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鸟类或哺乳动物还未见踪影时,数百万年来,爬行动物已算是地球上最高级的动物了。但大多数古代的爬行动物和现在的很不同——有些很大的(像载域龙的股骨有6英尺长);有许多住在海里;有些能飞腾(翼手龙由雀那样小到信天翁那样大);有些还是两足动物。这些古代有鳞的动物灭迹以后,多数没有留下直接的后裔,其他变为鳄鱼、蜥蜴、蛇、龟和其他的爬行动物。最古老的一种叫做“新西兰岛蜥蜴”即楔齿蜥(Sphenodon),是已灭亡的种族的唯一留存者,所以有时也被称为“活化石”。更重要的事实是,在各种灭亡的爬行动物里,演化出飞禽和走兽来。关于这些我们所讲的已经够多,现在只能略举几个爬行动物生活的例子。
爬行动物、两栖动物和鱼类,都是变温的动物,体温和它们环境的温度相似。它们比鸟类和哺乳动物,更受环境的限制,并且举止也没有那么自由。再者,按身体大小比例,它们的脑部较小,智力也发育得不及鸟类和哺乳动物。所以我们也不要期待它们会和高等脊椎动物有同样有趣的行为。
爬行动物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奇特的。蛇依赖触觉为生,就靠它的闪动的叉形的舌,伸出伸进,频率很快。无论试验何物,都用它的伸缩不息的舌尖。爬行动物的视觉往往是很敏锐的,看一看变色龙在审度远近时是如何的准确,非常有趣。有时隔7寸远,它就能吐出它的很长的舌尖来击小虫。舌端胀得像粗棍子头,并且很黏。
许多爬行动物有敏锐的听觉,例如马达加斯加(Madagascar)鳄。雌鳄把那像鹅卵般的卵深埋在热沙里,一巢有20~30个。有时它们距地面2英尺。它们在这里孵化,形式上的确不便利,但在12个星期以后,当鳄将要出壳时,发出如呃逆般的声音。常在上面卧着的母亲就知出壳的时候招呼到了。于是它掘开泥土,以免刚孵出的小鳄活埋在内。某博物学家曾经尝试筑篱把巢围起来。可是一部分最终还是被雌鳄毀坏。他再造一个较坚固的篱笆;它却在下面掘出一沟。它自己虽然没有进去,却设法救出了它的孩子,并带它们到水里去。这个博物学家又放几个鳄卵在它房里的箱子里,再用2尺厚的沙把它们盖上。当它走过或拍箱子的时候,小鳄在里面就会“咝咝”地作声。或许它们听得出它们的母亲的动作,虽然它们不知道那些动作代表什么意义。小鳄上颚端上有一个“卵齿”,这就是用来钻破卵壳的。到两星期大的时候,这个牙齿就自然脱落。还有一件奇事就是新孵出的小鳄比卵壳的尺寸大得多。这还的确是个疑问。卵只不过3英寸多一点长,但却能产出11英寸长的小鳄来。当然它在卵里面是盘曲的。但即便这样,又怎样能容纳得下呢?
