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午后时分,天色渐变,风越刮越大,铅灰色的乌云弥漫了天际,空气中带着那种大雨将至的潮湿的腥味儿。
在一番悲喜交加过后,大家随笛宝到了一个建在荷塘中心的荷叶凉亭上,围坐在一起,诉说各自的冒险经历。
那些或老或小的弹琴蛙们也从笛宝那里得知虎耳王子来到的消息,大家都兴高采烈,也围拢了过来。他们带来了荷叶茶和莲藕清酒,准备了蚯蚓干和蜻蜓馅饼当茶点,殷勤地招待这几位跋山涉水而来的客人。
“虎尾,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虎耳看着虎尾后背上的,那个触目惊心的伤疤问。
那天,牛蛙叛变发生之时,虎尾是第一时间奔向虎耳的,他在途中被一支凌空飞来的箭射中后背,一头栽倒在水中——谁都觉得他活不成了!
“是啊,我当时差点就没命了,”说起当时的惊心动魄,虎尾只是轻轻一笑,“我是在浅水滩中的箭,所幸那箭并没有射中我的要害,当时只是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顺水漂到了深水区域了——算我运气好,在那里,我遇到了一条大鲇鱼,是他救了我。”
虎耳眼睛一亮:“大鲇鱼吗?”
虎泽国王曾把黑焰宝剑保存在一个水下石城,它的守卫者就是一群大鲇鱼,虎耳克服了重重困难,取得了黑焰宝剑之后,这群鲇鱼就因此从水下石城解放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涌出了那个冰冷黑暗的水底世界,重回向往和怀念已久的温暖明亮的大泽。算算时间,虎耳猜救起虎尾的,很可能就是这群刚刚获得自由新生的守卫者之一。
“喔,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巨大,那么彬彬有礼的鲇鱼!”虎尾说,“他说他叫罗布,他看到了我身体上的这些王族斑点,说不能眼看着虎泽国王的子孙受罪而袖手旁观。”
“是罗布?!我认识他,他就是水下石城的守卫者头领!”
虎耳忍不住叫了起来。
虎耳成功地在巨石阵中找到了黑焰宝剑之后,罗布激动无比,他称呼他为“光之子”——虎耳现在胸口上挂的那个小小的螺号,便是罗布跟他分别之时,亲手为他戴上去的。
虎尾点头:“他一提到我们的虎泽国王,我就知道他跟我们王族的关系非同一般——能遇到他,也许是虎泽国王的英灵冥冥之中在护佑着我们!”
“那条大鲇鱼直接把您送到这里来了?”荠米问。
“嗯,他问我要去哪里,弹琴蛙族的荷塘是我能想得起来的唯一的地方——那个罗布游得可真快,从王宫到这里,他只游了不到半天工夫。”
笛宝一边给几位客人倒茶,一边咂咂嘴巴:“我们都看到了那条大鲇鱼,哎哟,他可真是个大家伙!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荷塘里来了个大怪物,我们这里的小家伙们都被吓得‘哇哇’大哭,大家都慌手慌脚地逃命……”
那些拖着尾巴的小弹琴蛙们想起当时的情景,都咧着嘴笑了起来,“叮咚叮咚”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煞是好听。
“要是有机会再见了他,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虎耳摸着胸前的那个小螺号,感激地说。
“你会有机会见他的,虎耳王子!这些大鲇鱼特别喜欢我们塘底那些软绵绵的淤泥,还有淤泥中的水蚯蚓,他经常带他的朋友们过来拜访呢!”一只老弹琴蛙笑眯眯地说。
“他们还帮我们送信,给西大荒送信。”笛宝说。
虎耳又听到这三个字,他眨眨眼,问:“虎尾,这西大荒是个什么地方啊?”
“那个地方,很神奇——看这个。”
虎尾把一片芦苇叶,递给荠米,苇叶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荠米看着苇叶,朗读了起来,那是一首长诗:
有那么个地方,它叫西大荒
没有爱唱歌的鸟儿,没有活泼的鱼儿
只有那圆圆的明月,静静悬挂在夜空
洒下寂寞的光芒
冷清又荒凉
有那么个地方,它叫西大荒
有一天,那里来了一群勇敢的儿郎
他们身披铠甲,手握矛枪
喝着捕蝇草上的露水
以天为盖,以地为床
有那么个地方,它叫西大荒
它冷冷地屹立在芦苇荡的西方
西大荒的儿郎神出鬼没,智勇双全
让那些掠夺者心惊胆战,惊惶又张皇
西大荒像是一枚棘针
狠狠扎在了那些掠夺者的心上
有那么个地方,它叫西大荒
它也许贫瘠,也许荒凉
但在它的土地上,充满了自由和爱的希望
苦难中的人们啊,如果你的心里还向往着明亮和光芒
请你来吧,一起来西大荒
让我们携起手来,让星星之火燎原
让西大荒的火焰,照亮一切的黑暗
烧尽所有的苦难和悲伤
荠米朗诵完,弹琴蛙们都为荠米的清凉嗓音鼓起了掌。
虎耳他们几个却都静静地坐着,他们还没有从这首诗歌给他们的震动中醒过来。
良久,虎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潮湿着问:“这是真的吗?”
