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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房子,科耶塔罗

时间:2023-02-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北国的芬兰也有夏天,就在每年的6、7、8这三个月。芬兰人爱夏天,因为它短暂却美好。然而从它的格局和手法看,却决不是所谓民间工匠的建造,它声名显赫,出身名门,血统纯正,它就是芬兰现代主义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为自己盖的夏季别墅:科耶塔罗。从此,每年的夏天,阿尔托都会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过着隐居的生活。房子离路边还有相当的距离,路边有木制栅栏将这一片林子围起来。

The Summer House, Koetalo

文/万征  

By Wan Zheng

在芬兰语中,“科耶”是“实验”的意思,“塔罗”是“家”的意思,“科耶塔罗”就是实验住宅。

The Summer House 是一座“正在做实验”的房子。

北国的芬兰也有夏天,就在每年的6、7、8这三个月。芬兰人爱夏天,因为它短暂却美好。1939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芬兰作家弗兰斯·埃米尔·西兰帕在他最优美的长篇小说《夏夜的人们》中有这样的描述:

“北方的夏天,夜幕迟迟不肯降临,黄昏久久徘徊不去,暮色在流连中渐渐苍老,即便天色渐暗,也给人难以言喻的明朗之感,仿佛黎明不久将至……密密丛丛的树林里,晴朗明澈的长空中充满了莺歌燕语……林间隐隐约约有条小径通向……”

“湖区碧波万里,延绵不绝……虽然天静无风,湖面却不时泛起细碎的涟漪,使湖水更显幽蓝。星星点点的木筏子在水面上悠悠飘荡……”

我要去的地方正是在芬兰中北部湖区,位于派延内湖上一座叫“莫拉特赛罗”(Muuratsalo)的小岛。岛上有一座著名的小房子,从教科书上的图片看,它可能并不起眼,甚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像民间的一座乡土住宅……然而从它的格局和手法看,却决不是所谓民间工匠的建造,它声名显赫,出身名门,血统纯正,它就是芬兰现代主义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 1898—1976)为自己盖的夏季别墅:科耶塔罗(Koetalo)。房子就建在白桦树的林子里,濒临一片清澈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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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阿尔托设计的距离芬兰中部城市于韦斯屈莱很近的珊纳特赛罗城镇中心竣工,这是战后阿尔托第一座重要的建筑。这一年的10月,他与事务所的女建筑师艾丽莎(Elissa)结婚,他们一起在离珊纳特赛罗城镇中心不远的莫拉特赛罗(Muuratsalo)小岛上发现了一块景色绝美之地,并把它买下来,决定在这里建造他们的夏季别墅。

从一开始,阿尔托就自有想法,称这房子是“实验室”(Experimental Laboratory)。在建筑史上,那些建筑师的自宅一定是设计者自我最真实的表达,也只有在自家房子的建造上才可能大胆实验最新的想法。即使在今天,“实验建筑”也是先锋和另类的。阿尔托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分类和文字解释,他虽被尊为现代主义建筑大师,与柯布西耶西耶、格罗皮乌斯、密斯、赖特齐名,然而他却很独特,在现代建筑史上算是个异类。自从1933年帕米奥结核病疗养院建成后,年轻的阿尔托就从地处北欧芬兰偏于一隅的一名小建筑师一跃成为享誉全球的“功能主义”建筑大师。他从不反对技术,但也绝不盲从,总是和主流保持一定距离。他的作品里虽有柯布西耶的影响,却也融入了许多根植于芬兰土壤的设计元素,这使远离欧洲现代主义运动中心的芬兰找到了属于自己独特地域性的现代主义建筑语言,一种集技术与温情、乡土与古典等各种元素并列杂陈,丰富、有机而灵活的阿尔托式建筑语言,他的建筑也因此被称为“人情化建筑”。与柯布西耶比起来,他不太长于写作,也不喜欢通过演讲来宣示自己的建筑主张,但我始终记得他曾说过的:“我建造(I build)!”——这就是他应对所有理论问题的唯一答案。

1953年,房子建成,随后不断有朋友来访。第二年,阿尔托又增建了客房和仓库,这样,他和家人入住的时候就可以同时接待来访的朋友。从此,每年的夏天,阿尔托都会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过着隐居的生活。

1954年的夏天,勒·柯布西耶从南法地中海边的马丁岬给阿尔托写信:“我听说芬兰的夏天十分美好。如果我能去,我们一句建筑也不要谈。那该是多么令人向往啊!”

