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学校举办慈善拍卖会,拍卖会上,学生可以将家中闲置的物品拿到学校拍卖,也可以购买点数,十元即买十点,以点数购得拍卖品,当日所得的款项将全数捐给基金会。
女孩回来跟我商量要买多少点数,我问:“老师有没有设定最高额度的点数?”
“老师说最多可以买五十点。”
大女儿此时已经有零用钱,我让她自己选择点数的额度,她说助人是快乐之本,就选择了最高额度的五十点,为此我也颇为赞同。第二天女孩放学回来,兴冲冲地跟我分享她的慈善初体验,给我看今天拍回来的“战利品”,有粉色的玩偶熊,三只可以放在手心把玩的小熊,一个斜挎背包,还有一条会发光的项链。单看玩偶熊和项链的价值都不止五十点,我决定在晚餐后找机会问女孩。
晚餐后,照例是我们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读书的时光,当故事书读完之后,我问女孩:“姐姐,你那个粉色熊好可爱,摸起来非常柔软。”
大女儿一听,立刻跟我分享是怎么得到那只粉色熊的:“我觉得我好幸运,那是我玩抽抽乐抽中的,花了十点。”
“那还真是蛮幸运的呢!另外的三只呢?”
“那三只小熊是我同学带来拍卖的,她一直拜托我把它们拍下来,为了那三只小熊,我花了二十个点数。”
我了解了大半点数的去处,那个斜挎包和会发光的项链,单凭二十个点数是换不到的吧?可是当我询问点数的时候,女孩一定会提高警惕,所以我只能改变策略询问:“妈妈很喜欢这个发光的项链。”
“妈妈,这是我特别挑来送给你的,来,你低一下头。”
女孩抬高双臂,将那个荧光项链系在了我的脖颈上,即使是在明亮的客厅内,也能看到项链本身的亮光,女孩的贴心举动让我犹豫了片刻,但我还是问出口:“宝贝,这个一定花光了你所有的点数吧?”
“花了我四十五点,是所有东西里面点数最多的。”
“十点的抽抽乐,加上三只小熊的二十点,再加上这条项链的四十五点,宝贝,这样的点数加起来等于多少?”
“等于……”女孩突然顿了顿,她开始变得局促不安,头也低下来,不敢看我。
“看着妈妈。”
“妈妈,对不起……”
“你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
“我答应你只买五十点的点数,可是我又答应了我同学一定买她的三只小熊,当我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我又想把它送给你。”
“那你购买的顺序是怎样的?”
“我先买了同学的三只小熊,又去玩了抽抽乐,当我看到那条会发光的项链时,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所以呢?你又买了多少点数?”
女孩不再说话,任我怎么问她都不愿意说。
我趁此机会教育她:“妈妈送你的双肩背包,你不喜欢吗?为什么还要去买一个斜挎包呢?”
女孩依旧倔强地不说话。
“我现在问你话,你回答我行吗?”
倔强的金牛座女孩沉默起来是致命的,我的耐心也到达临界点:“我现在只是在问你问题,你回答我就好了啊!”
倔强的她,不说就是不说,任我怎样苦口婆心地规劝都无效,我再度看着女孩说:“妈妈很感谢你送礼物给我,现在我只是想问你还买了多少点数,为什么不愿意再回答了呢?”
女孩的嘴巴闭得紧紧的。
我跟女孩偶尔会发生这样的冷战,每一次我都忍耐住,劝自己不要发脾气,让自己离开,先去处理别的事情,也给她一个思考的空间,等到双方的情绪都冷静下来再谈问题。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用这个方法,或者说我不想每一次都由我主动打破这个僵局。我当时不知怎么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我们家长经常以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判断对错,却从没有给孩子解释的机会,既然她现在会写字,那么为何不给她一纸一笔,让她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呢?
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通过记录,将记忆重新整理,或许能让我更加了解事情的全貌。不仅听女孩的回答,还要看看女孩怎么写。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拿出送给女孩的日记本:“姐姐,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把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可以吗?”
女孩知道我略带怒意了,她没有拒绝,接过日记本在书桌前写起来。
女孩坐在书桌前,一板一眼地记下了她人生中的首篇日记。
女孩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两页,包括对慈善拍卖会的期待,还有对环境的描写,以及老师对所有同学们慷慨表现的鼓励等。最令我难忘的是,女孩在日记中这样记录,她看到了觉得适合妈妈的项链,原本只是想买差额的点数,但想到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询问老师后得知可以再买五十点的点数,她才毫不犹豫地又选择了五十点。她还写道:“看着手中还剩下的点数,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老师提醒我要将所有的点数用完,我还在犹豫不决,老师们便很贴心地帮我挑选。最后,老师帮我选择了一个斜挎包,老师们都觉得我背起包的样子很漂亮。”
我一直以为女孩在找理由为自己解释,想以此来标榜自己“多伟大”,但其实错的人是我。
我问她:“你当时怎么没给妈妈解释是老师帮你挑的包呢?”
“我怕你生气,一时忘记了。”
“对不起,妈妈刚才错怪你了。”
一个人在生气的时候,的确会忽略很多事情。女孩对于慈善的定义非常清楚,她在日记中写道:“可以帮助别人,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帮助别人是为了别人笑,我觉得天都变得更蓝了。”
我从女孩的日记里反省了自己,告诫自己遇到事情不要急,给她时间慢慢思考和表达,等她理顺了思绪,再将来龙去脉解释给我听,而在这个解释的过程中,我必须保持理性,不要加入自己主观的想法,要耐心地听孩子们说完。
有了这次教训之后,我常鼓励女孩拿起笔记录自己的生活,女孩则给自己规定一周至少要写三篇日记。每一次写日记前,女孩都会安静地思考,慢慢地回顾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将其记录下来。
有趣的是,我们时常翻看过去的日记,会在日记中发现自己当时的不妥之处,我们可以从中检讨和学习。
我们与文字结缘的旅程,也就此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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