来——她的心急跳起来,啊,她可真幸运!在治疗虎耳断尾的时候,她曾经用到过这种辛辣味很浓重的药草,她曾特别观察过——她马上叫了出来:“灯笼丝!”

陆龟考官挑了一下眉毛,露出惊讶的表情:“那,它有什么功效?”

“消炎,消肿,止血。”

陆龟考官半张着嘴,这只小泽蛙的聪明和干脆利落是他没想到的!很快,他转转眼珠,从身后拿出一只装着深蓝色小浆果的碟子,用一种亮出了撒手铜的表情问道:“这个是什么?”

水禾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深蓝色的小浆果,波波的药柜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小东西——肯定是为了这次考试,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

两只小鸟又开始叽叽喳喳,他们这次是为了那碟蓝果子而兴奋:“呀,瞧啊,那是我最喜欢的浆果!又甜又酸又多汁!”

“他们怎么弄到的?这些果子长在山沟里,乌龟可以爬山吗?”

“哦,他们也许是请乌鸦帮忙的,你知道,乌鸦都是那种,给点小钱,什么都会干的烂鸟!”

陆龟考官抬起头,再次呵斥他们:“麻雀儿!别瞎吵吵了!”

有些什么东西在水禾的脑袋中飘来飘去……又甜又多汁……山沟里……乌鸦……她脑子里闪过了一线亮光,水禾马上抓住了它,她的眼睛随之一亮:她想起了灰斑在一天早上咯咯叫着,唱的一首没曲调的歌:

乌鸦,乌鸦,又穷又烂,

他们偷来果子,换成钱,

山沟里的果子圆又圆,

红樱桃、紫李子、蓝靛果,

烂鸟什么都不放过,

换成钱啊,换成钱!

水禾的两只手,在身后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是蓝靛果。”

陆龟考官吃惊的嘴巴里,能塞得下一个大鸟蛋!

两只小鸟欢呼起来:“酷毙了!她还真能认得出来啊!”

“就是,就是!除了我们鸟儿,很少会有别的动物知道这种果子!”

“哈哈,瞧瞧那个凶巴巴的考官的表情吧,好像有什么鸟刚刚在他头上飞过,留下了点湿乎乎的东西,哈哈,哈哈……”

陆龟考官看着水禾,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它有什么功效?”

水禾想也没想就说:“多汁,味酸甜,润肺止咳。”

只要是多汁的、味酸甜的果子,总会是这个功效——真应该感谢那两只多嘴的鸟,不是他们,她怎么会知道这个蓝果子,又甜又酸又多汁呢?!

水禾转过干草堆,走向第二层考场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她脑门的准考证上多了一个代表着通过的“星”号!跟她一起的只有两只小乌龟了——一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被淘汰出局。

第二轮考试是药方调配。

这个考场里摆了四张小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了几个瓶瓶罐罐,还有捣药的钵和小石碾。主持考官是个胖胖的、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雌龟——慈眉善目是对那两只吓得战战兢兢的小乌龟而言的,对水禾,她一直面无表情。

“孩子们,每个人挑一张桌子,考试马上开始了。”胖雌龟考官手上拿了几个纸条,每个考生发一张纸条,在发到水禾的时候,她特别地从纸条中挑了一个,递给她——纸条上写的,是考生需要在一定时间内调配出药方来的那种病的名字。

水禾知道,她肯定又被考官“特殊照顾”了!因为她的那张纸片上,写着“蟾蜍荨麻疹”。

大泽的草药师很少会给蟾蜍看病,而且,身上疙疙瘩瘩的蟾蜍也会得荨麻疹吗?水禾可从来没听说过!

她看看那两只小乌龟,他们接到题目后,好像都喜形于色的样子,立马就去考场一角堆放的药材堆里翻找原料了。

只有水禾还傻呆呆地站着。她怀疑,就连这些考官自己大概也没有治过“蟾蜍荨麻疹”,他们一定是在得知有一个考生是小青蛙之后,特别想出来的刁难她的题目!不过,既然青蛙和蟾蜍是血缘相近的“亲戚”,他们的荨麻疹应该也差不多吧?这个题目也许只是为了唬唬人……

