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我们拐了弯儿,望见那排公寓楼和怪老头儿的小房子。我朝楼房瞥了一眼,心忽然猛跳了两下——我看见昨天那三个大个子正倚在楼墙上吸烟呢。
昨天放学后,我跟顾欣留下打了会儿乒乓球,出校门时挺晚的了,顾欣奔西我奔东。我穿过蚯蚓胡同,有两个大个子截住我,说向我“借盒香烟钱”。胡同里没有人,只有口儿上有个光头大个子守着。我心里害怕,由着他们把我衣袋和书包搜了个遍,拿走了我的八毛钱。一个穿夹克衫的大个子把钱装进自己兜儿里,啐了一口说:
“呸,还不够买一支的呢!”
八毛钱能买个大炸糕,也不知道他们抽什么烟,这样贵。另一个穿尖皮鞋的在我屁股上狠踹一脚说:
“记住,不许说出去,不然我就废了你!”
他亮出一把刀子,在我脸前晃了晃。
没想到今天又遇上这三个家伙。我想赶紧溜过去,免得让他们瞧见。偏偏怪老头儿多事儿,他忽然站住,从兜儿里掏出大烟斗,装上一袋,然后走过去说:
“劳驾借个火儿!”
怪老头儿用穿夹克衫那家伙的打火机点着了烟斗,说了句:“谢谢您啦!”又把打火机塞回那家伙的衣袋。
还好,仨小子正聊得热闹,并没注意我。怪老头儿从我背后追上来:
“新新,你急什么呀,等我会儿!”
他让我去他家“坐坐、”。我正想躲躲,捎带着瞧瞧他怎么把耳朵安上去,就随他进了屋子。
他倒杯水递给我,又抓来一把花生。我看他一眼,发现他右边的耳朵已经好好地长在那儿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装上去的。可是他一转身,我又吃了一惊:他的左耳朵又不见了!
走路的时候,他一直在我右边,我看得见他左耳朵,清清楚楚,绝对没错儿!也就是说,那时候他缺的是右边的耳朵。
怪老头儿说:“吃花生啊!你直眉瞪眼地干什么?”
我犹犹豫豫地问:“您左边的耳朵,怎么挪到右边去了?”
怪老头儿一瞪眼:“别跟我胡扯!能那么挪吗?耳朵又不是眼珠子,左右都一样。你不服气,我把你两只耳朵拿下来,你试试能不能调换个位置!”
我一想也对,连忙说:“不用试了!”
怪老头儿指着自己的耳朵说:“跟你说了吧,这是留家里的那只。带出去的那只嘛,刚才我拿下来,连打火机一道,塞在穿夹克衫那小子的衣兜儿里了。昨儿晚上老偷偷往我屋里瞄的,就是他跟那个光头。这会儿他们又站在这儿不走,我是想听听,是不是他们真盘算着撬我的锁……”
我说:“您换得好快!能让我再看一回吗?”
怪老头儿说:“这还不好办!你求我什么我没答应过?”
他一扬手,手上已经捏着个光闪闪的小刀片儿,跟我爸刮胡子用的一样。紧接着他走上来,一把捏住我的耳朵。
我叫起来:“不行!这不行!”
他放开我耳朵说:“噢,说了半天,割我的呀?”
我问:“您也是用刀子割?”
他说:“多明白呀!不割,用手硬揪揪得下来?你揪一个我看看!”
“那……那怎么安上去呀?”
“用胶水粘。”
他把另一只手摇摇,手里有支小塑料管儿。我粘模型飞机的关键部件用过这东西,这是502黏合剂。我正要说话,怪老头儿望着窗外说:
“嘘!他们说到正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