整整60年过去了,房子依然完好静立于莫拉特赛罗小岛上,小岛也因此变得更加著名。不过,那可是个不容易去的地方。据说,当年阿尔托在世的时候,很多人都去过,包括后来成为阿尔托研究专家的约兰·希尔特。而那些越过丛林前去小岛上拍摄房子的建筑师,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会偶遇正在那儿度假的阿尔托,这时,阿尔托会把他们请进房子里热情款待……如今,阿尔托早已不在人世,而当年柯布西耶写的那封信也封存于历史的记忆中,他是否真去看了那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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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下旬是这里的夏季末尾,虽说是夏天,但气温与我们的春秋两季别无二致,早晚很凉,即使白天也要穿上厚点的风衣或外套。天空总是阴沉着脸,云层低低压在头顶上,说着说着就会下起一场雨来,且总是下个不停。雨过天晴时太阳斜射透过云层,发出熹微轻透的光影,云影忽而淡紫,忽而淡黄,天空的色彩变化多端,同时也显得格外渺远空阔。清凉的空气使人神清气爽,但时不时也会让人倦意生起。“千万要打起精神,可别在那房子里睡着了啊!”——这不是在开玩笑,还真是确有先例,去之前我又想起了那个“可以让人睡觉”的故事。

几年前,读到日本建筑师中村好文的考察手记,说他去造访这座“科耶塔罗”时居然在房子前睡了一觉,醒来时想起另一位受阿尔托影响很大的美国建筑师查尔斯·摩尔说过的一句话:“为了获得对伟大建筑物的实际感觉,最佳的方法就是去那建筑物中睡一觉再醒来。”

如果真能睡着,那倒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到达那座小岛的时候是在一个天空灰暗的午后。小岛现已有桥梁和陆路连接,所以,我们不是乘船,而是坐车,这当然少了很多当年阿尔托乘船去往小岛时的意趣。房子离路边还有相当的距离,路边有木制栅栏将这一片林子围起来。等待了约有20分钟,下午1点半的时候,开门的管理员来了,是一位酒红色头发、戴了鼻环的女士,稍显时尚的打扮跟我印象中的芬兰妇女有些出入,因为在意识深处我总是不自觉地将芬兰女性想象成阿尔托的第一位妻子、建筑师爱诺·玛西赛奥(Aino Marsino)的样子……

但很快我就没能再继续想下去,而是即刻被这里的景色吸 引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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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穿过客房、仓库而再次进入森林的时候,雨水顺着树叶滴落在身上,我站在一块岩石上回头一瞥,那幅以前在画册上看到的经典图画映入眼帘:一组白房子透过树林,低低的,矮矮的,零零散散,它多像是座村舍。很多看过这房子的人说,房子的各个面都有不同的面相,从湖面上看,它像伫立在岩石上的一座白色希腊神庙,有人说这是阿尔托为自己建造的精神神庙。而此时,从它的背面,我看到的它更像是一座村野里的马厩。

也许,在阿尔托看来,所谓神圣和世俗确有相通之处,所谓传统与现代,所谓新与旧也可以在不经意间相互转换。正如他所说:“陈旧的东西不会新生,它也不会消失。它会以新的形式重新表现出来。(Nothing old is born anew. Yet it doesn't disappear completely either. And what has already been arises again in new form.)”

最后,我想起关于这房子的一个趣事。在芬兰这样的高税国家,建造别墅需要缴纳很高的税金。当时阿尔托已是大名鼎鼎的建筑师了,他以“实验住宅”是为了提高芬兰建筑的品质而应当免除税金为由跟税务机关洽谈,他非常认真地说:瞧,房子的名字就叫“Koetalo”(实验住宅)。

但阿尔托并没能获得免税,他按规定缴纳了全额的税金。

真是一片隐秘的丛林。

这里并没有可称得上是“道路”的东西,只是踩着前人的足迹向那密林深处走去……脚下是裸露的岩石,凹凸不平,且覆满斑驳的青苔和针叶树纤细的落叶,在特别不平的地方有木条板铺设以便于通过,下过雨的地面格外湿滑,当然得特别留意,否则就会被树枝或岩石绊倒。右边就是湖岸,岸边的灌木悄无声息,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这样的荒野之地正如我想象中的芬兰。轻薄而柔和的光线从密织的白桦树林缝隙间透下来形成弥散的漫光,平静的湖面透过笔直的树干显出一条直线,与森林形成垂直与水平的绝妙对比。一条木制的栈道从岸边伸向湖面,湖岸边,乱石堆砌着被湖水任意拍打,湖中央,芦苇被微风轻轻吹拂,湖对面,还是连绵的森林……沉寂的湖水,静谧的森林正是做梦的好地方。我想起阿尔托曾说过:我们北方人,特别是芬兰人,爱做“森林梦”。