水禾跟在小乌龟们的后面,取了几样清热解毒、利尿、止痒的草药,按照“青蛙荨麻疹”的药方,调配出了一剂药水——跟慢吞吞的小乌龟比,水禾的手脚可是快多了,她很快就用小石碾榨出了药汁,又把药汁灌到了药水瓶里。

在她摇晃药水瓶的时候,偶尔抬头看了一眼那只胖龟,一瞥之下,她的手立即停住了——她发现那个考官正斜睨着她手中的药水瓶,嘴角含着嘲弄的笑意。

这里面有陷阱吗?对蟾蜍的诊断,真的可以跟青蛙一模一样吗?她缓缓地放下了药水瓶。想想看,如果给一个蟾蜍开青蛙的药方,蟾蜍会认为合适吗?

两只小乌龟弄得药钵“叮叮当当”的响,他们干劲儿十足,目标明确,胖龟考官在逐渐炙热起来的阳光里,变得懒洋洋了,她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打起了盹儿——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每个考生的题目都不一样,不存在作弊的机会。

那两只看热闹的小麻雀,因为水禾上一场出人意料的表现,已经成了她的支持者。他们又开始咬耳朵了。

“哟,情况看上去不妙。”

“真希望那只小青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哎,为什么她会停下来呢?”

水禾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想象一只蟾蜍出来:满是疙疙瘩瘩小疣子的皮肤,分泌物旺盛的黏液腺……黏液腺……

水禾猛然睁开眼睛。她突然意识到这道考题阴险在哪里了!

蟾蜍的黏液腺,会分泌一种自我保护的毒液,这是蟾蜍异于青蛙的特质。

而水禾药剂里清热解毒的成分,显然会破坏掉蟾蜍自身毒液的自我保护的功效!

是了,给蟾蜍开的药方里,一定要避免“清热解毒”类的草药!

考官出这道题,目的显然并不是真正要考蟾蜍的荨麻疹,而是考给蟾蜍的药剂里,有没有加“清热解毒”的成分!

水禾在两只小麻雀吃惊的眼光里,迅速倒掉了自己手里已经配好的药水。

“啊,她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时间快来不及了吗?!”一只小鸟吃惊地对着自己的同伴嚷嚷。

是啊,这个时候,已经有一只小乌龟晃好了自己的药水,正得意扬扬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水禾必须加快速度了!她这一次只取有“止痒”和“利尿”功效的两种草药——蟾蜍黏液腺中分泌的毒素,可以治好自己的皮肤病,医生能做的辅助工作,只是减少他们的痛苦,给他们止痒,让病人多排泄,把引发荨麻疹的病毒尽早尽快地排出体外。

另外一只小乌龟,也开始晃动药水瓶了。

水禾用小石碾把药汁榨出来,沥清,收到小药瓶中,搅拌均匀——一系列的动作,她手脚利落,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

她把盛好药水的瓶子放到桌上的时候,第二只小乌龟,慢吞吞地,还没有晃完自己的瓶子。

小鸟叽叽喳喳地又叫了起来。

“这小青蛙真够麻利!”

“哎呀呀,不过,我怎么这次有点为她捏把汗啊!”

麻雀们的叫声吵醒了胖考官,她揉揉眼睛,站了起来,看看日光,用教鞭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说:“时间到了!”

第二只小乌龟赶紧把手里的药水瓶放下,气喘吁吁。

考官挨个儿走到考生桌前,查看他们的作品。

先看第一只小乌龟的,她嗅了一下他的药水瓶,又看了他写在纸片上的做成药水的几剂草药,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孩子,你的腹泻药水配得很不错,就是刺芋根放得有点儿多,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下次一定会注意到的。”

她宽容地说,并在他的准考证上打了一个“星”号。

这只小乌龟立即喜笑颜开。

胖考官又走到了第二只小乌龟那里,嗅了嗅他的药水瓶,脸色有些遗憾,她又看看他写的药方,叹了口气:“孩子,真遗憾,你把球兰加了进去,它是治疗湿肺炎的药草——你的题目是‘干肺炎’,把球兰加进去,对病人的病情毫无帮助,对这么危险的病症来说,拖延时间,是很致命的。”

第二只小乌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求你,老师……”

“好啦,好啦,孩子,我觉得这对你也有好处,起码下次考试,你就不会再弄不清干肺炎和湿肺炎的区别了——你看,我不是不帮你,可是,作为草药师来说,实事求是是首要的职业素质。”