小鳄本能地就能作声,这是我们前面已经知道了的。换句话说就是在先天生成的能力中,它就能发出这信号。它并不用练习或学习,也不需明白它所做的是什么。爬行动物当中有很多本能的举止。我们拿美洲的软壳龟作例子,它的学名是“Aspidonectes”。它是一个游泳健将,能在淡水藻里捕食蝲蛄和昆虫的幼虫。它在陆地上也很能习惯爬行的生活,人几乎跑不过它。它喜欢在浮木上晒太阳,并且常向水卧着。所以即便遇到危险,也从来不会出事。在初冬时,它常自己在软泥內来往摆动往下沉,一直到霜线以下为止。在那里它会静卧数月。
雌者选择地方产卵的时候,非常仔细。它在地上掘开一个洞,产些卵在洞內,上面用湿土遮上,在上一层再产一些卵,然后用土盖上,踏实。若在产卵时被扰,它没有走开以前一定设法掩埋严密。这种龟个个都照这样做法。这是循例的本能行为。
但是当爬行动物学习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时,情形便不同了。约克斯教授(Prof.Yorkes)研究过细斑龟(Small speckled turtlet),并得出了有趣的结论。蜷伏在黑暗秘密角落里是这种动物的一种本能。像它的许多近亲一样,它总要找到这样的地方才罢休。约克斯教授所用的方法很巧妙。它住在黑暗潮湿的湿草堆里,他在巢外路上设计迷宫,使它必须经过,才能到家。迷宫的箱子,大约一码长,用板隔成四部,并且有适宜的门,互通往来。龟回家时,进入迷宫,很快就迷惑。它来来往往30分钟,不得要领。最后碰巧,居然走通了。两个小时后,让它重复试验一次。在第三次试验中,龟用了15分钟就到达巢穴。它在迷宫中已经减少了徘徊。
每两个小时为它进行一次试验,在第三次,龟只要5分钟;在第四次,只要3.5分钟;从第四次一直下去所走的路就不像以前那么不规则;第十次试验只要3分5秒,并且只在转弯时有兩个错点;第二十次,只要45秒钟;第三十次,40秒钟;第五十次,35秒钟。在第三十和第五十两次试验当中,走的路线很直接。龟已经学会了它的功课。
我们不必说龟有很高智力。但是它的确能从经验上得益;或许它学会快快地走出迷宫,也像我们学会巧妙游、加棒球筹一样。它渐渐地不再做无益的动作了。
新孵出的鳄会咬你的手指,但这并不是智慧行为,只是一种称为“反射”(Reflex)的本能行为。例如,我们看见石头打过来的时候,也会把眼睛闭住。新孵出的龟能在黑暗中走到水里去,你要是把它的头揪向别的方向,它能自己更正。但是这不是智慧,这是生来的本能,像飞蛾被烛焰吸引一样。由无路可认的海中,吃鱼的龟年年寻路到同一个沙岛上去。我们不明白这样的“回家”行为,但是敢说这的确不是出于智慧。“回家”行为多少带点记忆力,我们曾见蛇离开人6周后还能记得人。
有种大的美洲蜥蜴,称为鬣蜥(Iguana),平常很温和,但为了保护雌蜥,也会发怒。这在人类里,就得称为有胆量。爬行动物心里也许真有很多的感情潜伏在着,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得到的。至于智慧也许也是这样,现在让我们从蛇这里来考察这个问题。
许多人相信蛇是有智慧的,但事实上这并没有很牢固的证据。这些奇怪的没有四肢的爬行动物,在行动、捕食、攻打、逃避等事上毫无疑问是很有能力的,但是它们究竟有无智慧尚待研究。它们所做的只是天生遗传的能力而已,只是对付简单的日常问题的本能。它们并无显示创造力或可行性的确证,它们的智慧似乎是很低的,我们一定要记得——当一种动物的禀赋使它足够在每日生活中,战胜大多数的困难,它就不大会显现出其悟性了。动物很少有表现出比天生本能具有更多智慧的。
