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志,并不是每个人都把官位、权力看得那么重。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在中国这样一个饮茶盛行的国度,到了清代,鸦片会如此迅速地崛起?因为这两种都是精神层面的享受,似乎拥有一样就足够。
根究中国人为何那么喜欢吸食鸦片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本书无意过多描述。因为鸦片是一个世界性的成瘾品,欧洲许多艺术家一度依靠吸食鸦片来获得灵感,现在鸦片的代替品大麻依旧在许多国家盛行。
为什么茶在清代,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检阅清代的茶学著作,是令人沮丧的,除了贡献了一套看起来有趣的功夫茶泡法以外,你几乎找不到任何关于茶与精神发生关联的文字。
功夫茶,就其本意来说,就是消耗时间之意。耗得起时间,才有绝活。
一种意见认为,在清代,喝茶变成了一件随处可见的事情。茶馆林立,根据不同的需要,开始有了专门喝茶的清茶馆,也有夹杂着戏台的茶园。茶空间在大清没有形成哈贝马斯所说的“公共空间”,反而把明代以来声势颇大的私人茶空间挤压得无从发展。洋洋几十万言的《红楼梦》,继承了明代那令人张口结舌的物质生活方式,但喝茶成风的大观园里,居然没有一个专门茶室,这实在令人困惑。
大观园里的那些人,喝茶要跑去栊翠庵,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喝茶竟然喝得如此丑陋——妙玉的那一套茶言说,显得多么与众不同。必须正视这样一个事实,喝茶的普及导致了所谓的 “牛饮”出现。可是在妙玉的雅饮言辞中,并非继承了张岱那种通过拔高别人来体现自己的方式,而是通过贬低自己来证明别人不行。这点非常重要,尤其出自一位自称游离世外的“槛外人”之口,茶事上放眼皆是“俗气”。雅与俗的分离,最终导致了各自颠沛流离的人生。
妙玉并非一个孤证,为了更好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以桐城派那位当年执京师散文牛耳者——梅曾亮的《普洱茶赋》来详细回答。原文典故很多,为了行文流畅,姑且以白话文来完成对白。
有人送礼给我,并炫耀说,您知道普洱茶吗?就是那个产自云南高原的美茶呀。在嗜茶人的眼里,那可是必不可少的宝贝。喝了这个普洱茶,触龙不用走几里路才想吃饭,侏儒也不用担心自己吃太多而消化不良。要是您吃大餐,稍微油腻带腥的像头羹骨饭呀,鳝鱼呀,或者其他动物,好比“托胎抹肉”呀之类的,大快朵颐之后,会发现自己很容易上火。舌头泛红,内脏异样,肚子也不舒服,像得了病似的,神经也开始紧张。这个时候,要是你能饮一杯普洱茶,保证你涨症消失,浑身通泰,精神也好很多。
我笑着对他说,老兄您嘴巴真是厉害,说得我都动心了。可您知道吗,您所说的这些症状,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几乎不会去吃大鱼大肉。真要像您说的,我还得把三公九卿那些哥们都请来,叫他们不要吃公饭了,咱们摆个大宴席,宰羊喝酒,顾不上蟹的腥味,做鱼的繁琐了。可是我的肚子里装的却是咱五千年的墨水呀,为诗文下酒的山珍海味,是悬崖上生长的石耳和水边的野菜。您难道不知道,秦东陵侯绍平都在东陵种瓜,吃点染米饭;晏子呢,他主食苔菜;陆龟蒙也是把喝杞菊茶当做生活方式;文徵明先生喝完茶,就去临帖玩槐叶吟诗了;苏东坡爱竹,你总不能用烧竹引诱他吧?所以说啊,喝茶这种事情,与吃其他东西一样,饮风餐露,青黄有接,只是生活的一种方式。我比较淡泊,过着很素的生活,连家里连虫子都跑了,你何必拿普洱茶来引诱我呢。
他说,啊,您未免太轻狂了些。所谓道德修养到达最高境界的人能做的事,又岂是普通人可以尝试的?您不能像郑子真那样在谷口隐居不出仕,也做不到像王吉那样对妻子都严加管教,陶渊明写江头种桑,是政治上的失意啊。得像葛洪分辨药性、陶弘景通晓术方那样,对自己重新定位。王徽之不知马匹,卜式只懂放羊就是这个道理;当年庄子借粮不得,公孙有山却借得到;王绩求着要三升美酒,列子却争着给他。所以说啊,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愿望的达成是由不得自己的,总要过得诚惶诚恐。仲子当年嫌弃兄长铜臭味,不吃他的不义之禄;颜真卿却穷得给老婆治病的钱都没有,只有写信向朋友乞讨药材;公仪休爱吃鱼,却能挡住别人送鱼的贿赂;还没等到别人一起来分赏,东方朔就先把肉割回了家。我说的这些人,都是特立独行有操守之士,际遇也不一样,他们都拥有崇高的品性,发出了循良之声,历代被人敬仰,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因独特的品行放弃这个充满膻味腥味食物的尘世,您觉得您真能不食人禄?
