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的生活,是永远觉得饥饿的。当他找寻食物的时候,他几乎吞食所遇到的任何东西。有时候,他在匆忙中误将石子和木头,当作食物饕餮咽下。当他用双颚咀嚼食物的时候,发出可怕的声音,使别种动物,都极敏感地悄然遁避,直到鳄鱼先生熟睡的时候,才敢出来。他很懒于离开他居住的江湖,摇曳远行,寻觅食物。不论什么动物,或者就是游泳的人,都晓得进入鳄鱼常住的水中,要非常小心谨慎。他浮在水上,好像绿褐色的,多节的木头,有小小的明亮的眼睛注视四周东西的移动。水面以下,两片巨大的颚,广阔地张开,预备吞咽他的俘虏物。[1]
但是不论鳄鱼怎样得饥饿,他总不碰母鸡,即使母鸡在他的嘴边。这是刚果河边的黑种人所告诉我们的。他们是这种大爬虫动物的近邻,所以能够晓得关于他的一切事情。现在这里就是他们说明为什么鳄鱼不会取食母鸡的故事。
古时候有一只普通的、矮壮的、咯咯而鸣的母鸡,她每天到繁生昆虫的湿润的河岸边啄取食物。她没有晓得刚果河是全非洲中最巨大、最凶暴、最多鳞甲、最会饥饿的鳄鱼的家乡。一天,她和平时一样的到水边去的时候,她看见有一段好像附生苔藓的木头,浮在水上,于是她对自己说:
“呀!这是一段美味的老旧木头。我晓得,一定富有肥壮多汁的小虫,我可以饱餐一顿了。”
笃笃笃!咯咯咯!开始在粗糙的木头皮上用爪来爬,用嘴来啄。多么危险啊!突然之间,她觉得动摇头眩,像晕船的样子。木头卷曲翻转,浮沉不定,宛似大风暴中的船舶。在她明白究竟遭遇什么事情以前,可怜的母鸡,已经落在水中,流入可怕的鳄鱼的嘴里了。
“哈,哈!”鳄鱼粗声地叫,“你和别种愚笨的生物同样,当作我是木头。但我不是木头,鸡夫人,现在你可以明白了罢。我是饥饿的鳄鱼,你将变成我今晚第五次的夜宵。”
母鸡惊惧到几乎死去,但是她心神还能镇定,当鳄鱼巨大的双颚,大大张开要将她吞咽的时候,她狂暴地叫起来:
“哦,哥哥,不要这样啊!”
鳄鱼惊奇于听见母鸡称呼他为哥哥,大张上下颚,暂时忘记了吞咽食物。张了一段时间双颚,他又记起饥饿的感觉,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好吃了。因为母鸡早已极快地跳跃逸去。
“奇怪!”鳄鱼鼓鼻作声,“她的哥哥,我不是她的哥哥,而她倒十分晓得。多么愚笨啊,我被这样一句话所凝滞了。且等着,我将再捉住她,于是我们可以看看,我将做她的哥哥!”于是他怀着愠怒游去,在刚果河的泥里,隐藏他的屈辱,只有他长鼻的尖端,露出泥外,好像通气孔,便于呼吸空气。
这次虽然母鸡异常危险,仅幸免于难,但是还未能给她教训。几日以后,她又走到河里去,因为她敌不过她所晓得的,在那边有肥美好吃的虫可以寻得到的引诱。不过她的眼睛极敏锐的四周视察,有否带绿色的木头,浮在水上,她对自己说:“这一次饥饿的老鳄鱼不会再乘虚捉住我了。我已经明白他奸恶的诡计!”
但这次鳄鱼不是像一根带绿色的木头,浮在水上。他是极静默的隐藏于几许高长的芦苇后面的河岸泥中。鸡夫人带跳带跃地来到河里,表现出一种肥壮的富引诱性的样子。她又似乎很聪明,耸起了头,注视于一侧,好像侦见她心目中的仇敌,真的浮了起来。当她在柔软的泥上爬搔,嬉笑地想自己如何聪明的时候,突然粗率作响的鳄鱼,向她扑过来,又一次,在她明白以前,她发现自己在可怕的鳄鱼口边,被双列尖长的、白色的牙齿所恐吓着。
“哦!”鳄鱼发刮刺声说,“这一次你将不能逃过我了。我是一根木头,我是吗?再看看我,鸡夫人。我是一根木头吗?”他已经来到她面前,即刻要将她吞下。
但是母鸡仍旧尖声的叫:“哦,哥哥,不要这样啊!”