胖考官目露同情,但还是坚持了原则。

小乌龟看着没什么希望了,哭哭啼啼地离开了考场。

看得出,胖考官拿起水禾的药水瓶来的时候,是摆明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训导她的。

可是,她在药水瓶上嗅了一下后,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迅速地看了一眼水禾写的药方。

“可是,我看到你……”

“我改良了第一次的药方,您现在看到的,是我第二次制出的药水。”水禾实话实说。

“第二次?”胖考官声音高了起来。

水禾心里咯噔一下,她真怕她会马上宣布:考试的药水只能制一次,第二次制出的,违反了考试规则,不作数!

但胖考官只是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说:“小丫头,你的手脚倒快啊!”

“是啊,手脚快是我的优点。”水禾勇敢地说。

胖考官又嗅了一下药水,若有所思地说:“而且,反应也够快的,我已经好几届没有看到考生做对这个题目了。”

胖考官放下药水瓶,拿起一支笔,在水禾脑门上的准考证上,画了一个“星”号,她喃喃自语:“尽管我对一只小泽蛙做草药师保留我的看法,但正像我刚才说的,实事求是,是草药师的首要职业素质。”

两只小麻雀欢呼起来:“叽叽,喳喳,咯咯。”

第三场考试,是由一个老态龙钟的凹甲龟主持的,他主持的科目是药学理论。

这对水禾来说,几乎是最容易的一门科目了!因为她发现,那只凹甲龟手里拿的考问学徒的书,就是波波要水禾背熟的那本药典!这就是为什么波波在考试前的五天中,一定要她背药典的真正原因吧!

这只老凹甲龟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留了很长的胡子,眼睛小而精神矍铄,散发着和善的光芒,他对能走到第三考场来的两个考生态度都非常亲切。

“你们谁先来?”

小乌龟胆怯地看看水禾,水禾上前一步道:“我来吧。”

“哦,勇敢的小姑娘!”凹甲龟从眼镜上方边缘看着她。

水禾不知道,老眼昏花的他,能否看清她不是只小乌龟,而是只小青蛙。如果看不清,也许是好事!

老凹甲龟打开药典,随便翻到一页,提出一段来考问。

这对水禾来说,易如反掌。老凹甲龟问了五六个问题,对水禾的倒背如流非常满意。

他合上了药典,给水禾的准考证上又添了一个大大的星号,又在星号上加了一个“+”号。他解释说,这是表示水禾在这个科目上表现特别优异的意思。

末了,老凹甲龟问:“你是老波的徒弟,还是忍冬的徒弟?”

波波曾跟水禾说起过,忍冬是大泽王宫的御医。

“波波的。”

老凹甲龟点着头说:“我就知道!能这么熟悉药典的,除了他们二位的徒弟,不会有别人了。当然,徒弟的聪明伶俐是另外一回事,这么厚的一本药典,除了写书人自己,我还真不敢相信,还有其他人能背得过!”

“您的意思是……”

老凹龟瞪大眼睛说:“难道波波没跟你说吗?我叫阿柑,这本药典,就是我、波波和忍冬三个人一起编写的。”

走向第四个考场的时候,只剩下水禾一个考生了。

第三只小乌龟虽然动手能力颇强,但那些药学理论背得七零八落,老凹甲龟不客气地给了他准考证上一个叉号。

因为波波的告诫在先,水禾进入第四层考场的时候,是捏着一把冷汗的。前面的考试,尤其是第三轮考试的太过顺利,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第四场考试的科目是“问诊实践”,考生会独立面对一个病人,模拟正式草药师的问诊程序,诊断病情,对症下药,开出药方。

也许这听上去不难,但实则不然,因为除了严厉的考官全程监督、评判考生的问诊过程之外,还得对付病人——被选中做最后一关考题的病人,统一的特点,就是难缠和麻烦。

水禾进去的时候,考官正在心情恶劣中。

第四场考试的主持考官是一只年轻漂亮的绿毛龟小姐,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但这个病人——一只自我感觉良好的虎纹蛙太太,刚刚给考官小姐开了一个跟年龄有关的玩笑,她说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如果还没有嫁出去的话,在青蛙中来说,应该算是祖母级别的老小姐了。

绿毛龟小姐不仅是龟壳,连脸都绿了,她正处于适婚年龄,最讨厌人们拿这个来开玩笑。但作为一个草药师,当然不能对病人发飙,她板着脸对水禾说:“你坐下来,这张纸给你——认真听病人讲述病情,然后,你可以任意地向她提三个问题,最后,把你的诊断结论和药方写在纸片上。”

她说完,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不再搭理病人和考生。

真可惜,第四个考场是完全用帷慢封起来的,那两只小麻雀不能再继续给水禾加油助威了!