虎尾笑得自豪:“当然是真的,虎耳!这个西大荒,就是这么个熊熊燃烧,传播光亮和热量的地方!”
弹琴蛙们也七嘴八舌地说:“是真的,是真的!我们的向日葵老师,那些诗人和艺术家们,还有大半个族群的人,现在都在那里!”
水禾他们几个交换着又惊又喜的眼神:谁能想到,那些文弱的、腼腆的、性情平和的诗人、音乐家、画家们,在命运激流的冲击下,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握矛枪的战士了呢?!
“可是,我们看到了告示,向日葵老师他们,不是都被流放了吗?”荠米问。
“在他们被流放的路上,被一群西大荒的勇士救了,他们一起逃到了芦苇荡西部的荒原中,在那里,他们建了这个‘西大荒’。”
“一群勇士?他们是谁?”田七急问。
“我不知道,田七,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向日葵老师给我的信中,提到过,他们的头领叫疤头,是个虎纹蛙,生性彪悍,他手下的一群虎纹蛙勇士,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百。他们已经在芦苇荡中,跟牛蛙们打了不少漂亮的仗了!”
“我们这一路上都没看到过虎纹蛙族族人,莫非……”虎耳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虎耳,几乎所有幸存下来的虎纹蛙族的青蛙,都逃到了西大荒!他们中,有很多都是看了这首向日葵老师的新作《西大荒》之后,最近才找过去的。”
“难怪我们越向南行,觉得青蛙越少!”水禾惊奇地说,“难道他们都在西大荒吗?”
“南部的青蛙少,是因为他们大多数都迁移了——前不久跟蟾蜍国打仗的时候,那些牛蛙总是到处抓青蛙当兵,很多蛙群都不得不连夜搬走。不过,很多留下来的年轻人,在知道了西大荒之后,的确都纷纷去投奔了。”
“可是,大家是怎么知道西大荒这个地方的?现在不是有禁令,不许青蛙集会,也不许唱歌吗?”荠米疑惑地问。
虎尾一笑:“我们有个比唱歌更好的法子。”
虎耳又捡起一片芦苇叶递给荠米,芦苇叶上密密麻麻的,写的仍是这首荠米刚刚朗诵过的《西大荒》!
笛宝“叮叮咚咚”笑着:“这个办法是虎尾王子想出来的——这些芦苇叶又小又轻,可以随身带到任何地方,我们只要趁着别人不注意,把它丢到水面上,它自己就会顺水漂行了。”
虎耳几个现在都明白了,刚刚见到虎尾的时候,他写的那些芦苇叶,到底是派什么用场了!
虎耳为虎尾感到由衷的高兴和骄傲:“你也是个战士!虎尾,你是为西大荒传递火种的战士。”
虎尾呵呵一笑:“是我们全体!虎耳,你看到的,我们荷塘里所有的留守居民,全是传递火种的战士!”
围坐在一起的那些老的、小的弹琴蛙们都抿嘴而笑,难掩得意和兴奋的神色,一个老蛙说:“我们留下的人,除了笛宝之外,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刚爬出水面的小不点儿,我们做不了别的,可跑跑腿,为虎尾王子把这些芦苇叶子带到大泽的各处水域,还是可以的。”
看着这些笑容开朗、眼神明亮的弹琴蛙们,虎耳不禁问:“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牛蛙,能容忍你们,能容忍这片荷塘?”
虎耳想起了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蛙族百姓们胆怯的,饥饿的,绝望的眼神。
笛宝咧嘴一笑:“王子,您有所不知,我们的荷塘看似普通,但这里所有的荷叶都经过了精心的布置,这里是个大迷宫,如果没有我们的人带路,那些牛蛙就算到了这里,也只能转圈子——除非他们派大军过来,把这片荷塘全毁了,但我想,那样肯定很麻烦。”
坐他旁边的一只老蛙眨着眼睛:“再说,自从他们打完了蟾蜍国,又忙着训练新兵,准备征战,根本腾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
“就算来对付我们也不怕,我们族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西大荒,这里只剩下了我们这一群老弱病残,要撤退的话,一个晚上就够了!”
这些老蛙小蛙们唧唧呱呱地说着,又发出了一阵快活的大笑。
“痛快!真痛快!”
虎耳不禁拍掌大笑。
自从大泽王宫惨变那天开始,虎耳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这么充满了高涨的信心和强烈的希望!
在这样黑暗的日子里,还有这样一个充满了光和热的西大荒!
大泽蛙国的未来没有绝望!更没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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