就算蛇的心理能表白出来,人也不能说它聪明。试举莱亚德(Layard)所讲述过的一个锡兰眼镜蛇的故事来说明。这蛇曾探头进一个洞中吞了一只蟾蜍。但是洞口太狭窄,吞食后,头部涨大,不能缩回。所以不得不吐出想脫逃的蟾蜍。“蛇当然是舍不得的。它再把蟾蜍含住,仍竭力试图脱身,并又把它放弃。此次却得着一个教训。它只咬了蟾蜍的腿拉出来,遂胜利地把它吞食。”用“胜利”二字好像有点“将畜比人”,但是一般都觉得眼镜蛇的心当时有点激动。如果可以照样重试一次,当然可以更满意些。因为我们急于要看眼镜蛇再吃第二只蟾蜍时,能否一“下手”就咬住一条腿。因为若是它这样做了,就证明它也能凭智慧来学习。首次能成功,也许很多时候是靠运气的。
关于感觉,我们已经讲过那条当触角用的伸缩不定的舌,蛇的眼睛发育很好,只是缺少一种普通的肌肉——缩肌。当这种动物在阻碍物当中爬行时,眼睛之所以不大会有危险,是靠前面盖有整片的透光的膜。蛇没有耳鼓,所以我们敢说听觉在它们的生活中是无关紧要的。
为什么那么多人相信蛇聪敏呢?我们必须从普通人对于蛇的敬畏中去找原因。普通人之所以怕蛇,当然是因为它运动的奇妙,无从捉摸,并且它常能咬死人。无论如何,从最开始的时候,人类早把蛇当做地上魅力的大象征。原始人是相信一种象征的动物含有所象征的力的品性或才能的。
所以相沿下来,人们就认为蛇比陆地上任何动物都更要狡狯些。我们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心灵,却被许多人认为有特别的智慧了——这也太宽容、太夸大了。
许多人相信蛇能做很多事;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虽有人说亲眼看见蛇把它的尾巴放在嘴里,使全身形成箍状或轮状,实在是无稽之谈,这是做不到的。
据说一条蛇能吞掉另一条蛇,而同时别的蛇也正在吞它。曾有人记录下来说,两条蛇同时吞一个动物时,会各吞一半,到中间相遇。但是一条蛇也不能囫囵吞下它。
所听见的关于蛇的故事:我们一再听人说,母蛇为救小蛇脫险,就暂时把它们吞在肚里。但是这种记载从没有证实过。有时观察者把蛇杀死,剖开后见有小蛇在內,并不问是否有些蛇是胎生而并不是卵生,就轻率地论断是母救子女而暂时吞牠们下去。不过有些雄鱼和雄蛙,在生育时期常把卵和雏藏在嘴里。所以我们也不能轻易地说这类蛇的故事是不可能,或不能相信的。我们只可以说这种事不像是会有的。
普通人相信蛇易于受音乐的影响,又说印度弄蛇人就是借此来对付它们,并把它们带到篮子里的。这种说法也很可疑,可怜的眼镜蛇的毒牙已经被拔去,至少在很多时候它们在弄蛇人手里的一举一动,都是受压迫的。
术士早先在埃及王的面前把蛇变成棍子,再变回原样,比上述这种更神妙些。这种技巧是一种奇怪的状态,称为“动物催眠”(Animal hypnosis)。用这种办法能将许多动物,由喇蛄到鸡都催眠。这是神经和肌肉两个系统的一种奇特的困乏情形,但还不是十分明了。术士紧紧握着蛇的尾和正当头下处。蛇脑和脊髓发出來的命令使肌肉收缩,但是蛇却被握得很紧,没有收缩命令源源而来,但是肌肉不能遵从,就有特別状态出现——一种条件相矛盾的状态。这时候动物就变得僵硬不动。不用握住,也静静地直卧着。这种情形和人受催眠术后非常不同。但是也有些相同的地方。在这一类例子里,蛇总变成一根棍子,并且能保持得很久。后来血液渐渐地能自由流通,困乏效应也过去了,机轮又照旧转动,棍子又变为蛇了。但是这也和蛇的智慧无关。
