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往前走,不再看他,可心里老惦记着他的耳朵。他好像瞧出来了,告诉我:
“没事儿,窗户都关上了,猫进不去!这总比带着房子出去方便。我是没办法。晚上更麻烦!我旁边的那座楼里,那位姑娘又犯了老毛病,天天弄来一帮小伙子跳‘踢死狗’,叮叮咚咚,闹得我成宿睡不着觉。我只好把俩耳朵都拿下来,用棉花包好,塞进抽屉里。对了,要是你也有这麻烦,我可以帮忙!”
我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家没事儿!”
其实我们楼顶上也天天夜里闹得挺凶,跟地震似的。不过,“地震”我们都习惯了,把俩耳朵拿下来搁进抽屉里……这是不是比“地震”还吓人?
偏偏怪老头儿特别爱帮我的忙,他又建议:
“白天替你拿下来也成!比方说,你又想去钓鱼又怕耽误功课,那就在头一天放学的时候,把耳朵留在书桌里一只。第二天你敞开玩儿,乐意去哪儿钓就去哪儿钓,老师讲什么你都听得见,钓鱼、学习两不误!”
我说:“谢谢您啦,这阵子我不爱钓鱼!”
怪老头儿说:“可是这阵子你爱闻馅饼味儿。鼻子我也可以帮你摘下来。你就把鼻子往馅饼煎锅旁边一摆,这么着,不管你跑到什么地方,不管你干什么,老闻得着煎馅饼的香味儿!你小子不外行,老实跟你说吧,世界上再没有比煎着的馅饼味儿更好闻的啦!”
“就为闻馅饼味儿,没有鼻子满街跑?”
“这有什么关系?别人瞧你,你装不知道就是了!倒是另外的事儿你得留神。那回我在一个小面馆里排长队买炸酱面,对门儿一家大饭馆正叮叮当当地炒菜。我心想,闻炒肉片儿、炸大虾的味儿,准比闻煳巴面汤的味儿舒服得多,我就把鼻子搁到对门儿大饭馆的厨房,回来接着排我的队。你猜怎么着?好家伙,差点儿让厨师把我的鼻子切喽!亏得我多个心眼儿,同时留下一只耳朵在碗橱上听动静。是这么回事儿:等买炸酱面的队伍快轮到我了,我忽然听见炒勺叮当声里有个人说:‘喂,小刘,你切肉丝,怎么还掉在台子上一块?’另一个人说:‘好嘞,我这就切!’我一听不妙,拔腿就朝对门儿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切不得!切不得!’再迟一步,乱子就闹大啦!你说,是不是耳朵救了鼻子?别看鼻子平常大模大样往中间一站,其实它没耳朵管用!”
“鼻子可也没有耳朵那么麻烦,得天天晚上拿下来,用棉花包好塞进抽屉!”
“谁说的?麻烦更多!你不也知道胡同拐角儿那个公共厕所有多么臭。每次去解手,都得把鼻子留在家。夏天得把门窗关严,免得野猫溜进来把它叼走;冬天还要放到暖和地方,不然它一着凉打起喷嚏来,别人还当是屋子里闹鬼呢!现在空气污染得这么厉害,每回出门都得把它留在家,多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