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窑子”

自从认识陶器大师彭望球以后，长沙窑的陶壶、陶罐、陶杯，让张昭东充满好奇。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不管是水还是酒，只要倒入彭望球手工制的陶杯里，过上两分钟，那水、那酒，都变得柔、软、棉、甜、醇厚、圆润。彭望球送给他的这个陶杯，他视若珍宝，天天都不离身，每天都派上用场。2015年国庆节前夕，大同思想网总编枕戈给张昭东转发了一篇文章《文明的张力在火与种》。这是湖北学者黄饮冰的一篇力作，他有一个观点很新颖，说中国是世界上陶器和农业出现最早的地区。看过之后，张昭东就想利用国庆回国的机会，去长沙窑旅游一趟，再次会会彭望球。后来和他一起去过的朋友，再见面时都喜欢说句笑话:我们一起逛过窑子。

《文明的张力在火与种》记载，湖南玉蟾岩遗址出土的早期陶片距今1．4万年至2．1万年。江西仙人洞遗址出土的早期陶器的年代距今1．9万年至2万年。制陶是技术活，是人智成熟的标志，也是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

湖南玉蟾岩古栽培稻的年代距今1．4万年至1．8万年，这是世界上发现最早的人工栽培稻标本。种子是种植业存在的证明，种植业是人智成熟的标志，也是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

距今7800年以前的湖南澧县彭头山，出土的陶器比较原始，器坯系用泥片粘贴而成，胎厚而不匀。大部分陶器的胎泥中夹有炭屑，一般呈红褐色或灰褐色。器类不多，主要是深腹罐与钵，普遍装饰粗乱的绳纹。胎泥所夹的炭屑中明显有稻谷与稻壳的痕迹，是目前发现的中国最早的人工栽培稻谷。

国庆节回到长沙，张昭东电话告诉彭望球要登门拜访，彭望球心里乐开了花，一是他由衷佩服张昭东，第一次听方志辉介绍张昭东是杂交水稻之子，他就惊呼“下不得地啊”!想必都是科学家中的佼佼者;二是彭望球希望通过张昭东这样一个有影响的人物，把陶器卖到菲律宾去，进而开拓东南亚市场。于是连声答应:“好啊，好啊!有多少人，我一定接待好。”

在彭望球(中)家中做客(右:张昭东;左:方志辉)

张昭东也没客气，开去两台小汽车，同行都是自己的朋友和老同事。张昭东与方志辉、杨耀松、尹云强坐一台，彭德胜、枕戈、吴俣阳、蒲丽蓉坐一台。蒲丽蓉是彭望球的弟子。吴俣阳是位畅销书作家、彭望球的文化顾问。彭德胜是彭望球的同姓本家，在长沙开了一个名为“本在空间”的高大上会所，早年创业成功，后来皈依佛门，拜星云法师为师，致力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广，是湖南践行国学公益基金会的副理事长。

从长沙市“两馆一厅”沿湘江北去27公里，是闻名天下的望城区铜官古镇“铜官陶城”。如果在湖南谈陶文化，你不认识彭望球，长沙人都会笑你装内行。长沙茶界的老板们最喜闻乐道的是请他讲“人与器的对话”。如果他一时兴起，邀请你去铜官逛窑子，你也不必紧张，他是雅痞，他真是开窑子的。铜官窑是中国唐朝彩瓷的发源地，历史悠久，传承至今。彭望球的绝活，就是创造文化陶，而不仅仅是研究陶文化。不管是欣赏他的作品，还是听他聊陶文化、茶道文化，学习他煮茶以八分为满、五分正好的处世哲学，都是种无上愉悦的享受。

在旅途中，命运总能引领你，飘飘欲仙。穿越沿途丘陵，胜似穿越崇山峻岭，与北去的湘水同行，胜似漂洋过海。遇见你想遇见的那个地方、那个人，都是似梦似真又相见。漫步在长沙窑铜官古镇街头，放眼望去，街两边是古色古香的陶器与开得如火如荼的盆景花，空气里弥漫着特有的陶土味，点点滴滴都能让人感受到陶瓷艺术的典雅气息，那感觉只能用“美不胜收”四个字来形容。