有些蛇突然陷于绝境而失去生的希望,就假装死;这也可以这样说明:它们的“假死”状态大概和催眠状态很相似,当它们忽然受到惊吓,或者走投无路时,而这种状态,是因为反射作用,不是出于主观。有些真正伶俐的动物,像狐,能学负鼠(Opossum)那样有心装死。蛇的“假死”远不如它。我们要承认有些有经验的博物学家谈到蛇的行为所见较多。像新英格兰有种普通的蛇,叫猪鼻蛇(Hog-hosed snake)。有人握住它的尾巴倒提,它便直挂下来,僵得像一条绳子一样。霍纳迪博士(Dr. Hornaday)说:“它自然希望用巧计脫身,并且毫无疑问它常在没有经验的人的手里这样逃脫。”毫无疑问,这种奇特的反应能救蛇的生命。但是我们不能证明这是聪敏的伎俩。我们还是会怀疑猪鼻蛇或其他的蛇曾希望过安全,或害怕过危险境地没有。
霍纳迪博士是纽约动物园的董事,对蛇和许多别的动物都很有经验,他相信我们这里所说的蛇只有有限的一点智慧。现在引用他的话,当然是很公允的。在1923年出版,他所著的《野动物的心理和态度》(Minds and Manners of Wild Animals)里讲到蛇的“敏锐的智慧和推理”。他相信“一切动物能对付新环境,在大难临头时,能保护它们自己”。但是蛇有蛇的效率,没有人会疑惑,不过它的智慧和灵活性也并非“推理”,推理实指一串推究。
象鼻蛇,即爪哇壁蛇
一种奇怪的绿褐色蛇,没有专司的腹部保护层,也许因为在水里住惯了所以没有。鳞很小,头扁平,上面盖满小颗粒。身长约4英尺,专吃鱼。
霍纳迪博士自述他的经验如下:“我深信我们在所有脊椎动物中,对蛇了解得最少,而误解得最多。世人多贬蛇好吵,好斗,远过其实;并且对它们的知识又过于低估。”他举出斜格纹的蟒蛇一例:这蟒身长32英尺,在从新加坡运去纽约的长途上,“它在应该蛻皮的时候无法脫去它的皮”。只得由人代为剥去,以救它的生命。一开始它蜷曲着抵抗,但是五个蛇夫静静地工作,慰藉地对它说话,竟一直剥下去,都很顺手。“一点多钟的时候,连剥眼和唇上的死鳞时,它都不抗拒。我曾见许多病人,受的痛苦比这个小,而抗拒医生却很厉害。这条森林里新捉来的野蛇很快就认清它所处的地位,并且居然能表现出理解,真使人惊奇。我不知道有哪种成年的野兽,能在同样的情形的下,表现出这样的智慧。”
所谓智慧二字,用来当然大有轻重。但是我们很疑惑,究竟这条蟒是否像霍纳迪博士所信的那样有智慧地静伏。它所处的环境,有很多地方可使它不抗拒。我们一般认为蛇有许多天生的动作方法(反应能力),足够应付普通生活问题;并且当意外的事发生时,它们能设法保护自己。假如它们没有这样的效率,它们或许还要智慧些。
人常说蛇还有一种迷惑鸟的能力。我们曾见过这种事,虽很有科学的意义,却是很惨的一幕。蛇好像把鸟吓僵了,许多动物都会因为害怕而麻痹的。看起来,并不像被迷惑或蛊惑,鸟似乎恐惧得发昏,它们僵硬地动了两三次,就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了。我们有时候看见小马被汽车吓呆,甚至要等我们来搬开它,好像冻死的动物一样僵硬。所以联系到这所谓迷鸟一事上,我们也只是觉得蛇有效率而已,仍然无所谓智力。
史前人有个偏见,至少从穴居人那时起,也许再早一点,使我们至今对普通的蛇,尤其对蝰蛇(Adder)不会公平地看待。在多蛇的地方,很容易从事实上判断这成见对不对。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我们称颂蝰蛇,照它所应受的那样。它的形状是可喜的,头比颈的一段宽,身体向后尖下去,最后是一条短尾。蝰蛇在颜色和斑纹上有特点,例如,头后的十字叉。我们和彼特鲁乔(Petruchio)同意,说“它的花纹令人大饱眼福”。谁都不能不赏识这动物,动作迅速;而且它们的确长得很美丽。扭曲的身体忽然伸直,向前急趋;寻常“用肋骨代桨,在地上划动”。拉斯金(Ruskin)说:“吓它一下,盘曲的身体就变成一枝扭捩过的箭;一条含毒的生命波射过草中,像掷出的枪一样。”
每对肋骨的尖附着在横生腹侧的每片大鳞上,有种肌肉撑起这些鳞,使它们的后缘紧抓着地面。这些肋骨移动时,使鳞复回原处——结果长长的身体遂向前进。这倒好象是许多只篙撑船,却不像许多条桨划船。