走了约有50多米,看见一座木制的小屋。说是小屋,走近一看其实是用木条围合的一个长方形匣子,叫“Venesuoja Boat shelter”。从木条的缝隙间能看到里面有一只船,这正是当年阿尔托自己设计建造的小船。那时候,陆路交通还没有开通,在夏季别墅建成后,阿尔托立即开始设计这里的小船。他曾画过很多小船的设计草图,并与造船师合作,尝试将各种类型的木材用于船的建造,研究船头的形状不仅要适于船体划过水面,而且还要能在平坦的派延内湖岸边着陆,这也是夏季别墅的一个实验项目。在船侧钉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在家乡不被接纳的先知”,这是他给小船取的名字。

又走了约80米,树林里再次出现一座木制的小屋,这次可是真的小屋,叫“Savusauna Smoke sauna”,是用原木搭建起来的,座落于一块木制平台上,平台的下面仅以原木和石块来调整平整度。木色因历经岁月而变得暗沉发黑,窗户和门都开得很小,屋内有一个炉子,外面有一个小洞可将柴禾递进去,这是阿尔托很珍爱的桑拿小屋。芬兰人的住宅很多都有这么个小屋,离住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我看这小屋的确跟柯布西耶马丁岬的16平方米小屋很像,那是柯布西耶晚年的归隐之地。在骨子里,似乎他们都有一种隐士的情怀。

     小船、桑拿小屋,沿着崎岖的林间小道跋涉,人心也就在这一过程中被“净化”了。当穿越了约200多米的密林过后,在面向湖泊有点下坡的地方,就能看到那座白色的住宅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透过树林,隐隐约约出现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阳 面。

房子是白色的,与天空几乎浑然一体,隐逸在树林间,所以当它出现在眼前时,你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就那样安静地在那儿,没有丝毫视觉上的震撼。这种低调的姿态使房子很好地融入环境。

从北面接近房子,看到的是一列展开的小建筑,它们彼此分离,除了主体的部分,那些小体量的附属用房就是后来阿尔托在主体部分的东面增建的客房和仓库。从平面图来看,最初阿尔托还计划在森林中做一些其他的实验,比如利用太阳能的暖气实验装置,以及弧面砖墙的堆积实验等。但后来这些计划没有完成。

主体的部分为砖造,外墙是在砖上面直接涂刷上白色的涂料,砖的纹理清晰可辨,还故意做了一些凹凸并附了木条,以增加一些粗朴的味道。主体部分的西面,面向湖泊的一边有着大大的开口,开口的部分立着垂直的隔栅——经典的阿尔托式竖条,以表达对周围森林的敬意。

客房部分的外墙贴着木造的壁板,也漆成白色。板子是横着的,与正房外墙的砖缝很好地取得连续的效果。而在仓库的一个转角部位,木板变为竖直,形成有趣的变化,随后逐渐过渡为阿尔托式的木条栅栏,与周围林木树干的直线协调起来,房子便悄然消隐于森林 中。

房子就直接落地在岩石上,与地形的关系相当有亲和力。增建部分并没有打地基,像通常的做法那样建在人工平整过的场地上,而是随形就势地将原木直接搭在岩石上,架起一个等高的室内地坪,仓库则保留了倾斜的地面,仅调整木柱的高度来保证屋顶的水平。因此房子与地面之间有各种不同高度的间隙,以保持基地自然的原貌。这是为“实验住宅”做的一项大胆的结构实验,它其实也是在模仿芬兰小木屋的结构。阿尔托想以此来实现建筑对环境最大的尊重,以及最小的干预。

