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英
人才介绍所里，熙熙攘攘。一张长柜台拦住了拥挤的顾客，马所长面向顾客，满面春风：“先交钱，后填表。”
一位面孔灰色的顾客，个子还没有柜台高：焦急地喊着：“马所长！马所长……”
“听到没有，先交钱！”马所长的声音对他提高了八度。
“上个月的今天就交过了，你约定一个月后答复的啊！”
“哦，你等一等！”
人们交完钱，领了报名表，渐渐散去了。终于只剩下了那位灰色的顾客。
“你是来听答复的？”马所长竟主动问他了，“你叫什么？”
“铅。”顾客郑重其事地回答。
马所长翻开《寻找人才登记簿》查了半天，然后，郑重其事地开了封介绍信递给铅先生。
“兹介绍铅去铅笔厂……”铅先生拿过介绍信念着。
“你去铅笔厂？”背后有人搭上话。
“是啊。马所长介绍我去铅笔厂作铅笔芯。”铅先生转过头，十分认真地回答，一面把介绍信给那人看。
“铅笔芯可用不着铅哪！”
“你怎么知道？”
“我是铅笔厂的供销科长！”搭话人说，“铅笔芯是用石墨和黏土的混合物做成的。”
“那干吗叫‘铅笔’呢？”
“说来可就话长了。”供销科长打开了话匣子，“在好几百年前人们用铅记数写字，铅在纸上一划，就留下一道黑道道，还真能作笔呢。不过，自从16世纪发现了石墨以后，铅作笔的时代就一去不复返了，可铅笔的名字却留了下来。现在，我们紧缺的是石墨，早就在这儿登了记。可他们怎么会介绍你去呢？”说到这里，供销科长很有些不满。
“这位马马虎虎的所长，居然给我介绍了一个不用铅的单位。”铅先生也有些生气，可他没敢发作，仍然赔着笑脸，请所长再介绍一次。
“为了保证‘人尽其才’，我所慎重规定，求职者自报名之日起计算，一个月后予以答复。你一天介绍两个单位？还没那样的先例呢。”马所长看看铅先生那副着急的模样，把手一挥说，“好啦，这次就算作特例吧！不过，须再交一次报名费，凭收据领介绍信。”
铅先生“买”好介绍信，办好了一系列手续，来到马所长介绍的新单位——铅桶厂，还没进大门，一片切割金属的嘶嘶声和着敲打金属的叮咚声，传进他的耳鼓。一块白底红字的门牌——成品车间跃入铅先生的眼帘。想到不久之后，就要成为这里的一员，铅先生愉快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嗬，好气派！车间里整整齐齐排立着三行“铅桶”，像三列接受检阅的士兵。第一排银白色，第二排略显蓝色，第三排光亮如镜。排在最前面的银白色桶热情地说；“欢迎您来参观。我叫铝桶。站在第二排的叫白铁桶，是镀锌铁做成的；第三排的叫马口铁桶，是镀锡铁做成的。”
“你们不是‘铅桶’？”铅先生诧异地问。
“嘻——”一只调皮的白铁桶笑了一声。
“铅是使用很早、很广泛的金属，人们对它挺熟悉。而我们，”铝桶朝它的伙伴看了一眼，“特别是我们的先辈刚问世
的时候，用户们十分生疏，于是就一概把我们叫作‘铅桶’。这种误称逐渐成了习惯。类似的情况还有不少，比如‘铅丝’、‘铅皮’等。”
“其实，铅是不宜做水桶的。”那只嬉笑的白铁桶认真地说，“水中溶有少量的氧气，它能与铅作用，生成微溶于水的氢氧化铅。人喝了这种水，铅会跑到骨骼里。时间一长，铅越积越多，就会发生铅中毒。这种病很可怕，起初是腹痛、贫血或肌肉瘫痪，严重的会发展到神经错乱，甚至威胁生命。”
“唉——”铅先生仰天长叹一声，“也许是这毒性阻挡了我的出路吧？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终生待业吧？”
说着，铅的眼角里淌出了伤心的泪水。一个月很快过去了。不甘心闲居的铅先生又一次来到人才介绍所，照例“买”了一张介绍信。
“铅字厂。这一次该不会出差错了吧？”铅先生拿着所长交给他的介绍信，若有所思地走出介绍所，来到马路上。一幅醒目的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无铅铅字造福万家
要防铅毒请用“铅字”为了防止印刷工、打字员发生铅中毒，本厂研究生产了不含铅的“铅字”，这种“铅字”，由锌、铝等组成，含锌925%，含铝4%，含铜3%，还有镁、稀土等约含05%。铅字厂铅先生匆忙展开介绍信，目光落在“用人单位：铅字厂”七个字上。
呸！又是一个名不副实的铅厂！铅先生气得把介绍信撕得粉碎。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几位从介绍所出来的人看见于他。
“铅！我厂求之不得的人才！”蓄电池厂厂长三脚两步来到铅的面前，握住了铅先生的手。
“我们正迫切需要铅，生产铅与锡的合金——焊锡，锡、镉、铅、铋的合金——保险丝。”合金厂供销员一边嚷着，也奔了过来。
“二位，和你们商量一下，”防护材料厂经理面带笑容，口气不卑不亢，“我厂有一项紧要任务，要做一批抗辐射的防护玻璃和电视机显像管玻璃……我们是万事齐备唯缺铅啊！因为铅是放射性辐射和X射线最难穿透的金属之一，铅具有吸收X射线的功能。欢迎铅到我厂来大显身手！”
“别忙，别忙。我们新能源厂的最新科研成果——高效铅空气电池经科学院鉴定，达到世界先进水平，即将上马生产。”新能源厂的工程师劈面拦住众人，“现代的电动汽车每天都要充电，每充一次电要耗费数小时，假如换上我厂生产的铅空气电池，每天只需花几分钟给电池补充点水，偶尔再补充些新铅板就行了，而且对空气没有污染。省电、省时间、无污染，可谓‘一举三得’。”
“滞销品”一下子成了“抢手货”，甚至可以说是奇货可居了。铅先生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心头涌起一股自豪的情感。他和各位厂长热情握手，答应请他的铅兄弟们大力支援。
“哎，要是那位人才介绍所的所长对工作不马虎，该多好啊！”想起自己近几个月来的遭遇，一丝苦笑挂上铅先生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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