听了这番话,我若有所失。去他的灵龟卜卦,让我来讴歌章鱼吧。检查下牙齿舌头嘴巴,整理下肚子肠子肺脏,准备大快朵颐去也。有了普洱茶啊,看到有头发在肉上我不会再生气,伸手舀汤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犹豫,我端盘子的时候再也不为食物而惆怅,普洱茶在杯中也令我不再害怕炙热。好吧,从此之后我就大吃大喝,混个醉饱,闭上眼睛,你们谁是谁我都不知道。
来人看到我转变,拍手称喜,又一个中普洱茶毒的人。有了普洱茶,您自求多福吧,我给您准备了二三百片,醉饱后记得喝。我拉着他的手致谢,转身把那些普洱茶藏在了箱子里。
梅曾亮(1786-1856),是清桐城派代表人物,出身书香世家,又长期生活在中国的传统茶区,对茶再熟悉不过。但普洱茶,似乎是大清的一个意外的收获。
遍尝天下茶的乾隆帝说: “独有普洱号刚坚,清标未足夸雀舌。点成一碗金筌露,品泉陆羽应惭拙。”他曾把普洱茶膏送给那些来天朝膜拜的外国人,但终究是新品种,让人接受还需要时间。
乾隆为茶营造的空间,已经构筑成饶有趣味的缅想之地,并持续发酵为历史事件。一首茶诗和一句与普洱茶相关的话,也宛如破茧而出的蝴蝶,随便舞动下轻盈的翅膀,就释放出巨大的魔力,引发一场茶界的话语海啸。
2006年,先是韩国学者姜育发在台湾《茶艺》刊发了一篇论文——《清代北京上流社会普洱茶海外史稿》,文中引述了大量罕见的韩国史料佐证普洱茶在清代士大夫交往中的价值,弥补了普洱茶在汉语诗文中的唱和空白,震惊业界。然而这种细致的考证带来的阅读喜悦,却因文章结尾落脚处乾隆一首题为《烹雪用前韵》的诗而冲淡,两句“独有普洱号刚坚,清标未足夸雀舌。点成一碗金荃露,品泉陆羽应惭拙”消磨了那些充杂汗水的馆驿行程记录,把普洱茶带入了皇宫大院之中。
皇帝、诗文、普洱茶,洗刷了普洱茶从未被钦定的历史,是这样吗?2007年,云南学者黄桂枢继而作《乾隆皇帝品吟普洱茶诗的搜集考证研究》,先后发表于《普洱》《云南普洱茶》《民族茶文化》,吸引了钱时霖、丁以寿等诸多学者参与辨析。一时之间,普洱茶挤入了龙井一类的御口名茶之列,不再是“粗枝大叶”。这一切似乎都在说,那些士大夫和外臣懂什么茶,只有出自皇帝之口的东西,才显得霸气而正道。真正令人尴尬之处在于,身处信息时代,查证一首诗歌的出处并不是一件难事,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就可以轻易检索到。
最先窥得如是信息的人,把乾隆对普洱茶的表彰作为秘闻讲述给那些喝普洱茶的入门汉。“钦定”在这个以农业为主导的国家,有着不容置疑的正确性。一直以来,皇帝才是土特产最大的推销员。今天,成为官方口中的“特供”,价值也会骤然飙升。我们在堆码如山的百货商店,随处可见与贡品相关的货物。
2007年,这是一个与普洱茶有关的年份。文化界,“《战争与和平》中写到普洱茶”被证实为一个笑话,所谓的“冬饮普洱,夏饮龙井”也被证伪,那不过是老舍从溥仪处听来的传闻。商人通过信息不对称来获利,学者遍检典籍为普洱茶造势,而茶商大量资金的进入,让普洱茶不堪其重,终于在国家播音员的宣判中,崩盘了!