攀上陡峭的岩石来到内院的入口,院子的开口朝南,正对着那一片清澈的湖水。我站在岩石上眺望湖泊,看一眼湖水真的就能使人沉静下来。我想,当林间的夏花盛开之时这里该是怎样的绚烂?阿尔托会去桑拿小屋里蒸桑拿,然后在清冽的湖水里游泳,无论是在宁静祥和的午后,还是天色依然明朗的傍晚,他都会坐在院子里凝视湖面,倾听鸟语。这时,仿佛时间变得缓慢,甚至静 止。

走进内院,立刻是另一番景象,与白色外墙的素静恬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洋溢着热烈与欢快的气氛。这是一个用红砖砌筑的内院,呈正方形,建筑整体也呈正方形,边长为14.41米,内院就被包裹在院墙和房子的中间,朝南和朝西两面是院墙,有大尺度的开口来接纳周围的景色,东和北的两边是呈L型的住宅。内院的边长与整体建筑的边长之比为2︰3。它非常几何化,且比例精确。

其实,对这房子的平面早已通过书本熟记于心,到现场来不光是要验证一下自己对图纸的感觉,还想亲自用手摸一摸,也用脚踩一踩。我刚一踏上红砖的地面,那并不太平整的感觉带给我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真有一种农家小院的亲切之感。地面被分割成大小不同的10个方块,每一块都采用不同的铺设方法,真是要花费不少的心思。砖缝间覆满青苔,细碎的针叶散落四处,使本来红砖地面的颜色变得更为生动而有韵致。

墙角处有一些杂草,那些画册上的图片再次浮现于我脑海中。当年主人在世的时候,墙角处生长着各色花草和攀爬的葡萄藤。休闲的躺椅置于院子中间靠北一侧,有太阳的时候,阿尔托会在那里晒太阳,艾丽莎爽朗的笑声总是回荡在小院里。阿尔托有一张不修边幅的穿着短裤在院子里画画的照片,右手握画笔,左手拿画框,如同他的房子那样随意自在,就连他的画也并不刻意于某种“形”,只是漫不经心地在色彩和笔触的涂抹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松散与随心的趣味。而阿尔托也从不把自己看作画家,这一点是他与柯布西耶很不同的地方。

正方形中庭的正中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正方形火炉,处于整个建筑的中心位置。火炉的边长约为1.6米,与中庭边长的比例为1:6。凹陷的深度约为0.18米,大约是三块砖的厚度,火炉同地面一样也是用红砖砌筑,烧过柴禾的灰烬还留在火炉中间,仿佛主人刚离开,今晚还会回来。

在房子建成后的十余年间,岛上都没有通电,所以阿尔托一直愉快享受着煤油灯照明的原始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火是如此重要,如同文明的早期,人的生活围着一团火而展开,火就是一个生活的图腾。火炉在这里不仅具有功能性,也很具象征性,它是整个房子最传神的一个亮点。可以想象,在凉爽的夏季傍晚,阿尔托会亲自在火炉里点起篝火,周围万籁俱静,只听见火苗噼里啪啦的声响,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小院,当太阳在西面沉下去的时候,一缕炊烟从小院中间袅袅升起。阿尔托有一张立面草图画的正是此景,寥寥数笔,特意表现了那升腾的烟雾。

我记得一首芬兰小诗里的一句:“缭绕的烟雾来自爱的温暖的炉边……”他在构思之初就在酝酿着这首诗。柴禾从周围林子里拾来就堆在火炉旁,艾丽莎在炉边添加柴禾,阿尔托跟前来造访的朋友聊天,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 “北极星似乎也在那里。”

北面的房子是工作室、起居室、餐厅和厨房。房子是单坡的屋顶,非常陡,最高处与最低处之比为2:1,精确的数学关系并没有妨碍建造的自由挥洒。这面北墙是院子里最主要的墙面,用普通红砖建构的墙面却绝不普通,它与民间工匠的砖砌手法根本不同。墙面有着极其丰富的表情,有50余种不同的铺设方式,杂七杂八,五花八门,这里高一点,那里低一点,这里密一点,那里松一点,这里砖缝宽一点,那里砖缝窄一点,可谓眼花缭乱,异彩纷呈。在东面的墙上还有阿尔托常用的那些陶瓷面砖、条砖,包括很有阿尔托特色的深蓝色釉面陶土砖,与粗糙的红砖形成质感和色彩的对比。如果不是教科书上告诉有多少种,还真的数不清。这些砖都没有承重的作用,就是贴面,我能体会到阿尔托当时在施工现场的那份轻松愉快的心情。他是先画了一个大体的草图,到了现场却并没有完全精确地按照图纸来做,很多地方都有随性的调整,更有现场的“感觉”。

