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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复与离别

时间:2023-02-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正忙着为青儿的藕条饭盒里多塞几只蚂蚱呢,王宫方向,忽然传来鸣蛙的口令,大王叫我去一下。最终确诊,我的一只胳膊骨折,第三、六、九节骨骼脊椎严重错位,深度脑震荡。青儿兴奋地旋着身子,不知是我的醒来还是自己的康复外加寻了只壁虎御医的缘故,竟连低温带来的睡意都抵挡了过去。青儿大嘴一抿,解释说自己不急,下午才到冬眠期呢!青儿慢慢起身,离我病榻而去,一步三回头时,眼中,明显有泪光折射出来。

节气:霜降

随着晨霜的来临,全天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塘潮的居民,已完全进入了备冬的冲刺阶段。我正忙着为青儿的藕条饭盒里多塞几只蚂蚱呢,王宫方向,忽然传来鸣蛙的口令,大王叫我去一下。我一路小跑,赶紧过去,发现一大群人正围在青儿卧室门口,嘀嘀咕咕,禁不住心头一懔,难道青儿出什么事儿啦?进门时恰与癞蛤蟆撞个满怀,盘问之下,牛少爷大咧咧地推断,妹妹好像感冒了,自早晨到现在,一直昏迷着呢。

蛙王一闪身躯:“蝎将军见多识广,您来给看看,青儿这是怎么了?应该是感冒吧。”

说实话,我对“蛙流感”的症状实在不甚了解,便随口问了句:公主在昏迷之前发烧吗?旁边站出一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蛙,正是王后娘娘,满脸忧虑地接话:“没发烧,因为我们蛙族生病是不发烧的。大王,您说女儿的病,是怎么引起的啊?”

青儿妈妈一席话,立马让我感觉面部体温骤升——对呀,傻子都知道,冷血动物是不会发烧的。一干众人正手足无措,人群后猛然传出了壁虎的声音:“让我来看看。”这人最背运的事,莫过于自己“黔驴技穷”时,身边冒出个“学富五车”,而且还与你有成为“冤家”倾向的人——但也没听说过壁虎会治感冒啊!只见这厮上前,装模作样地翻翻青儿眼皮,摸摸脉象:“公主双眼迷离,四肢无力,舌苔厚重,呼吸不均,应该是瘀寒内集,冷毒攻心,风邪挟湿……”

我勉强堆了点笑意,生硬地问:“虎子兄弟,通俗点,公主到底得了啥病啊?”

壁虎语气肯定地托着下巴:“伤风!”我一听,肺差点给气炸了,你浑蛋还“败俗”呢,就不会用“风寒”“感冒”的字眼吗?再说,还不是为了给你磨那点儿破荷粉,下水采荷叶给冻的。蒙古大夫却满脸的刚毅,继续在我如火如荼的视线里,调丝弄竹,“这个病呢,也不是什么大病,我来开个药方,派个人到山上去采几味药,吃下就好了。谁脑子好使的记一下啊:苏叶10克,藿香10克,连翘15克,薄荷5克,白芷10克,川连10克,黄芩10克,甘草5克。用水煎服,每日1剂,水煎为150毫升,1次服20毫升,隔2小时服1次,日服4次……”

“请等一下!”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李时珍家里一定丢过壁虎!他以为这儿守着大药房呢,有那条件,一片红霉素或两个头孢,早药到病除了,有闲心听你咬文嚼字地背诵《本草纲目》!但瞅瞅浑噩的青儿,自己还是努力报以柔和的语气和满脸的笑,“虎子兄弟,您看,大家都不认识中草药,也没量杯器皿,咱能不能从实际条件出发,想想别的办法啊?”

“这个嘛……办法倒是有,只是危险点儿,用莲子粉加上鹰衣粉,合服。怎么,没听懂?莲子,这你们有吧?鹰衣,老鹰的衣服……”

“你让我们去捉鹰!”哥儿们,过分卖弄是会出人命的!被惹怒的几个蛙族男人,开始集体哗然不止,个个咬牙霍霍,声如磨刀。

“谁让你们去捉鹰了?”面对众人的恶容相向,庸医总算是解释及时,“只是去拣几根鹰毛,但毛一定要新脱的,一头带血丝的那种——就是说,必须要到鹰窝里去拣。”这……跟捉鹰有区别吗?早知有今日所需,当时那一家子秃头来联欢时,顺手薅他们几支,多省事儿啊!可惜现在蛇肉已然全部送光,相信他们不会再登塘潮的门了。壁虎心神稍定,继续中医固有的悠然语调:“我在从清潮来的路上,观察过,离我们塘潮三里外,有一处悬崖,住着一窝小鹰,路程也就两天的时间,但是上下山就需要八天的时间,来回一定会超过十天。这里面就有个问题,再有六天公主就要冬眠,也就是说公主必须在六天内治好病。”

“壁虎先生,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吗?”王后妈妈带头颓唐起来,壁虎坚定地点点头。

接下来,众人开始集体体会了一遍什么叫“殚精竭虑”,什么叫“费尽心机”,什么叫“百思不得其解”……半晌过后,我率先迷迷糊糊地建议:“我有个办法,大夫,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儿到崖底,来回两天的时间,我带几个脚程快的兄弟去,然后独自一人用四天的时间上山,我得了鹰毛,就直接自崖顶坠落下来,兄弟们在崖下接着,六天……能回来吧?”