鳄鱼再次中止吞食了,被这句出乎寻常的说话所惊讶。“哦,母鸡的哥哥!”他叫,“她到底什么意思呢?为什么我能够做她的哥哥?她住在陆上,我住在水里,两样异常不相类似的东西,如何可以?如何可以?”正当他思想这些如何如何的时候,母鸡又一次设法逃去,极快地跑回她的屋里。
于是鳄鱼真发怒了。他决定去拜会聪明的巫女恩赞俾公主,询问这件事情。她当能告诉他一切的缘故。但是到她宫里有极远的路,他在陆上行走,又是极拙笨、极迟钝的。他还走得没有十分远,已经力竭气喘,于是就在一棵香蕉树下,止住休息。
当他气急喘喘,向树荫卧下的时候,看见他的朋友大蜥蜴孟斑俾,在草丛上很匆忙地经过。
“哦,孟斑俾!”饥饿的鳄鱼向她招呼,“请停下来休息一下,我要和你讲话,我正在极大的烦恼中呢!”
大蜥蜴走近前来,极聪明地摇动她的头,因为她很喜欢和巨大的鳄鱼见面。“亲爱的朋友,你现在为什么会至于烦恼呢?”她可爱地说,“确确实实,我想不会有粗暴鲁莽的东西,敢来触犯刚果河的王罢!但是告诉我你的烦闷,或许我能够为你解释。”
“然则,请听我讲。”鳄鱼说,“差不多每天是一羽肥美的母鸡——哦,孟斑俾!极为可爱和富有引诱性的肥壮啊!——来到我的江边觅食。啊,你可以问,为什么我不取她作食物呢?现在听着:每一次正当我将她捉住,刚刚要送到我肚里的时候,她称我为‘哥哥’,惊骇了我。你有否听见过如此疯狂的称呼?因为这样的话,我两次被她逃去。但是我不能再久待,所以现在要到恩赞俾公主那边去,详细地问问她看。”
“愚笨的呆子!”孟斑俾不很客气地叫,“你不要做那种事情,你将在恩赞俾公主面前出丑,表示你是一个最拙劣的东西了。你没有晓得吗?亲爱的鳄鱼,鸭虽然不是鱼,也不是爬虫,但生活于水中,而且是产卵的。龟也是同样,然而她并不是鸟。母鸡是产卵的,正如我所做的,而我是孟斑俾,巨大的蜥蜴。至于你,亲爱的老鳄鱼,此刻你可以晓得——”她极小心的低声说,看看周围没有一个听见——“刚果河岸的沙上,鳄鱼夫人正在挖掘隐藏的巢穴,用叶遮蔽六个光滑白色的卵,以避免你们的仇敌。几星期后,就会跑出六条摇摇摆摆的小鳄鱼,你们亲爱的、多鳞的、善会饥饿的孩儿。这不是吗?我们都是产卵的;我愚笨的朋友,在这样的意义上,所以我们都是弟兄,如母鸡所说的啊!”
“她啊!”鳄鱼敏慧地低声说,“我请求你,不要提起我自己的,那是我司空见惯的了。你所说的都是正确无疑的。”他思考片刻以后,沉吟地添加这几句话,“那么我想应该抛弃以母鸡为食的诱惑。我不能吞吃我的妹妹的罢?”
“当然你不可以的,”孟斑俾说着,沙沙地经过草丛而去,“我们不能尽有这世界上心中所要的东西啊。”
“是啊,我看我们是不能的。”鳄鱼叹息着说,就蹒跚地走回刚果河的堤岸。于是在原来的地点,他发现母鸡晓得他不在家里,所以极贪欲地尽量啄取甲虫的蛴螬、蝇蚋和蚊虫,变成异常肥壮,当他走近的时候,她逃走也很不便利了,只能呆呆立住,柔弱地尖声叫喊,并且拍动她圆钝的翅膀。
但是鳄鱼仅仅说:“晚安,妹妹啊!”态度很文雅,经过她的旁边,摇动巨大的尾巴,拨起波纹,沉入刚果河中。
从此以后,母鸡可以异常静谧平安地在河边觅食,不再有浮起的木头,或曝日样子多节绿色的东西,来滋扰她。因为她晓得饥饿的老鳄鱼,将不再吃他的母鸡妹妹了。
冠顶山雀
【注释】
[1]非洲刚果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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