与龙井、铁观音,甚至与其他任何一种名茶不同,普洱茶从一诞生开始就与大雅文化无关。它出现在日常场景,譬如普通百姓家的火塘边,或是碎身在酥油、奶水里。
1979年,陈椽划分茶叶江山,普洱茶被归类在黑茶之列。云南、湖南、广西等地的黑茶与美学无关,这类边茶的价值和意义,只会出现在守边大臣的奏折、内阁与皇帝的对答中。
那一年,云南思茅改名普洱,深藏在皇宫里的人头贡茶被声势浩大的迎回故里,之前,马帮进京。北上与南下,普洱茶联接着边疆与京畿,茶叶脱离了山林,成为国是。自唐以来,茶叶与边疆就联系紧密,民族与民生就在其中。
尽管从西周时代,茶就现身于典籍中,随后也曾诗意地在两汉、三国、魏晋等历代文本中穿行。但其留下的痕迹何其轻盈,以至要耗费陆羽毕年精力才可以考证出来。作为茶学的集大成者与开创者,陆羽和他的《茶经》在其所处的年代便已成为茶界的圭臬,唐、宋、元、明、清,千年之久,才子如过江之鲫,然而他们每每企图跨越陆羽这座珠峰,尝试重构茶学的努力最后都如同一场笑话。
梅曾亮的《普洱茶赋》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谈到了普洱茶消食、去滞、健胃等独特功效,并追溯了历史上贤德之人都有着自己的特有嗜好,落点到像梅曾亮这样的名流,应该过一种品饮普洱茶的生活方式。营销专家也许会发现,倘若一个推销普洱茶的人,能把华夏文化包裹得如此完美,何愁茶卖不出去?
2007年,我们在通往易武茶山的路上,有两个人激烈地讨论一个问题,如何把古老的中国茶叶用现代的方式呈现出来?对许多人而言,普洱茶实在太不方便,饼、砖、沱都需要刀、锥等利器才能解开,有没有一种更加方便、快捷,也更加温情的方式,让人拿到茶就能入杯冲泡?
等到了山上,一个全新诠释普洱茶的产品构想已经成型。抛弃传统普洱茶外表的黑大粗特点,把紧压茶直接做成美观、精致、小巧的袋泡紧压茶,与立顿茶末袋包茶最大的不同在于,普克保留了茶原有的品质,看得到茶样,闻得到茶香,用进口玉米纤维包装也为上班族解决了倒茶渣的繁琐。
传统文化的时尚表现,需要当下茶人更深入细致地研究。
其实普洱茶不过是一个切入点,寥寥几笔的背后,是华夏风流人物的精神折射。再次回到伊尹、陆羽开创的饮食美学之中。表面上,谈论的是饮食,骨子里面,是对自己的无休止表扬:我喝茶,我高尚。
在梅曾亮看来,喝茶与喝酒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生活的佐料,关键是:从这些品饮中,人能够获得什么。
晋王嘉的《拾遗记》中记载,在晋武帝时,有一名叫姚馥的羌族养马人,98岁了,仍嗜酒,常憾“九河之水不足以渍曲蘖”,被人称为“渴羌”。曲蘖,就是造酒用的东西,用来指代酒。徐渭有“放浪曲蘖,恣情山水”的感叹。
姚馥虽是养马人,却对天下时局非常了解,常和人说一些帝王兴衰之事。他认为每个人都禀承天地之灵,要是不会喝酒,只算得上行尸走肉,沦为没有思想意识的木偶。姚馥喜欢喝泛着沉渣的浓烈劣酒,却总对别人说自己渴望美酒。
晋武帝看到姚馥的时候,觉得这个人不仅有学问,还长得风流倜傥,便提拔他做朝歌郡的郡守。姚馥开始不愿意,说他生在氐羌异域,远离华夏文化,能到中原来居住,已经是格外的荣幸。郡守干不来,在行的是喂马,也不要什么赏赐,只要点好酒。
晋武帝告诉他,朝歌是商纣的故都,酒林肉池之地,到了那里,不用天天喊渴。姚馥去了朝歌,做了酒泉太守,后来成为一个施行善政的好官,老百姓为他立了“活人祠”。东陵侯邵平退隐回家后,自己下地种瓜,味道甜美,深受百姓喜爱。春秋时齐国名相晏子,传说是高寿之人。晏子生活十分俭朴,吃的是“脱粟之食”“苔菜(指茶)”。
唐代文学家陆龟蒙,声称自己常吃枸杞和菊花。高隐名士郑子真,祖居褒谷,甘恬秉默,教人则勉以敬天、事人之道。虽名振京师,然隐居不仕。常垂钓于褒谷口,世号“谷口先生”。
王吉年轻时在长安租房子住,东家院子里有颗大枣树,他老婆摘了些给王吉吃,王吉很生气,便休了老婆。东家知道后,要砍枣树,事情闹大了,邻里乡亲忙劝阻,都请求王吉把老婆找回来。
陶渊明《拟古》诗之九云:“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枝条始欲茂,忽值山河改。柯叶自摧折,根株浮沧海。春蚕既无食,寒衣欲谁待!本不植高原,今日复何悔。”不该种桑的地方种了桑树,违反了自然之道。其实说的是不该当帝王的人做了王者,影射的是刘裕扶持傀儡皇帝三年后,取而代之。
卜式是汉朝河南郡人,以畜牧为生。他弟弟成人后,卜式把房屋田产都留给弟弟,自己赶着一百只羊入山放牧。十几年后,卜式的羊达到一千头,弟弟却把家业全部耗尽,卜式又分出一半数目的羊给弟弟。当时汉朝和匈奴长期开战,国库虚空,卜式上书,愿出一半家财助边。汉武帝派人来问:“你想做官吗?”他回答说:“我从小牧羊,不会做官,也不愿意。”来人问:“你家里有什么冤屈吗?”他说:“我生来不与人争,怎么会有冤屈呢?”