“鹰毛能回来,你……就够呛了。”这只“残疾”倒也现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先救公主!”

记得那天的风特别大。

的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爬到了崖顶,窝里那两只雏鹰倒也识实务,我的两颗莲子,让他们思想上饱餐了一顿,竟连被薅两根毛的隐痛都忽略不计了。伫立在烈风呼啸的悬崖之巅,想想总该为自己默念几句像样的悼词吧:“青儿,说为了你,我这一跳就会粉身碎骨,的确有点儿玄,但下去之后身陷谷底,或命丧泽潭,总是可能的吧。总之,一旦我有不测,你一定要在明年醒来的时候记住,黄哥哥是为了给你治感冒,而献出了生命,虽然这条蝎子命并不咋宝贵……”忽然发现自己预期的“壮烈悼词”,正在鼻涕斜涎下成功演化成一次浪费时间的“肉麻表白”。赶紧闭嘴——心酸至极,哪还顾虑什么生死,双螯夹了鹰毛,倒头便栽下悬崖!

恍惚中,只感觉身体像极了狂风中的残叶,一味无助地飘摇……宛如过了几百个轮回不止,我才徐徐睁开双眼——目光中,竟映进了青儿久违的笑容,口中喊着:“醒了,醒了,黄哥哥醒了。”

“孩子,你可醒了,谢谢你啊,我家青儿多亏了你……”看王后娘娘说的,咱谁跟谁啊,“……和壁虎先生……”什么!那只害我跳崖的家伙还健在?

最终确诊,我的一只胳膊骨折,第三、六、九节骨骼脊椎严重错位,深度脑震荡。“黄哥哥,我完全好了,壁虎先生医术真的很高明啊。”青儿兴奋地旋着身子,不知是我的醒来还是自己的康复外加寻了只壁虎御医的缘故,竟连低温带来的睡意都抵挡了过去。

我幸福地一咧嘴,虚脱地提醒“小家伙该冬眠了吧?”青儿大嘴一抿,解释说自己不急,下午才到冬眠期呢!“黄哥哥,你好好养伤,明年春天你就在这儿等我,好不好?”我连应几声“好”,善良的青儿自会伤离别,静静趴在我的床边,糖兮兮的语气显得久久不想离去,“对了,黄哥哥,你明年要送我一件礼物啊!”

我问想要什么,一定送给她!小青蛙不紧不慢地给我出着难题:“呃……听说,冬天的雪花特别漂亮,就送朵——冬天的雪花吧!”

姑奶奶,春天哪存得住雪花啊,还是再要两尾鹰毛吧,那倒相对容易点儿!

“黄哥哥,你怎么啦?”

我开始讪讪窘笑着,语无伦次:“哈,没事儿,雪花是吧,没……问题,不就雪花嘛,要几朵有几朵。公主,漫漫长夜,祝你做个好梦。”

“黄哥哥,我会想你的,我会梦见你的,记得明年在这儿,捧着雪花等我!黄哥哥,再见!”青儿慢慢起身,离我病榻而去,一步三回头时,眼中,明显有泪光折射出来。

望着那个绿绿的背影渐渐淡去,我周而复始地喃喃自语:“青儿,你一定要平安。”一遍遍念毕,阵阵剧痛,如潮袭来,一个顶不住,又沉沉地昏死了过去。

“下霜了!下霜了!”

很久没有这么早被吵醒了,隔窗望去,耶?原来麻雀是留鸟。心想这个冬天可有热闹看了,那可是出了名的聒噪主儿——带毛儿、有翅儿、能飞的,我大都崇拜,唯独对这灰不溜秋的家雀,因烦透了他们的叽喳,所以极为讨厌。我努力往外探探脑袋,大声叱喝:“喂!老家贼,你大惊小怪地嚷什么啊,不就下霜嘛,你又不是茄子,激动个啥啊?”

小麻雀对我带刺的问候,显然没放心里,寻声飞落到与我相邻的窗台:“啊,原来还有活物啊,你也是过冬的动物吗?我当然好奇了,我是第一次见到霜呢,因为我今年四月出生的,还不到一岁呢。”

对陌生人的生日满月,实在没兴趣,我侧身躺好,青着脸色向外摆摆单手:“小朋友,可不可以远点儿赏你的霜去,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呢!”

“睡你的呗,我哪儿也不去,别的地方不安全,除了耗子就是猫,今年冬天,我就在这儿过了!”的确不知道“脸皮厚实”是不是人家麻雀家族的天性,但想来一只不满周岁的小黄嘴,竟然具备了如此高深的造诣,实在突显了此物种在此领域的权威之处。好好,爷算服了!我翻个身,用荷叶裹紧脑袋,继续抚着断臂,做自己的白日大梦,青儿还在梦里等我呢,哪有工夫跟闲杂人等浪费口舌。

在这个冰冷的初冬,我开始用日复一日的睡眠,独自治疗着遍体鳞伤的自己——凉风一遍遍吹过我辗转的身躯,伤痛让我时不时地颤颤醒来……

而某些幸福的东西,又会让我迅速美美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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