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龟小分队

斯帕雷尔•马尔杜恩，也叫爱德华•马尔杜恩，是蓝龟小队里个子最小的童子军。他猛地从角落里冲回到等待乘地铁进城的队伍中。

“他来了！”他尖叫道，“还有两个家伙一起，一个是有钱人，还有一个是从没见过的大个子乡巴佬！”

这个大发现让大伙儿纷纷争先恐后地朝街上看去。

“那是沃尔特和哈尔，但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是谁？那家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内德•帕特森大声问。

“天哪，瞧瞧他的个儿！一看就是个乡巴佬，不过我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奇克•帕森斯小声叨叨。

“红头发的爱尔兰人！嘿，伙计们，我们可以从他那儿找点乐子。”杰克•诺伍德哈哈大笑。

“别开玩笑了。集合，预备，敬礼！”副队长辛巴威喊道。

大伙儿马上排成了一排。沃尔特渐渐走近了，他的一边是哈尔，另一边是帕特，只见七只手整齐如一地举起，敬童子军礼。三个大些的男孩也统一还礼。

“看来他还挺训练有素的嘛，不错。”闲不住的斯帕雷尔对身边的男孩说道，他留意到帕特敬礼的姿势好像颇为熟练，“也许他隶属于哪支乡巴佬童子军小队呢。”

男孩们打量着帕特，注意到他那身用料粗糙并且很不合身的“制服”，左右不齐的领子，打得歪七扭八的活结领带，他们纷纷用胳膊肘捅来捅去，窃笑不已。在这些苛刻的小批判家眼里，帕特这一身简直就像是贴了个标语在身上，上面写着：我从乡下来。

“刚刚脱去土气的愣头青。”奇克对斯帕雷尔小声说，“你敢不敢去问问他奶牛们最近好不好？”

不过，斯帕雷尔到底敢不敢接受挑战，谁也没机会知道了，因为在这时候，沃尔特把大个子陌生人介绍给了大家。“伙计们，这一位你们虽然第一次见，但关于他的事迹却没少听说，他就是独狼小队的马龙下士，来跟他握个手吧。去年秋天，我们这支队伍成功地找到了‘迷失小径’，而他，北方森林里最棒的导游之一，功不可没。”他接着说，“他，加上你们都认识的哈尔，要参加我们今天下午的远足。小家伙们，如果你们明白我的感觉，就会知道，我们是纽约市最幸运的小队。帕特，和副队长辛巴威握手吧。”这番介绍之后，毫不夸张地说，大伙儿的态度简直天翻地覆。

其他队员一一做了自我介绍，最后一个是斯帕雷尔。帕特的蓝色眼睛炯炯有神，他伸出大手握住朝自己伸来的小一些的手掌。“你也是爱尔兰人吧？”他说，“我的血管里流动着和你同样的血。这世界要是没了我们爱尔兰人该怎么办？蓝龟小分队应该以拥有一位圣帕特里克的孩子而感到自豪。”

“就是，”沃尔特大笑，“现在，伙计们，我们蓝龟小分队要喊出我认识的最棒的童子军的名字：帕特•马龙！”

他们发自肺腑的口号让很多步履匆匆的行人回头观望，看着他们直笑。这些正期待着下午外出活动的年轻人身着统一整洁的制服，满脸笑容，看起来很是不错。在欢声笑语中，小分队进入了拥挤的地铁。他们的目的地是布朗克斯公园，这是个很棒的大型操场，是这个国家的中心。每人只花五美分，就能从纽约的中心飞跃到国家的中心，简直就像变魔术一样。

在隆隆声中，火车穿过了巨大的隧道，帕特带着赞许的表情，一一打量着蓝龟小分队的队员们。这些十三岁到十六岁的男孩们，个个衣着整洁，精力充沛，副队长辛巴威是唯一一个十六岁的队员。他们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其中，两个是家境富裕的有钱子弟，一个是代理商的儿子，另一个的爸爸是警局里的巡警，家境一般，第五个是地铁警卫的儿子，还有两个姓伯恩斯坦的，特征鲜明，一看就知道是上层犹太人。最后就是斯帕雷尔•马尔杜恩，既是报童，也是街上的小混混。

帕特的兴趣很快就集中到了最后这个孩子的身上，他逮着机会就询问他的情况，同时还很好奇，他和别的男孩相比，身份似乎相去甚远，是怎么加入这个小队的呢？

沃尔特笑了。“童子军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差别，你知道的。”他说。

帕特点头。“我是知道，”他表示赞同，“我自己不就是百万富翁儿子的座上宾嘛。不过和那些家境富裕的队员比起来，我还是挺特殊的。给我讲讲你们这个叫斯帕雷尔的小淘气吧，你怎么敢让他加入你的队伍呢？不过在我看来，他适应得还不错呢。”