虎纹蛙太太体形肥胖,她坐在水禾面前,稍微一动就呼哧带喘的。她一只前爪拿着一把羽毛扇,风度优雅地在鼻子底下扇来扇去。大概是因为出身高贵的缘故,她的神态很是高傲。她看着水禾,眼里充满怀疑:“哟,一只小青蛙?我可从来不知道,青蛙也会看病呢!”

绿毛龟小姐显然也是这么想,她也不相信一只青蛙能够比乌龟更有判断力,所以,当考官放弃了主持人的责任之后,水禾为了转移虎纹蛙的注意力,问:“太太,您哪里不舒服”的时候,绿毛龟小姐咳嗽一声,把这个问题也计入到了十二号考生可以提出的三个问题中去了。

“注意,十二号,你还可以向病人提两个问题!”她特别严厉地说。

水禾吓了一跳,赶忙闭紧了嘴巴。

“哦,我最近非常怕热,稍微动一下就气喘吁吁,胸口时不时的又闷又堵,头也常常晕晕乎乎的,”虎纹蛙太太自怜地说,“说实在的,我看过很多草药师了,我对他们的诊断都不满意。”她叹息地摇着头,好像在为那些草药师的没用遗憾似的,“哦,听到你们这里举行草药师资格考试,我很高兴,我就对自己说,为什么不听听年轻人的意见呢?真正的、有创造力的想法,也许就存在于年轻的、有活力的头脑中!哦,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想象到会给一只小青蛙当实验对象。我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可是,小姑娘,你看上去真是年轻啊!我能问一下,你做了多久学徒了?”

“呃,十二天。”

“十二天?!要么你是个天才,要么,你的师父就是个疯子!”

水禾接受了刚才的教训,她紧紧闭着嘴巴,不管这位太太说什么,她都缄默不语。她把说话的时间,都留给这位虎纹蛙太太。

虎纹蛙太太摇了几下手中的羽毛扇,态度很敷衍地说:“哦,我晚上很容易口渴,一晚上有三次,不得不起来泡到浴缸里——你知道的,我们青蛙主要是用皮肤喝水的——这弄得我睡眠很不好……啊,还有,我这两天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我的眼角开始长皱纹了,你知道,我才刚刚嫁了第三任丈夫!我希望草药师能给我开一种药,既能让我神清气爽、活力充沛,又能滋润皮肤,养颜美容。”

水禾有些绝望地看看绿毛龟小姐,她希望考官能发现,这个病人似乎不应该坐在考场中,而是直接去看精神科医生!没有任何一剂草药,能一下子全部满足这位太太的所有要求!

但考官小姐继续鼓着脸坐在一边,打定主意不再跟虎纹蛙太太说话。

虎纹蛙太太扇着扇子,不太耐烦地看着水禾,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陈述病情的职责,剩下的,就是这只小青蛙的事了!

水禾咽了一口口水,怯怯地开口了:“那么,太太,您最近减肥了吗?”

水禾是往“减肥综合征”的方向上考虑了:心情焦虑,出虚汗,神经质,睡眠不好……的确很像是“减肥综合征”!

考官小姐别过脸,偷偷抿嘴笑了。

虎纹蛙太太大怒道:“减肥?!难道我的体形需要减肥吗?!如果你是只乌龟,也就算了,但你是只青蛙!你应该了解我们蛙族,雌蛙们都是以胖为美的吧?!”

“太太,您最近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当然没有,我可不是那种神经脆弱的女人!”

考官小姐实在忍不住,“咯”的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让这个太太回答问题很有意思,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刚才宣布的,水禾只能再提两个问题。

于是,水禾又一次大着胆子提出:“太太,您最近有没有跌倒过,摔到过脑袋?”

如果不是减肥综合征,不是神经衰弱,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脑震荡呢?