蝰蛇一身有许多种形状。形状适合于在乱草和碎石间爬行。这些肋骨把没有四肢的动物变成多足的马陆(Milipede)。当我们走近时,它窜得多么快!它靠深的球窝节骨和双关节的作用,使那么多的脊骨能自由地向左右运动,没有脱节的危险。它的内部每样东西都有利于身体的伸长。像肝,通常是宽的,在蛇里就变为狭长。两个肾也不是左右并列的,而是前后相随。内部没有安放两个充分发达的肺的余地,所以左边的肺缩得很小。当蛇受惊时,右肺很快地逼出气来,发出“咝咝”的声音。
反过来说,没有人会说蝰蛇吃得清洁。它杀鼠、蛇蜥(无足蜥蜴)、雏鸟、水螈和幼蛙。通常会在夜间出来猎食。它用一个颚扣住捕得的食物,另一颚向前移动,就衔紧了。于是那边再放松,再前进,这样蝰蛇就吞下捕获物。捕获物常常好像不能容纳在嘴里一样。有时蝰蛇把所捕的食物的后部抵在石头上,以顶进它的嘴里。当受害的动物经过嘴到食管里去以后,它的下行,似乎靠肋骨痉挛性的动作的帮助。有人会想到,当它嘴里塞满食物,正要拼命下咽时,恐怕要窒息了。但是气管的前端移向前方,伸出于口部,所以空气仍能下行到肺,蝰蛇并不容易闷死。
毒腺看来是变态的唾腺,毒牙是卷转的牙齿,里面有一个管道,毒汁可以从这里射出。这是自然的变旧成新的方法。蝰蛇预备攻击时,下颚一开,有如一种精巧的自动装置,毒牙便竖起在上颚了,并且能挤压毒腺。如果毒牙断落,或者自行脱落,马上会有新的来顶替。这后面还有一颗更小一点的,所以毒牙不断地有接济。由蝰蛇本身来看,这是天生的。当毒管的前端和新毒牙的基部连接时,一定经历过一种有趣的解剖上的重要关头。
蝰蛇的胆汁是它自己毒汁的解毒药。一个人要是被蝰蛇咬得很重,倘若还能镇定地杀了它,剖出它的胆,是有希望脱险的,我们说被”咬得很重”,因为毒性好像是会随时增减的。当蝰蛇健全并且久没有咬过人或动物时,它的毒性就很烈。对大多数的成人来说,被蝰蛇咬了并不甚危险,但是有些人连被蚤咬都是危险的。
人们都知道“自己塞住耳朵的聋蝰蛇”,因为无稽的博物学到处误人。但是蝰蛇并不聋,并且也没有耳孔可以堵塞,它也没有耳鼓。但是颚和发育得很好的内耳有解剖上的关连,每当吃东西,声音大得像喇叭一样。像别的蛇一样,蝰蛇瞪眼看人是因为眼睛不能动,眼睑在胎里不过存点痕迹,到长成时便没有了。蝰蛇好像是隔固定的第三眼睑而看东西的,这第三眼睑外有透光角质的鳞,像一块表面玻璃,在蛇蜕上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们不能说蝰蛇失去了蛙就会流泪,但如果这样,它的泪一定是由鼻孔流出的。
我们拿没有四肢的蜥蜴作为原野动物的另一种例子。蛇蜥(Slow-worm)的学名叫“Anguis fragilis”,是英国动物当中最有趣的一种。它住在干燥的草地上,这个地方有草和树木的庇荫,而且蛞蝓很多(它常常被误认为是蛇而被杀)。其实除了形状和无四肢外,蛇蜥并不像蛇。它的鳞带圆形而且相重叠,全身的都很相似。鳞下又有薄的骨质片,因此和蛇鳞大不相同。但有一处相像,就是光滑的鳞上的外皮最外层死去后,整个脱下,像蛇蜕那样,由头至尾,由里翻外,除了尾部死皮有时向后顺卸而下。有人拿“刀出鞘”来比喻这种尾部脱皮。
蛇蜥尾巴长,而蛇尾巴短。蛇蜥总有胸架的痕迹,而蛇却从不显出。它们头颅、颚、肋骨和腹部都不一样。在通俗博物学上,蛇蜥又应该称为盲蠕虫,人们却并不这样看,因为它有很清楚的眼睛和活动的眼睑。从前有个老动物学家说:蛇蜥看见蛞蝓时就“喜悦地闪铄”。它的耳孔很小,并且在鳞下藏得很严密;所以被人疏忽就不足为怪了,它主管触觉的舌是有刻缺的,不像蛇那样两歧的。