这确实是一件有“现场感”的作品,那些砖都在他亲自指导下贴上去,这块砖这么铺,那块砖那么搭,生动得好似一场“砖的游戏”。没有书本,更没有理论,只是直觉,凭着经验,这位工匠型建筑师就这么愉快的盖房子。这里有艺术创作中难能可贵的偶然性以及“意外”的效果,从而使这砖墙散发着一种率性与自由的精神,然而一招一式又透出专业的章法和职业建筑师的素养。

我站在院子里端视着墙面,又用手触摸着那些砖,想起弗兰姆普敦说:“触摸就是探索,在不知不觉之中揭示和强化形式的伟大。”看阿尔托的房子尤其需要眼、手并用。砖的规格可真多,还有一种倒园角的砖,一看就是他专门烧制的。即使此时阴沉的天空也不能阻挡红砖传递出快乐的情绪,红砖是阿尔托“红色时期”运用的主要材料,人称阿尔托是材料大师,这么普通的材料在他手里也能把玩得如此自如和流畅。在他眼里,材料无所谓高低贵贱之分,他从不把它们分出等级,好像它们只是被阿尔托信手拈来,再平常之物,也能妙笔生花,不拘一格,自由混搭,即使轻描淡写,也能生出浓稠的味道。这里既有民间建造的元素,又有建筑师用心的“实验”。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这才意识到该进室内看看。

房间在北、东两面形成L形的分布,两翼等长,均为14.41米,但房子的进深较浅,为4.8米,在缺少光照的芬兰,这是适应环境的对策。北面的房间作为起居之用,东面的房间是大小不等的三间卧室和卫生间,东、北两翼相交之处是厨房。

从北面的起居室进入,门相当低矮,约1.9米,玻璃外附竖直的木条栅栏,这是阿尔托惯用的设计。门窗的开口都很小,使室内显得格外安稳而沉静,这固然是因为北方的地域环境需要保暖所致。唯独有一面大玻璃窗面向庭园,正对着南面的湖景,木制的窗框与门连在一起,窗台也很低矮,约0.4米,这样坐在窗前就可以透过院墙而眺望远处的湖泊。窗台面也为木制的,上面放置了一些家用器皿。

这个房间的西面是挑高的,在挑高部分做了一个阁楼,这样屋顶就形成一个斜面,下面有木梁顶着天花板。阁楼的部分为工作室,有一个稍显陡峭的木楼梯与下面相连。这个阁楼为木构造,用木梁和木柱衔接在一起,木制地板铺设于木梁之上,建造的逻辑相当清晰。工作室有一个工作台,阿尔托在这里度假时也会有零星的工作需要处理。

起居室被一组长沙发分隔出餐厅和起居两个部分。长沙发对着壁炉,壁炉旁有一组餐具柜。壁炉的烟囱从屋顶穿出,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烟囱在北立面上与斜屋顶正好形成一个具有均衡感的构图,真是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如此精确。木制的餐桌和椅子很随意地和长沙发围合出一块就餐的空间。餐桌上方有一盏悬臂灯,安在墙上,是阿尔托设计的,这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和灯具也都是出自Artek公司的产品。

经过厨房来到东面一侧的卧室,前面有两间小卧室,最端头的那间是阿尔托夫妇的卧室,目测了一下,最多只有12平方米大小,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其实走进室内的第一感觉是所有的房间都比想象的小,比想象的更简单、更朴素。稍微觉得奇怪的是卧室的床头靠近卧室的门,这会让在靠门一侧的人睡得不安稳。曾经在中村好文的手记里也读到过这个细节,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在床头一侧能透过直立的条形窗户看到庭园,并掠过最高那面院墙的竖直隔栅看到远处的湖面,窗户正对着对岸的Muurrame 教堂,那座教堂是阿尔托在1920年代设计的。所以这样的“不方便”是为了换来一种“方便”的视野,这倒是挺有意思的设计。卧室的家具也都为阿尔托设计,对于这样一座度假别墅,简单朴素实用的设计是再合适不过的。我还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就是卧室的地板有一块起翘了,这固然是维护和保养的问题,但也让我觉得特别亲切,因为大师的房子也会出现如平常百姓之家的问题。

图5经典的阿尔托式竖条,以表达对周围森林的敬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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