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小溪边热闹了起来。
这条小溪是这方圆数里的唯一水源,许多山里的动物都要跑到这里来喝水。
从黄昏到夜色初降,虎耳他们已经看到一大群的山雀、十多只山鼠、七八只兔子、五六只小山羊,还有三四只狐狸在溪边出没过了。
溪边的飞虫也多起来,有蝗虫,有蛾子,有甲虫,还有野黄蜂,品种不多,但数量不少,在落日的余晖中飞来飞去,嗡嗡直叫,增添了许多热闹。
白天那些懒洋洋的石蛙,在暮色降临之后,也精神了许多,他们陆续都从聚居地出来,每只蛙分一小片儿范围,在小溪两边蹲候着,伺机捕捉飞来喝水的昆虫。
X小姐坐在树上,远远地看着那些石蛙——里面并没有发现石蛙族长的身影,她郁闷地说:“那个族长是不是正跟他的心腹们聚在一起,商量对付我们的法子呢?要是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就好了。如果他们那地方有树就好了,以我的身手,绝对可以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近他们。可那鬼地方,连棵长得高一点儿的野草都没有!我们连靠近石蛙族的大门口都难,怎么去接近他们,了解他们呢?”
她看到了躺在马齿苋中的荠米身上,眼睛一亮,尖声尖气地叫起来:“啊,荠米,你可以啊!”
荠米翻身坐了起来,懵懵懂懂地问:“什么?我可以什么?”
“你可以去石蛙族领地看看,完全不用担心被石蛙族发现!”
“那个……”
“你只要把帽子摘下来就可以了啊!现在可是发挥你那特异功能的时候了!”
荠米明白了,却还是有点儿踌躇,他一直把“变色龙”的本事看成是一种负担,从没把它当成什么真正的“特异功能”看!
“他们不会看见你的——只要你摘下帽子!”
荠米摘下帽子说:“就这样?”
几乎是立刻,他便跟身边的马齿苋融为一体,谁也分辨不出他的身形。
“嗯,嗯,我说什么来着!我们知道你在哪儿都看不见你,更别说那些行动迟缓、反应超慢的大石蛙了!”
荠米眨眨眼睛,看看跟他说话,却不知道视线焦点对准哪里的X小姐,也开始觉得这个主意很棒了!
虎耳却有点犹豫了,担心地说:“可是,你一个人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荠米连连保证说:“我小心点儿,轻手轻脚就行了,那些石蛙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看上去并不怎么机灵!”
X小姐在树枝上跳上跳下地说:“虎耳,你大可放心,荠米比你想得可聪明得多!他小蝌蚪的时候就鬼主意超多,我第一天遇到他就了解这一点了——那天,他就用一个瞎编的故事,把两只河虾给吓跑了!”
X小姐一反常态地赞美荠米。
荠米也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来,呵呵一笑。
“那,我这就去好不好?!”他跃跃欲试。
虎耳和田七相视一眼,都点了头。
目前,除了让荠米冒险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如果有危险,你就扯开嗓子大叫,我马上来救你。”田七拍拍他腰侧佩带的宝剑。
“不会有危险的,如果情况不对,我马上溜回来!”
“荠米,万事小心!”虎耳嘱咐。
但并没有声音回答他,荠米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一片黑暗中了。
荠米沿着小溪,向石蛙族的聚居地缓缓靠近。
夜幕降临之后,小溪里的水有点凉,岩石积攒了一天的热气很快就散尽了。水边的昆虫,似乎在为夜晚的凉爽而分外惊喜和兴奋,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水荠米没有费多大的劲儿,就吞下了两只飞虫。
“这个地方虽然糟糕,但至少不用担心挨饿。”水荠米自言自语。
他一路上看到很多蹲伏在暗处,伺机捉虫的石蛙,他们对他毫无察觉,甚至荠米把他们看准的猎物抢先一步吞下肚子,他们也只不过是纳闷地抓了抓脑门,就又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正如我所预料的,这些石蛙,脑子确实不怎么机灵。”荠米对自己说。
他放松下来之后,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样的境况——他能看到所有人,而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可以毫不费力就能看到他们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听到他们的秘密,深入地渗入他们的生活,而丝毫不会为当事人所察觉!
就像在做一个又紧张又好玩的游戏——他永远是赢家的游戏!
