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走出校门的时候我碰上蔡老师,他瞥我一眼,扑哧一乐说:
“你躲什么呀?我又不咬你!”
瞧出蔡老师情绪挺好,我胆子大起来,一边跟上他走,一边对他说:
“告诉您吧蔡老师,我讲的都是真事儿……”
看见蔡老师皱起眉头,我不等他开口,一连气儿把我是怎么碰上怪老头儿的,还有他那些怪事儿,全讲了。当然,除了我的秘密。
蔡老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唉,都是你们看童话看坏了!我早说过,多读点儿课外书有好处,可是童话那类玩意儿要少看!”
说完,蔡老师怔了怔,又问我:
“你说的那个……那个……他把一摞纸一抖,就变成一座房子?”
我来了情绪:“那还有错儿!我亲眼看见的嘛!怪老头儿原先住别处。人家说是‘违章建筑’,他一生气,啪那么一拍,就把挺大一座房子拍成个纸片子,叠起来揣进怀里。他瞧着我们近处那条街好——路边有一大片空地,还有两排大杨树,就掏出那叠纸一抖搂,一撒手,嘿,马上就出来一座房子——不是帐篷,是真正的房子!”
我扭头看见蔡老师的眼睛发亮,明白了蔡老师为什么别的不问,单问房子。顾欣有一回告诉我,蔡老师差点儿让煤气给熏死。他说蔡老师没房子,全家住他姐姐家的厨房。厨房地方太小,没法儿放床,蔡老师就靠墙又钉了个碗架子,其实那个不是碗架子,是睡人的。蔡老师的小女儿睡在底层,她妈妈睡在中间,蔡老师在最上层。厨房里有蜂窝煤炉子,那回也不知怎么了,蔡老师梦见有人使劲儿掐他脖子。他就喊,可喊不出声儿来,想动,也动不了。亏得那碗架子的木板儿特别窄,他稍微一挪窝儿,就掉下来了,正砸在铁菜锅上,铁菜锅一跳,木头把儿又正好敲在他脑袋上,梆!这一敲,倒把他敲明白了,他心里想:
“不好,煤气中毒!”
可他还是喊不出来。手底下恰好是火钩子的把儿,蔡老师就把火钩子立起来敲炉子:
当、当、当、当……
他姐给敲醒了,从屋里走出来骂:“半夜三更的,这是瞎闹腾什么!”一看,哟,不是“瞎闹腾”,三个人都昏死过去了,火钩子也扔了,这才叫来急救车送医院……
顾欣讲得比我生动,因为他爸跟蔡老师是好朋友,蔡老师常去他们家下棋。蔡老师眼睛发亮,准是不想再梦见人家掐他脖子了!我说:
“您要是不信,就跟我走几步,拐过弯儿就瞧见怪老头儿的房子了!”
蔡老师说:“房子哪儿没有?就是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儿。那也太玄啦!”
别瞧嘴里这么说,他还是跟着我拐了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