一年后,山东发生水灾,方圆二千里洪水泛滥,流民大量涌入河南郡。卜式又上书河南太守,愿出二十万钱帮助流民。太守上报汉武帝,汉武帝拜卜式为中郎官,布告天下。卜式不愿出来做官,汉武帝只得派人来说:“天子上林苑中有一大群羊,希望你来放牧。”于是卜式来到京城,以中郎官的身份,每天穿着草鞋在苑中牧羊。
卜式爱养羊,陶渊明爱田园,人各有志,并不是每个人都把官位、权力看得那么重。
齐人仲子,出身世家。他哥哥在朝中做大官,他认为是不义之禄,从不吃哥哥买来的东西,也不进他哥哥的房间,甚至搬迁远离哥哥和母亲。有次他回去看母亲,母亲安排人杀了鹅给他吃,这只鹅正是别人送他哥哥的。他得知后,就全部吐了出来。
颜真卿,虽被封为鲁国公,但还是贫穷。他老婆因病服药,需要“鹿肉干脯”,自己没有,便致书友人李太保,请求惠及。他与陆羽等人的茶会,后世一再言及。
公仪休除了爱读书,就是爱吃鱼,在鲁国任宰相时,许多人争着给他送鱼,可公仪休看也不看,并命管事不得接受。弟子问他:“您不是爱吃么,怎么又不吃了?”公仪休严肃地回答:“就因为我爱吃,所以才不吃别人送的。要是我吃了,那些下人就会以为我喜欢别人送的东西,那成何体统?这有悖于法啊,我这个宰相也做不成了。”
有爱好,而能不被人利用,需要很大的自制力。
某一次社日(春、秋祭祀土神的日子),汉武帝赏赐随从官员肉,官员还未到齐,东方朔就先割了一块回家。汉武帝听说后,批评东方朔,东方朔回答道:“受赏赐不等待诏令,何等无礼啊!拔剑自己去割肉,何等雄壮啊!肉割不多,何等廉洁啊!回家送给妻子,何等仁慈啊!”汉武帝大笑道:“令你自责,你反倒自誉!”说完,又赏了他一份酒肉。
晋平公宴请客人,厨官奉命端上烤肉,但是有头发缠绕在肉上面,平公一路小跑着去杀厨师,还不准有人反对。厨师仰天大呼说:“哎呀,臣下有三项罪行,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了!”晋平公说:“你说说是什么罪?”厨师回答说:“臣下的刀太锋利了,所向无阻,结果砍断了骨头却砍不断头发,这是我死罪之一;我用好的桑炭烘烤肉,结果肉烘烤得又红又白,但头发却没有烤焦烂掉,这是我死罪之二;肉烤熟,我聚目凝神细细审查,结果头发绕在肉上我居然没有见到,这是我死罪之三。我心里想,朝堂之下的那些侍从大概有对我怀恨在心而陷害我的,我不是太冤枉了吗?”
有人会说,一片茶叶,扯那么多人,有意思吗?
对梅曾亮而言,接受一饼茶,受人之禄并不是一件难事,《普洱茶赋》无非是借助茶,来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种解释。这更像是一份声明书,自己和笔下那些人一样,都是洁身自好。找那么多高蹈之人垫底,是寻找高士路径,为自己的选择提供依据。
梅曾亮一生好交际,所交友人包括林则徐、管同、方东树、姚椿、毛岳生等,皆文学之士,大名鼎鼎的曾国藩当年非常崇敬他。他18岁时拜姚鼐为师,道光十四年授户部郎中官,道光二十九年去官回乡,正是这一年,梅曾亮在京城送别好友林则徐,林则徐南下广州禁烟,开启了中国近代史。
近二十年的官宦生涯,梅曾亮自称:“曾亮居京师二十年,静观人事,于消息之理,稍有所悟,久无复进取之志,虽强名官,直一逆旅客耳。”辞官归里后,梅曾亮在道光末年、咸丰初年主讲扬州梅花书院。
李青莲在《春夜宴桃李园序》写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自古以来,谁不是一个逆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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