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招投标

会议定于2000年6月17—19日举行，张昭东跟陈龙成和林育庆打了招呼，提前一天回国了。先专程去了袁隆平的办公室汇报，向袁隆平讲述了总统去基地考察的情况，还有自己研究的进展状况。

袁隆平赞许和鼓励他，说:“能吸引总统亲自去基地考察，了不起!”

回国的这一晚，张昭东住在家里，但并没有见到儿子张志程，他在湖南大学读书没有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张昭东去了会场，因是封闭式会议，张昭东没有时间跟儿子联系，也没时间去看望儿子。因菲律宾的杂交水稻正处于关键时刻，会议结束的当晚，他便飞到了菲律宾。

在此次会议中，张昭东认识了后来成为中菲农技中心中方主任的成良计。

“张主任。”正准备去餐厅吃饭，后面一个声音叫住了张昭东。张昭东转过头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白衣白裤和一双休闲布鞋，犹如古代的赶考秀才，在人群中显得是格外耀眼。张昭东疑惑地看着他。

对方笑着，主动伸出手来，说道:“我是省农业厅外经中心的成良计。也许你不知道我，但我却认识张主任。张主任在农业界大大有名呀。”

张昭东也伸出手来，心中却满是疑惑，就算我在农科院做出过一点成绩，这个农业厅的人如何知道?一边在脑海中努力地搜寻着，一边嘴上说着，“你好，你好。”

成良计说:“你一定在奇怪我是如何知道你的吧。我之前是湖南省农业厅厅长的秘书，陪厅长去过你曾经负责过的农科院原原种场。最近几年才调到外经中心当主任。”

张昭东听对方静静地说下去。果然，对方接着问:“听说你是永州人，在菲律宾?”

张昭东说:“是的。”

成良计高兴地说:“我也是永州人。你永州哪里人呀?组织上有可能决定让我去中菲农技中心，以后到那边，还要请你这大专家多指导。”

张昭东、成良计在中菲农技中心

张昭东听对方将去菲律宾，还是中菲农技中心，赶紧说道:“多联系，多联系。我是永州东安的，老乡好。俗话讲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是远在南洋的异国他乡。”

成良计拍了拍张昭东的肩膀，说:“张主任仗义。我早就知道你的事迹了。一直很仰慕，却没机缘亲近。”

张昭东面对这样一个仿佛从古典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一味地“嗯嗯嗯”。两人一路边走边谈，几分钟，便到了餐厅。虽然这次交谈的时间不长，但成良计这个人却给张昭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通过两次热烈的讨论，协议方案终于定下来了。这份协议也成为中国此后将近十年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准则。

从本次会议纪要有关中国种子出口的管理规定的“三原则”可以看出，国际种子市场竞争步入白热化的端倪。以下是三原则的主要内容:

坚持发挥优势、保持优势原则

许多单位反映，我国在菲律宾的经济援助和设施建设赶不上日本，但为什么菲律宾却有求于我们呢?关键是我们有软件优势。我国的杂交稻技术在世界上处于领先水平，这是我们的优势，也是许多国家积极与我国开展农业合作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我们在对外开展杂交稻技术经济合作中必须注重既发挥优势，又保持优势，始终掌握技术上的控制权，保持领先地位。这就要求我们在对外提供品种和技术上，要有所予、有所留、有储备、有计划，可以转让或出口一些先进的产品和技术，但领先的和核心的技术要保密，主要新品种要保护。就具体的农作物品种而言，一般情况下，我国审定推广五年以上的品种，F1代杂交种可以出去;在可控制的情况下，三系不育系和恢复系可以出去，但保持系不能出去。而且，在对外提供和开发品种时，不要一下子把所有品种都带去，筛选、培育的品种也不要一下子都进行商业化开发。要从长远发展来进行计划安排，统筹考虑，战略性部署。什么品种先期推广，3—5年后亲本流失、种性退化、已推广一定面积后，再推广什么品种，一定要有品种储备和推广计划，以保证不断有接班品种和代换产品。