在四月或五月间(随气候而定),蛇蜥由冬眠中醒来,就从藏身的地方爬出来。它们交配了,并且起身去寻食,食物以小蛞蝓、蚯蚓和毛毛虫为主。它们并不袭击,也不疾趋,只慢慢地行动,捕捉它们能捉到的。虽然很羞怯,但是它们却在白天工作,特别是在原野树木庇荫处,或树附近的草里。在八月至九月间,雌蛇蜥产8~12个软壳的卵,卵一生下来就自己裂开,孵化出很美丽的小蛇蜥,像银色蠕虫一样约长1.5寸。开始它们只吃很嫩的蜘蛛和昆虫,六周之后,它们比原来增大一倍。五六年后,它们完全长成。普通约长10寸,约长一半的尾巴。英国博物馆有条特别大的蛇蜥,长17寸。当天气寒冷,食物稀少的时候,它们就退避到多青苔的岸上的洞里,或者到枯叶当中安适的地方,或钻进松软的干土里去。在它们过冬的地区,可同住20条蛇蜥,彼此相聚在一起,好使大家暖和些。这大概是因为这个地区适宜居住,所以年年连住。
杀害蛇蜥,实在是无聊;第一,因为它是演化中很有趣的产物;第二,因为它是很驯善的动物,具有鲜明的个性;第三,因为它钩曲的牙虽然尖利,却不足以咬出血来,而且它是无辜的;第四,因为从利于人类方面来看,它杀蛞蝓和小毛毛虫,是很有益的。但是没法让普通人认清它不是蛇,并没有毒。就算有学问的人也要问:倘若它不是蛇,为什么要称它为“Anguis fragilis”?也许还要引维吉尔(Virgil)的一句话“Latet anguis in herba”(一条蛇躲在草里)为证。
这种无四肢的蜥蜴在欧洲亚洲都是很普遍的。它有许多有趣的特点:它有蛇的形状,虽然术语不同的两类,但是却有相似的生活状态,例如流过狭的路径。是系统不相属的动物,表面上相似,成为“趋同”(Convergence)。当被捉的时候,蛇蜥就僵硬了,尾很容易自脱,像大多数的蜥蜴那样,它常这样来自救。这种反射的或自动的自残,称为自裂(Autotomy),林奈给蛇蜥起名为“脆”(Fragilis)就和这事相关。自裂必定是很古老的反应,因为身上预定一段脆弱的部分,得以从那里裂断。把尾巴放弃,如果能逃命,失去的部分在闲暇时能够再生。虽然新尾是个麻烦办法,这种再生却是大自然的医治力的好例子。
在它脑的上表面,耸起一个颅顶的或松果状的器官,像许多其他脊椎动物一样,在蛇蜥里,在称为新西兰岛蜥蜴的“活的化石”里尤其显著,这部分很显然具有眼的构造的痕迹。这大概是老式的从中央向上看的眼的残余物。在蛇蜥里,这好像仍是一种感官,或许善感温度的变化,因为这种动物见阳光强的地方,就很快地避开,尤其当它还小的时候。
最后,蛇蜥是过隐生(Cryptozoic)生活的最好例子,它很容易自行躲避;它并不是稀有动物,可又不常见。它能生存,也因为它善躲避,这本身就是一种技能。
变色龙的原名叫“Chamaeleon”,意思是“地狮”,但大多数变色龙分明是树栖的动物。它们是真正的蜥蜴,但是它们从普通蜥蜴进化出来是很奇特的。自古以来,生物演进的许多变迁中,这一定算最奇特的许多例子中的一个:像有种树鼩(Tree ghrew)的后裔变为蝙蝠;有种尖嘴鱼的后裔变为海马。这些都是很特别的变迁,但是还没有像蜥蜴演化成变色龙这样令人惊奇。
每种动物都拥有许多适合性,或适应性,但是变色龙浑身都是诡计。我们在南非洲看见它们站在树枝上一点也不动,我们以为它们睡着了。但是它们忽然吐出棍棒状的黏舌,有身体除去尾巴那样长。它们有种不可思议的运动法,慢到使人看不出它们在移动。它们眼突出得很奇怪,用一种古怪独立的方法来对光。对光时,很精细的,让人替变色龙担心,怕它来不及捉住停在那里的蝇。开始先对准右眼的光,再对左眼。等两眼都对准光后,才伸出舌来。它费很多时间来对光,但是对准后,它就突然射出它的舌,差不多像爆发一样快,说它像弩箭那样快,更贴切些,对蝇来说,每次都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我们曾经说过,变色龙的名字(指Chamaeleon)意思是“地狮”,这是很奇特的名称。