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我走得很快。我偷偷向四下里看,路上并没那仨小子。怪老头儿喜欢瞎吹牛,什么他们要狠揍我一顿之类,没准儿都是跟我穷开心。
拐了弯儿,眼看到家了,我舒了一口气。可就在这工夫,树丛后头闪出两个人来,正是穿夹克衫和穿尖皮鞋的小子!
“夹克衫”走近我,歪着脖子问:“刚才你跟那个小老头儿嘀咕什么来着?”
我说:“没跟他说什么呀!”
“尖皮鞋”凑上来:“别跟他废话,先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我叫起来:“爸——”
“尖皮鞋”一把捏住我的脖子。
我憋得透不过气来,伸手在他脸上胡抓挠一气。旁边的“夹克衫”忽然惊呼一声:
“你的鼻子!”
“尖皮鞋”松开我,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呆住了。我看了一眼,心里也奇怪:他的脸变得光溜溜的,鼻子没了。我这时觉得手里攥着个软软的东西,张开手看,竟是个鼻头!我惊叫一声,赶紧扔到地上。
“好哇,这小子敢行凶!”“夹克衫”吼叫一声,照我脑袋就是一拳。我摔倒在地,他骑到我身上,抡拳又打。我挣扎的时候,不知怎么碰着他耳朵。他那只耳朵也真怪,泥捏的似的,一碰就掉下来了。他顾不上再打,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撅着屁股,满地找耳朵。
树丛后头又跳出那个光头来。原来他们三个都来了,光头大概是在路口放哨。
光头冲上来,揪住我就打。我闯了祸,心中害怕,想起怪老头儿在我手心点过一下,担心他把那个小刀片儿装到我手上了,于是下决心这回不碰他鼻子和耳朵。可是我又不可能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打,至少,我得举起手来护住自己的脑袋,免得被他打出脑震荡来。而打架这玩意儿,是没准儿的事儿,好比说吧,你跟谁干了一架,回去一照镜子,发现脑门儿上青了一块,你可能就怎么也回想不出,对手什么时候还在这儿来过一下子。反过来,对手流起鼻血来,你也许会莫名其妙。告到老师那儿,就算你再有理,就算你挨他的打更重,你也休想打赢这场官司。所以,你绝不是成心要打他鼻子的。
这回也一样。我并没还手,只顾护住自己要害,结果还是出了我最担心的后果,而且这回更惨——光头的一个鼻子、两只耳朵,总共三件,被我干净、彻底地弄下来了!
我撒腿要跑,“尖皮鞋”拦住我,一手握着把明晃晃的刀子,一手攥着自己的鼻子:
“兔崽子,留下鼻子和耳朵再走!”
我见他两眼通红,一步步逼近,吓得大叫:
“别割,别割!我认识个大夫,保证他立刻给你们安上!”
另外两个人也早一左一右站在我两旁,形成包围圈儿。“尖皮鞋”说:
“别听他胡扯,下家伙!”
“尖皮鞋”一把薅住我耳朵。“夹克衫”却喊:
“慢着!这小子是有点儿邪的——”他转向我,“你使了什么招数?你怎么证明能给我们安上?你先说明白!”
没法儿说明白,我自己还糊涂着呢!我只模模糊糊觉得,是怪老头儿在我手上搞了什么名堂。可不!我跟人家打架,也扯过人家的耳朵,却从来没扯下来过,更不用说一碰就碰下来,好像那是个熟透了的杏儿!但是我不立刻说明白,那把刀子就要下来。
我一急,猛地想起“夹克衫”的衣袋里还装着怪老头儿一只耳朵。我说:
“我能证明。你摸摸你自己的兜儿!”
“夹克衫”不懂我是什么意思,可还是仔细翻了自己的衣袋,掏出来打火机、香烟,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糟糕的是,那里头并没有怪老头儿的耳朵。“夹克衫”冒火:
“你搞什么鬼!”
我却突然高兴地喊:“证明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