“我走路一向稳稳当当!”虎纹蛙太太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无礼的冒犯,“啪”的把扇子丢在桌子上,她的身体一下子胀大了几乎一倍,摆出一只青蛙所能摆出的气势汹汹的姿势来,“即便是最无礼、最骄傲的草药师,也不敢向我提出这么失礼的问题!小丫头,你以为我是谁?!我不妨告诉你,我的丈夫,就是大泽王国医务部部长大人——你相不相信,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你在大泽永远也做不成草药师!”她怒目圆睁,看上去,似乎要吞掉这只小泽蛙!

原来是医务部的部长夫人来视察下情了,难怪气派那么大!

看来这一点儿连绿毛龟小姐也不知情,她在得知了部长夫人的身份之后,脸上迅速调整出了微笑的、谦和的表情。

“夫人,您不必生气,她只是个小学徒,没见过什么世面,您不高兴,直接把她打发走就行了嘛!”她温言软语地说。

“不行,她既然行使了盘问我的权利,就得履行为我开药方的义务!如果必要,我会让我的丈夫在她的处方上签下意见,让这个意见,永远留在医务部的草药师资格档案中!”

虎纹蛙太太喘息平定后,冷冰冰地看着水禾。

水禾看着自己手中的空白纸——她刚才还一直为自己前三场的好运气而沾沾自喜,看起来真够可笑的,因为不管她写什么,怎么写,这位部长夫人都不会放过她,她该怎么办?难道草药师的理想,对她来说,最终只是个幻梦吗?

绿毛龟小姐显然很怕得罪这位部长夫人,她催促着水禾说:“快点儿写,部长夫人正等着呢。”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她要一个能让她神清气爽、活力充沛、皮肤滋润、养颜美容的药方,那就开给她!水禾唰唰地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了绿毛龟考官。

部长太太毫不客气地把那张纸从绿毛龟考官那里夺了过来,看一眼,便叫:“这是什么?茉莉花一朵、绿茶叶三片、干荷叶一张……荷叶切成细碎状,与其他两种材料放入锅中,煎煮约五分钟……这算什么草药方?”

水禾站起来说:“荷叶能祛除身体的多余热气,改善您体热多汗、胸闷头晕的症状;绿茶能清肝明目,生津止渴;至于茉莉花,色香味俱全,跟荷叶与绿茶结合而出的香气,可以养颜美容,滋养皮肤。”

她行了个礼道:“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除了荷叶之外,绿茶和茉莉花那两味药,都是她信口胡诌的,她觉得,至少这两样东西对身体无害,看上去又赏心悦目,这些整天闲得没事、惹是生非的太太们,正是该喝喝茶,静静心。

绿毛龟小姐在部长夫人的手里看到了药方,皱着眉头说:“我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药方……茉莉花和绿茶?没有一个正常的草药师会拿这个当草药用!”

她觉得自己是在附和着部长夫人的态度说话。但部长夫人好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并没有理睬绿毛龟小姐。

水禾没什么精神地又问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你可以走了,最后考试结果,会在三天后派邮差给你寄书面通知的。”

既然部长夫人没有表态,一定是想着亲自处理十二号考生的事。绿毛龟小姐便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对水禾说。

部长夫人一直在盯着水禾写的药方看,拧着眉毛,神情复杂——水禾想,她一定在打腹稿,看看如何让丈夫签署上部长大人的权威意见:“很遗憾,经过问诊实践测试,我们一致认为,这只小青蛙,完全发了疯。”

水禾走出考场,波波马上迎上来,神情热切地说:“我看到跟你一起进去的小乌龟一个接一个地,早就出来了——怎么样,你一直坚持到最后了吧?”

的确,她坚持到了最后,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噩梦般的可怕!

看着波波那双满含期望的眼睛,水禾心头涌上了一股委屈、一股辛酸、一股愤懑,三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阵强烈的抽泣,在她心头翻滚着,她再也忍耐不住,“呱”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水禾一直是个理智而冷静的小泽蛙,波波从来都没见过她这么大哭过!

波波吓得手忙脚乱,乱七八糟地拍着她的头和肩膀,说:“好啦,好啦,最后的那门是不是没考好?没关系啦,下次再来好了……”

水禾真不敢想象,如果波波知道,她也许再也进不了考场,会有多么失望和伤心!

水禾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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