不禁使人费心力去想象变色龙和狮的相似之处。大多数时候它不住在地上而住在树枝上,为什么这么奇怪的动物要被称作狮呢?是不是因为它们使有些动物——比如狗——看见就害怕?当它们被攻击时,有时会缩小身体;但是有时又会涨大身体,张开口,好像威吓一样。有时它们“嘶嘶”地叫,并恶狠狠地向两边摇来摇去,它们鼓起肺和气囊,涨大它们的身体,难道不像猫见了狗,耸身竖毛来蒙混吗?猫的王不就是狮吗?由此不好推到变色龙蜥吗?但是与寻常人讨论字原学,是有危险的,所以我们不能强迫人相信:因为涨大而发怒的变色龙像只鼓气的猫,就得名叫“地狮”。
现在我们问变色龙如何能适合于枝上生活,我们自己站在较稳固的地位上了。它的适于钩卷的尾,教人想起猴尾;手指脚趾都分开,以便捏住支持物。它的手很有趣。三指向里,两指向外。脚趾却是两趾向里,三趾向外的。普通的变色龙在二十四小时内,能变化出六七种颜色。在晚上,它多数时候是乳油色,带黄色大斑;在白天,常是灰绿色,带许多黑点,和若干淡褐色块;激动时,就显出栗色块,和金黄色点子;当它大怒时,黄点就变成墨绿色。但是这还不是它色彩库的全部表现。
变色一部分是这种动物心境的表示,另一部分是对外界变化的反应。有时变得更加叫其他动物注目,如同发警告。但是有时只当作隐身衣,正像它有时把自己变大、有时变小或细瘦,所以在变色当中,也似乎有两种策略,一种是恐吓,一种是隐遁变色的。变色由真皮里的分枝的色素细胞伸缩所致,但是另有无数的细胞带黄色油点和鸟粪素(guanin)结晶体,或别的折光强烈的微粒,其过程很复杂。讲到变色龙的皮,使人想到它经常进行的蜕皮。当外皮(Epidermis)的外层死了以后,皮上便起泡,像一块块的薄纸一样。变色龙向石上或树枝上轻轻摩擦,就一片片地脱落。
变色龙具有许多特别的性质。当寻常蜥蜴在天敌手中失去尾巴以后,它常能长出一条新的,有时是一条权宜的尾巴。但是变色龙的尾巴不是脆的,而且如果断了,也不能再生长出来。这两种关连的特点并不难明白,试想变色龙的尾能钩卷以悬挂身体,一定要强韧些,这样它的尾巴围绕在枝上,才不致于有危险。
它的皮上没有鳞,却有细粒。眼睑相连合的地方,只有一个细孔,舌头像装在管子里的弹簧,有血充进,就帮它猛力弹出。巨大的肺和狭长的气囊通连。这些也都是变色龙的特点。
多数变色龙产卵在地下,卵发育很久,才有白色的小变色龙孵出。雌变色龙通常伏在卵上,在大多数的例子里,像南非洲的侏儒变色龙(Dwarf chamaeleon),小变色龙是在母腹内孵出。这表明许多不同的动物在演化历程上的一种趋势,就是向着胎生进化。
变色龙的私生活,我们知道很少。一方面因为它们善于躲藏,另一方面因为它们离开本地,不容易存活。并不是它们死得很快,它们常常绝食数月,但最后总得一死。它们差不多是专吃昆虫的,但是它们的食欲常常变化。它们需要很多的水。它们睡在树枝上,很牢地附着在上面。气候极端寒热的时候,它们就避到地下去。但是僵卧时怎样经过,我们很少见到。我们要当它们是转变过的陆栖蜥蜴,大部分很适合于树上的生活。当气候太寒太热或快要产子时,它们就又回到旧时常住的处所。
在淡水动物当中,很奇怪地,我们要包括一种用肺呼吸的蜥蜴在内。这是博物学里一个引人入胜的美点。歌德说,动物总企图作几乎不可能的事,然而却竟然成功了。一部分无疑是因为生存竞争太激烈,但是高级动物另有冒险尝试精神。动物常常要找新的适当机遇,于是我们就常常看见意外的事发生。一条用肺呼吸的蛇离开陆地一百里,在海里作什么?一只陆栖的蜘蛛在湿地的池里,在水下用丝织成穹顶网,往里装满干空气作什么呢?两栖纲里的蛇晰,或鸟纲里的穴居鹦鹉,怎会住在地底下?再谈到我们现在的问题上:蜥蜴在水里作什么?