坚持依法合作、稳步发展的原则

依法合作就是要严格按有关法规开展合作。一方面，要遵守我国的有关管理法规。目前，根据法规规定，商品种子出口、亲本种子和种质材料出境，都需要办理审批手续，但有些单位图省事，不经审批就擅自带出去，一旦查出，如按技术失密处理，后果就严重了。请各有关单位要认真履行手续，该报批的一定要报批。农业部也正在逐步改进审批制度，尽量简化手续、缩短时间、方便申报，并可根据具体情况妥善处理特殊情况，如在可控制条件下，可以批准亲本种子出去扩繁和制种。另一方面，要遵守菲方的有关管理法规，如品种区试、审定、推广和环境保护等。同时，要考虑杂交稻技术性强、区域性强而菲律宾农民和基层技术人员缺乏有关技术知识，对杂交水稻的推广要积极探索、稳步发展，一定要把适宜品种和成熟技术相配套，种子走到哪里，技术就跟到哪里，不要操之过急，只管卖种子，不管技术是否跟上。否则，一旦出现问题，就可能前功尽弃。

坚持保护知识产权、合理回报的原则

目前，我们的许多品种是共同品种，谁都有亲本，谁都可以制种。但随着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的实施，越来越多的品种将申请保护，因此，在对外进行经贸和投资合作时都要注意品种产权问题。美国孟山都在我国投资设立了四个合资种子公司:两个棉种公司，一个油菜种子公司，一个玉米种子公司。每个合资公司都是以具体品种为依托的，美方把品种注入合资公司，作为技术入股，并在此基础上先按种子生产量从销售收入中提取技术许可费，然后再按股分红，从而体现其品种的价值，保证其品种知识产权得到回报。这些做法，值得我们今后在设立商业化种子公司时借鉴。

张昭东回到菲律宾之后，日子一天天过去，种子仍然没有长出来，张昭东的心越来越沉重，一千多份材料已经一一全部测交完了。

一天，他接到陈龙成的电话，说菲律宾国家水稻所有一个跟中国其他省份合作的叫Masts的品种，产量还可以。但他们的种子不纯，制种的数量也供不上，他们自己的专家解决不了。现在要开一个招投标会议，让有实力有能力的种子公司来承担这个提纯、复壮、制种的项目。西岭公司虽然刚成立，但因总统的关照，也有这次参加的名额，林育庆希望张昭东过去看看。

参加招投标的，大多是跨国公司、上市公司，比如拜尔公司、先正达公司、孟山都公司……这些公司在国际上赫赫有名，尤其是在玉米、棉花等作物上，几乎占了全球市场80%的份额。这些公司现在也正全力在菲律宾开发杂交水稻技术，而且来菲律宾已经很多年了，但同样还没有研发出什么成果。张昭东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都想到了，都想利用国际水稻所的技术优势、菲律宾的自然气候等条件，进行杂交水稻技术的研究开发。

招投标会议在菲律宾农业部召开。这天，林育庆、陈龙成也来了。三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主持会议的负责人简短地介绍了一下Masts的基本情况，比如杂禾率是多少，比如现在只有每公顷200吨的制种产量，以及这次会议的目的。但是久久没有人站出来表示愿意承接这个项目，这些专家接触杂交水稻的时间还短，而且也从来没有测交成功过一个品种。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林育庆问张昭东是否可以接下来。张昭东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年经验，光只是提纯复壮的话，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自己正在测交新的好的品种，无法分出精力来。但看着林育庆焦急的神情，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研发出品种，张昭东便想试一试。虽然这只是给国家水稻所代制种，但至少他们可以保证日常开支，比如薪水的发放等，于是便点了点头。

经过一年的艰难学习，张昭东的英文交流已经没有问题了。当张昭东站起来，说承担这个项目的时候，那些国际大公司的人齐刷刷地看着这个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略带中国口音的人。这个名不见经传，从没听说过的小公司从哪冒出来的，竟有把握承担这个?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西岭公司把项目承担了下来。

散会后，张昭东他们留了下来，与菲律宾农业部相关负责人签订相关合同手续。对方负责人上嘴唇留着一撇胡子，听说西岭公司的投资人跟研究人员都是中国人，一脸的笑容，说:“我跟我的老师都很支持杂交水稻的。我们已经跟中国的很多农科院合作过，虽然现在还没有出来一个非常好的品种，但中国杂交水稻产量确实高。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张昭东询问了对方负责人的身份，对方自我介绍说是国家农业部推广中心的主任。而他的老师曾经是国家水稻所的所长，之前与中国多个省份的杂交水稻项目的合作便大多是由他俩推动起来的。不过现在老师退休了，加上一直没弄出好的品种来，也就没像之前那样大量投入时间精力了。

听到这里，张昭东的心一动，但嘴上没有说什么。手续很快顺利地办完了。

袁隆平(右四)考察中菲农技中心
(左二:菲律宾农业部长;左四:成良计;右二:林育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