在大泽王宫的时候他也应该这样玩才对啊!哎,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荠米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石蛙聚居区的入口处,在那块界石前,仍然有两只石蛙在站岗。
这两只石蛙,对不能跟大家一起捕猎的境遇显然心怀不满,他们对自己的职守都心不在焉:一个望着天空发呆,一个弯着身子,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捞水里的小虾吃。
入口很窄,被两只肥大的石蛙,一左一右,遮了个严严实实。
荠米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咕咚”一声,溅了那正在捞虾的大石蛙一脸溪水,小虾们全被吓跑了。那石蛙生了气,跳起来,揪着同伴直嚷,望天出神的石蛙也不再望天,两只石蛙很快打作一团。
荠米一边在心里暗笑,一边趁机绕过了他们,进入了石蛙族的聚居地。
石蛙族里,大石蛙们大都出去捕食去了,每个石头缝里都静悄悄的,只有一群还拖着小尾巴的幼蛙,在浅水区打水仗玩儿。
荠米注意到一只领头的、四肢强壮的小石蛙,不时地乐得咯咯大笑,他的小黑眼睛,跟族长一模一样,额头也有两道白灰抹的杠杠。他应该就是族长石啸天的儿子吧?除了长得相似之外,那神气活现、傲气十足的神态,也像足了那个凶巴巴的难缠的族长!
他听到这群小石蛙,叫他“龙仔”。
小石蛙们的打闹异常凶狠,他们摔着跟头,互相撕咬着,滚成一团。荠米看得心惊肉跳。但小石蛙们对这种野蛮的打斗却都乐在其中,并没有因为谁脑袋上起了个包,或者是谁撞疼了脚趾,而哇哇大哭。
虽然小石蛙们的打斗游戏很有趣,荠米没有再看下去——他还得赶紧执行任务呢!
他走过这群小石蛙的时候,一个小家伙跟伙伴们嬉闹着,突然冲出来,正好撞在了荠米的身上,劲头之大,一下子就把荠米撞出去好远,摔了个四脚朝天!
荠米躺在一块溪石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小石蛙站在那里摸脑袋,对伙伴们说:“哎?我刚刚撞到什么东西……”
小石蛙们哄笑起来:
“小米,你傻了吧?”
“明明鬼影都没有!”
“嘿!也许真是一个鬼。”
“鬼在哪里,小米?我们丢石头砸他,看鬼怕不怕!”
唯恐天下不乱的龙仔兴致勃勃地提议。
荠米爬起来,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荠米没怎么费事,就找到了石蛙族的核心基地,那是一块位于小溪正中央的一块又圆又大的大石头。石啸天正在一脸肃穆地跟几个亲信开会。
这块石头四周全是汩汩流动的溪水,很难有人能悄悄靠近这块石头而又不被石头上的青蛙发现——当然,对荠米这个“隐形者”来说则另当别论。
荠米蹚着水靠近他们的时候,溅起的水花引起了他们的一点儿注意,但那些石蛙也都只是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又转回了头去。
荠米发现,那个白天给他们带路的大老田也在,他坐在末位,正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听族长的讲话。
族长手里抓了一根光滑的木杖,木杖上头雕刻着一个鱼头的形状。
“……我石啸天是不怕什么大泽王国的,管他是王子也好,使臣也罢,只要想打我们石蛙族白水鱼的主意,我绝对不能容忍!”
他吼着,并用鱼头木杖狠狠敲了一下大老田抠鼻孔的手。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大老田赶紧放下手说:“是,族长。”他挺直脊背,坐好。
什么白水鱼?荠米一点儿也不明白。
一个弓着腰的老石蛙,说起话来好像害了什么肺病似的,呼哧带喘地说:“族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惹恼了大泽国王,他要是下令对付我们,可怎么办?”
“他想怎么对付?!”族长石啸天“嗤”了一声,“他们虎纹蛙已经好几代都不打仗了,个个养得白白胖胖,成天光知道弹琴唱歌,说到打仗,我们一个石蛙顶他们十个!”
弓腰老石蛙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他也可以不打仗,只要下令把我们孤立起来,山下的那些新鲜蚱蜢、卷心菜毛虫,还有果浆酒送不上来,我们的日子就苦了……”
石啸天站起来,背着手,望着天,倨傲地说:“没有蚱蜢、毛虫、果浆酒我们也能活!只要我们守着我们的这条溪沟,守着我们的白水鱼,我们就能祖祖辈辈地活下去!”
大家都沉默下来。
大老田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族长……如果那个大泽王子一直不肯走……怎么办?”
“哼,一个娇生惯养的王子,在我们这穷山沟里,我不信他能耗多久!”
弓腰老石蛙试探着说:“族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王子,确实只是来看看我们的生活,四处走走……呃,像他说的那样,互相了解了解,沟通沟通……”
石啸天阴沉沉地说:“我不相信那些家伙们!我爸爸、我爷爷、爷爷的爸爸、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说过,山外的那些家伙们,没什么好人!整天想着抢别人家的好东西!”
“可是,也已经有好几代,大泽王国,没有向我们要过白水鱼了……”
石啸天挥舞着木杖说:“所以,他们又来了!察看一下我们的白水鱼有多少,然后想着一网打尽,让我们的孩子,一个一个地在冬天活活饿死!”