“的确，他适应得很好，”沃尔特回答，“我只是向其他队员提了这个事，是他们自己邀请他加入的。说起第一次遇到斯帕雷尔，就让我想起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他当时正在狠揍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流氓，因为那家伙偷了一个犹太小孩的报纸。”

帕特流露出欣赏的眼神。“然后呢？”他问。

“他眼珠漆黑，鼻子流着血，整个人那个脏呀，你绝对没见过，就跟野人似的。但是他的拳头的确很有劲，而且很清楚该往哪儿打。那个流氓最后落荒而逃，一大群报童跟在后面嘲笑他。斯帕雷尔没去管他们，只是走到那个犹太小孩旁边，把自己手里的报纸分了一半给他，被流氓抢走的那些报纸已经在打斗中被撕破了，所以他把自己的补给他。那个小孩想要谢谢他，但是挨了他一顿骂。他那时候可真是骂人高手，真的！那是他的爱尔兰血统在作祟，做了好事却还要遮遮掩掩的。”

“我喜欢这样的孩子。”帕特喃喃地说道。

“整件事，或者不如说这事体现的精神，我感觉和童子军很像，所以我想主动去认识他。”沃尔特继续说道。

“我一叫他‘好孩子’，他说‘关你屁事？给我五分钱，我一样会把你打得哭爹喊娘，你这个有钱的大傻蛋！’然后他们一伙人都兴奋起来，怂恿他拿我寻开心，最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先撤退为好，不然搞不好真的要跟这些小混混来一架呢，所以就灰溜溜地走了。后来我想方设法认识了他，并且还打听到，他的妈妈是个寡妇，他挣钱帮忙补贴家用，虽然他有个好打架的名声，穿得像个土匪，吸雪茄，跟街上的流氓没两样，但是却诚实得要命。混混们都害怕他，甚至不敢欺负他的邻居。你要问他吃饭和打架选一样，他准会选打架的，这一点也挺像流氓的。后来我偶然得知，他的理想是当兵，但是又怕自己个子不够高，所以没什么把握。跟同龄人比，他的确是个小个子，可能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所以没长开吧。除了当兵之外，他还想当个职业拳击手。我对他说了些童子军的事，不过他好像兴趣不大。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他的时候正好穿了一整套制服，这下可把他给吸引住了，那可能是最接近他当兵梦想的形象了吧。然后我对他讲了讲我的小分队，我们做的事，童子军都干些什么，他听得特别认真，就像是有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湖，就要一口气把湖水都喝干似的。

“‘哇，我太喜欢了，’他说，‘但是这事对我这样的穷小子不太合适。’这反倒叫我想到一个主意。我的小队里刚好还缺一个队员，接下来开会的时候，我直接把斯帕雷尔的事情对大家说了，他们对他挺有兴趣，然后我又提了提兄弟情啊，民主啊之类的，都是童子军信奉的原则。我说，要是斯帕雷尔如果有机会加入我们，也肯定会大变样的，然后就把这事放下了。不过我的暗示起了作用，这些伙计们，都是好小伙子，他们仔细谈了谈，然后来找我，问我斯帕雷尔是否会愿意加入蓝龟小分队，我告诉他们，如果他知道这种邀请是出于怜悯，我确信他一定不会加入，他们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他们是真心诚意的，一丝怜悯也没有。我把他们的邀请转告给斯帕雷尔，没出我的意料，他像火箭一样嗖地一下就蹿起老高。

“‘嘿，不要假惺惺地对我说这说那，’他说，‘凭什么你们一说我就要听？那些高格调的家伙才不想让我跟他们在一起训练呢。你倒是从来不摆架子，直说吧——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尽力劝他，告诉他邀请是真诚的，告诉他在童子军里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区别，钱什么的并不重要。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没法消除他的顾虑。就在我差一点要放弃的时候，想到一个挺有趣的点子。‘斯帕雷尔，’我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有体育精神的人，不过你终究还是有弱项。这些伙伴们有的家里很有钱，有的家庭一般，不过他们却比你更有勇气。他们敢邀请你站到一起，你却没这个胆量叫大家知道你正好也和大伙儿一样棒。’

“这话他听进去了。总之，第二天晚上，他同意来我家与大家见面，而且他真的做到了。我的队员们的确都很不错，对他很热情，大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他看到我的那些照片、雪掌、船桨，还有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看到队员们在一起时的轻松惬意，心里很想成为一名童子军，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三个星期之后，他穿着一身制服来找我，说他愿意成为一名蓝龟小分队员，我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希望等自己至少在外表上看来和大家一样平等，这样才愿意加入，那段时间他努力工作，把赚来的钱全花了，买了那身制服。我想斯帕雷尔做得对，队员们可能没有注意这一点，但是他在意，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制服会让他有归属感。”