抬头，不经意发现一家临街最大的陶艺吧，木结构的老房子里，陶几陶凳微微生凉，琳琅满目的古韵釉彩陶器静静地摆在木架上，有的器形古拙，有的则追求表面的流线型和光亮的釉面，大到茶罐，小到茶杯，都能看出制作者独特的灵感与用心。一眼扫去，一旁的案几上还摆着几个随手捏成的陶瓷茶具，质地粗犷，造型别致，而这些茶器与现代的家庭搭配，更是堪称艺术品中的典范。

张昭东便是在这里约见了制陶大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彭望球，他爽朗的笑声和颇似台湾净空法师的面相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彭大师热情地邀请张昭东一行围坐在原木桌边，一边用陶罐煮安化“片片金”黑茶、竹勺舀水，一边品茗论道、谈笑风声。他桀骜的个性和优雅的谈吐都不得不让人折服，在他面前，张昭东收起了窥探的欲望，只是轻轻端起面前的茗杯，在返璞归真的心境中，一边愉悦地听大家说话，一边慢慢地品着可口的黑茶，心，安静得不惹一丝尘埃。

茶台背面摆放一对鸡翅木博古架，中小格里摆满了用各色陶器盛满的各地茗茶，最大一格，放置一个有些年代的木质音箱。彭望球按了一下按钮，顿时博古架里传来喜庆的湖南民歌曲调，他的弟子蒲丽蓉跟着节拍，伴唱了一首《湘瓷之歌》，歌词气势豪迈，歌声悦耳动听:

你从洞庭的浩渺里走来，

你从湘江的烟雨里走来。

你从泥土的芬芳里走来，

化茧成蝶，绽放光芒。

青花是你的风采，

釉下彩是你的豪迈。

湘瓷里有百鸟和鸣，

湘瓷里有百花盛开。

啊!湘瓷，

你是神洲工艺的瑰宝，

你是中国艺术的大派。

你从岳州窑的久远里走来，

你从铜官窑的厚重里走来。

你从醴陵窑的创新里走来，

穿越历史，震撼时代。

毛瓷是你的风采，

中国红是你的豪迈。

湘瓷里有书画颂春，

湘瓷里有诗词抒怀。

啊!湘瓷，

你是华夏智慧的火焰，

你是中西文化的纽带。

彭望球介绍，这首歌是由湖南本土词作家、湖南日报专刊部主任杨跃伟创作的。歌词大气、豪迈，有历史厚重感，听后让人激情澎湃。彭望球说，他收集了杨跃伟创作的“湘之歌系列”歌曲有十首，这些歌，大多是由中国著名歌唱家何纪光先生的关门弟子、湖南省民歌高音歌唱家曹志强作曲的。其中还有一首《湘茶香天下》，他也特别喜欢，平时用陶罐煮茶品茗时，喜欢放那首歌。

作家吴俣阳说，与彭望球大师的茶约便是一场器、水、茶、人、境、气相生相长的“易”经。器让水静，水静则茶润;湘茶、湘器、湘韵，自是天人合一的奇妙组合。在品茶的间隙，彭望球很谦虚地告诉张昭东一行他才入茶器数年。而在张昭东看来他却是极有器道的，那么，做茶道禅修的他又是如何将器道转化成“道器”的呢?作为长沙铜官窑非遗传承人，承续祖传技艺之外，更要紧的便是如何传扬技艺，而这一点彭望球显然早已成竹于胸，不仅已通过他独特的见解很好地传扬了长沙铜官窑的古老手艺，而且将长沙窑地道民窑所蕴含的质朴的智慧与民间的贵气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了一起。

谈话当中，张昭东注意到了摆在木架上的一组大师的手作器，是彭望球历时五年试验才烧造成功的陶罐。他用他的匠心，在一方陶罐上再现大千世界的风云聚会，让人一望便油然地想到苏州园林中天然大理石在家具上的运用。那种技法，亦是中国文人画的传统在陶瓷上的延续与展现。不无夸张地说，他陶艺手作之妙，浑然天成，让每一个驻足观赏的人只能由衷地发出欢欣的赞叹而不是苛刻的挑剔，正所谓一叶一会，精妙无可复制，其不可估量的价值也正在此。

彭望球属于健谈的那种，像是朗诵散文一样，讲述铜官窑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