石蛙们又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唉声叹气。
大老田说:“那我们,就让他们住在外面?直到,直到他们自动走人?族长,如果他们明天又来,在门口等着要见你怎么办?”
石啸天还没想到这一点,他抓了一下头,咧着嘴,点头道:“嗯,如果他们天天上门……那也够烦的!”
“族长,如果他们明天上门,揍他们一顿,他们就不敢了!”一只矮胖的大石蛙,一边抚着肚皮,一边粗鲁地说。
弓腰老石蛙急得连连咳嗽:“不可,不可,对方是大泽王子,我们不能给自己招祸!族长,不看别的,看看龙仔,看看我们今年的这些小石蛙们,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您看,现在的天气又热了起来,如果真的打起仗……”
老石蛙最后的话打动了石啸天,石啸天看着天上的星星,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笑,说:“黑框蟾蜍族族长不是邀请我,去他们南山下沼泽潭逛一逛吗?我明天就去!如果大泽来的那些人要找我,就告诉他们我不在,要回来得好几天呐,如果他们有耐心,就等下去!”
“如果他们真有耐心呢?”大老田问道。
石啸天狠狠地瞪着大老田,挥着鱼头木杖敲得他的头“、”直响:“呸!一天到晚乌鸦嘴!你觉得我们还不够倒霉还是怎么的?!”
大老田缩着脖子,不敢发声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监视好那些大泽王国来的家伙们!还有,看好我的龙仔!不要让他生热病!他是两年来,我们长得最壮、最有力气和头脑的族长继承人,他不能再跟以前那些孩子似的……”
石啸天的脸色突然晦暗了下来,他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水荠米回去,把所见所闻都向虎耳一一说了。
虎耳和X小姐、田七,都大大地夸赞了他一顿:“做得好,荠米!”
“太能干了!”
“真行啊!”
让朋友们这么热烈地赞叹还是第一次,荠米美得不行!
大家讨论起了水荠米听到的话。
虎耳俯视着溪沟,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道:“白水鱼?他们为什么会担心他们的白水鱼?我们虎纹蛙从来不喜欢吃小鱼!”
X小姐望着天,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石啸天说那是几代之前的事了,石蛙们怨恨大泽王国抢了他们的白水鱼,让他们的孩子在冬天饿死……可是,冬天有蝌蚪吗?”
“石蛙蝌蚪跟一般的蝌蚪不一样,他们可以越冬,”虎耳点着头说,“来之前,我在图书馆查阅过石蛙的生活习性,他们的蝌蚪有一批是秋末出生,在冬季完成变青蛙的过程,春天一到,就可以爬上岸了——可是,荠米提到蝌蚪,我也才想起来,我们今天下午在石蛙族领地的时候,确实没有在小溪中看到蝌蚪。这个季节,不应该正是小蝌蚪成长季吗?”
大家互相看看,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可不是嘛!”
虎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这儿的溪水里几乎没有水草给蝌蚪吃,而且,以蝌蚪为食物的小虾小鱼特别多,石蛙春夏繁殖季的小蝌蚪估计很难存活下去。秋末的蝌蚪会好很多,冬天的鱼虾很少活动,捕猎能力也大大降低。不过,冬天的小蝌蚪吃什么呢?”
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石蛙的蝌蚪吃的是那些白水鱼的鱼子!所以,那些石蛙才会这么紧张他们小溪里的白水鱼!因为,没了白水鱼,就没了他们小蝌蚪赖以生存的食物!”
水荠米就不懂了,不解地问道:“可是,为什么几代之前,大泽王国会来捉他们的鱼呢?”
虎耳说:“几代之前的事情,谁能清楚呢?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我们虎纹蛙从来都不喜欢吃鱼,而且,据我所知,大泽蛙族的食物主要都是昆虫。啊,除了牛蛙,他们喜欢吃鱼,小而嫩的鱼苗!”
X小姐睁大眼睛,说:“又是牛蛙!他们一点儿好事也不干!也许就是他们,假冒了大泽王国的名义,向石蛙族索要他们的白水鱼!”
田七在他们议论的时候,一直在擦拭着自己的弓和箭,他这个时候开口:“明天石蛙族长就走了,我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才能打开石蛙族的大门吧?!”
水荠米说:“我们就干脆告诉他们,我们对他们的白水鱼不感兴趣!”
X小姐摇头道:“这样,他们更要怀疑我们是有目的而来的了,否则,怎么会提到他们的白水鱼呢?”
“那要么怎么办?明天石啸天就走了呢!”
虎耳吐出一口气说:“那就让他走。他走了,石蛙族还在。我们的任务是了解石蛙族,又不是石蛙族长,他走他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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