帕特再次点点头，表示他完全理解男孩的心情。

“斯帕雷尔加入童子军之后简直是如鱼得水，”沃尔特继续说，“他戒了烟，不再骂脏话，而且街头生活的快节奏培养了他快速吸收知识的能力，他很快就通过了新手级和第二级考试，比我们队所有成员都要快。他现在是一级童子军，真的很优秀。他总是精力充沛，说话又幽默风趣，所以很快就成了队里最受欢迎的家伙，只要他在场，事情总会有进展。对他来说，最难的事情是不讲粗话。要知道，他是在街头长大的，骂脏话已经习惯了。队里的男孩在这一点上也没怎么帮忙，因为他们还挺喜欢听他说粗话的。不过他已经很努力了，现在正在上夜校。当然，我对他讲过你的事情，包括你打架的事，我想在他的心目中，你已经俨然是个英雄人物了。”

“那可不行！”帕特嚷嚷着，不过却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布朗克斯公园！全力以赴！”小士兵们大喊起来。

一走出车厢，蓝龟小分队员们就排成一排，由沃尔特领头朝公园走去。在验票闸旁边，他召集大家开了次会。“你们都知道今天的安排，”他说，“不过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今天有荣幸请到马龙下士来做客。你们知道吗，他也算得上个自然学家，这儿有很多动物，鸟啊，蛇啊之类的，他也许会很有兴趣。所以我建议，今天的活动改为带他四处转转。”

“领队先生！”帕特一边敬礼一边说，“今天如果没机会审核一下‘愣头青’的话，这里的动物和小鸟们就没法儿知道他们错过了些什么。”

奇克突然动了动，他还记得这是自己对斯帕雷尔交头接耳时说的话，而斯帕雷尔则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肋骨，低头偷偷笑起来。“但是我知道的是，如果你们不按照原计划行动的话，我错过的可就多了，我可不想干那么没劲的事。下星期我有整整一星期的时间看动物，可是见识城市小分队的机会只有今天下午。啊，我知道了，你们担心让我发现其实纽约大都市的童子军比起我们上街的童子军差远了！你们准是害怕了吧？”

“那就这么办吧！”等大伙儿笑够了，沃尔特才大声说道，“我们得让他知道蓝龟小分队不害怕任何挑战，我们还要来点厉害的，让他那支林子里的大角鹿队嫉妒得连脸都绿了。伙计们，你们得全力以赴。我们要分成两个小组，赶到公园里人们最不常去的地方。帕特带领一队，假设这一队已经突袭成功并且撤退。哈尔可以分到他们队，因为他跟我们一样熟悉这里的地形。让他们先走十分钟，然后我们开始追。地上雪足够多，可以做雪球，被打中胳膊或腿就等于负伤。胳膊被打中的人出局，但是不算俘虏。被打中腿的，不论是左腿还是右腿，都算丧失行动能力，但是只要条件允许，他可以藏在被打中的地点半径三十米范围内。被打中头和其他部位的，就等于失去战斗力，开始负责照顾伤员。你们玩过这样的游戏，每人应该都带着一个红色的十字布条，被打中就别上，这样就能看出你们是非战斗人员。”

大家都纷纷赞同。沃尔特接着说：“我们这一方出发的地方就是营地。如果敌人能够躲过我们的追踪，跑回来抢占营地，他们就赢了。如果我们赶跑他们，而且能够打败他们，我们就赢，就算是在营地这儿打败他们，也算赢。被俘虏过去就变成对方的人。两边派出的侦察员都要详细报告敌方情报，不光是对方的动静，还包括这个地区所有醒目的标志，看到的动物和鸟类都算在内。帕特，你现在可以选择队员了，除了哈尔之外，你还能选三个。”

帕特第一个就选了斯帕雷尔，小孩偷偷地乐开了花。然后是辛巴威和伯恩斯坦。帕特和沃尔特分别率领着两支队伍，迈着童子军的步伐，朝指定的场地走去。首先标记出营地的位置，帕特和队员们立刻开始利用开战前的十分钟做起准备来。同时，沃尔特也开始做战略部署。营地的选择主要是出于防守考虑，两边都是浓密的灌木丛，要从那儿把雪球扔出去很不容易；敌人如果要到达这些灌木丛，必须穿过一片光秃秃的山顶，想从那边来个突然袭击绝对办不到；另外一边则是露出地面的一连串石头，可以当成防守方的隐蔽点。营地外那片平坦开阔的地区没有雪，敌人从那儿发动袭击的话，没法儿补充弹药。沃尔特很快做出了决定，只留下两个人看守营地，其他人手都派去搓雪球，灌木丛里仍旧有很多残留的积雪。约好的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奇克被派出去做侦察兵，前往敌人消失的方向搜集情报，并且事先约好了怎样发信号报告发现。诺伍德则从相反方向出发进行侦查，以防敌人趁他们不备从背后包抄。帕特森和钱伯斯留下看守营地，沃尔特爬到侧面小山的山顶，从那儿他能够收到两个侦查员的信号。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