脊椎动物里最先在陆地上住惯的是爬行动物,它们两栖的祖宗开始前往陆上,到此才完成这种大迁徙。虽然它们是用肺呼吸的,但是它们当中也有不少其后又回到水里去居住的。像鳄目、龟鳖目和海蛇,都可以称为“二次水栖”。在蜥蜴里,陆栖的习惯,连穿穴和爬树在内,养成得极深。以致于偶然有例外,会让人感觉很有趣味。我们要引科普斯泰因(Kopstein)博士近来所讲的摩鹿加岛(Moluccas)产的水蜥蜴,它并非新发见的动物。但是从前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奇怪习惯,它的属名为簇尾蜥(Lophura)。最著名的种住在安汶岛(Amboina)、斯兰岛(Ceram)和西里伯斯岛(Celebes),叫安岛簇尾蜥(Lophura amboinensis)。这就是科普斯泰因博士所研究的一种。另有一种产于特尔纳特(Ternate)和哈马黑拉岛(Halmahera),第三种出在菲律宾,从上可以看出变种遭隔离后,会成为新种。在英国附近,有奥克尼(Orkney)和圣基尔达(St. Kilda)鹪鹩可以为例。在人类里,也照样有隔离作用,限制婚姻范围,这好像向来是支配和造就种族特性的重要原因。
安汶岛水蜥或水蜥龙(Hydrosaur),从不离水很远。它通常在小溪、水塘和咸湖旁的悬枝上,展开它的肢体。如受猛烈的攻击,就潜入水去。一只水蜥天天回到那一根树枝上,并且卧在那里极其镇静。因为它没有天敌,连人也不怕的。除去两种麝猫外,摩鹿加群岛更没有别的肉食兽,原住民也不吃水蜥,这就是成年水蜥极镇静的原因。
幼水蜥却大不相同,它们在河底石下,或池中茂草里,躲藏得很快。因为当它们幼时,常被鹭鹚和鹰迫害,直到长足时才变得一点也不畏缩。用不着奇怪,因为这时候它们有2尺多长!至于它们的食物,包括水中或水旁植物的叶和别的部分。科普斯泰因博士曾在一处有几个硫磺温泉的池里,发见一群水蜥,但从没有在海里见过。所以唯一的海蜥只有加拉帕戈斯群岛(Galapagos Islands)吃海藻的海鬣蜥(Amblyrhynchus)一种。
在安定且暖热地方的细河沙里,雌水蜥埋下它的卵,8~12寸深。正像雌鲑鱼不产卵在流动的沙砾里那样,雌水蜥也避开流动的沙。虽然原住民不吃长成的水蜥,他们却喜欢这种卵,卵黄很多,据说味道很美。它们有2寸多长,所以值得找来吃。它们包在坚韧羊皮纸状的“壳”里,壳的颜色灰白,有灰色的点子和条纹。摩鹿加的气候差不多不分四季,因此一年到头有幼水蜥在那里孵化出来。
最值注意的特征是雄水蜥长成后尾上的饰物。从近尾部起,上侧中央长出船帆样的饰物来,特别惹人注目。这是雄水蜥特有的,像雄鹿的角那样,更值得注意的是那雄水蜥长成壮实后,就没有这种饰物了。一条雄水蜥长到两尺长,完全和雌水蜥一样,但是此后它就张开它的帆,大概由于血中受到一种化学的刺激物即激素而形成的。这是很理所应当的,蜥蜴既然住在水里,就应该生出一张帆来,但是这不过是巧合而已,因为只有一性这样。
有一种最奇怪的爬行动物,就是吃海藻的蜥蜴(海鬣蜥,Amblyrhynchus cristatus),住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的石岸边,常潜入海水去找它最喜欢的海藻吃。它有4尺长,在陆地上走得很慢。达尔文乘卑格尔号航行时,对这种动物很感兴趣,并且看出些很有趣的特点来。“这种蜥蜴在水里,身体和扁尾像蛇的运动,缩起腿,紧贴在身旁,游得很自然而且快。有一个水手悬块重东西在一个海蜥身上,把它沉下去,以为这样可以立刻淹死它。但是过了一小时以后,他拉起绳来,那海蜥仍然十分活泼。它们的四肢和坚强的爪特别适合爬过遍布海边的不平的礁石和火熔石的裂缝。在这样的地方,常有这些可怕的爬行动物,六七成群歇在离海浪数尺高的黑石上,伸开腿在晒太阳。”
达尔文所见的特性,有人很觉费解。蜥蜴当然是用肺呼吸的,当它潜入水时,一定要靠肺和血里所蓄的氧气。它却很随意地而且经常地潜入水中。但是强迫它进水,它又不肯。达尔文看见海蜥被迫到伸出海面上的岩石的角上,它宁可让人捉住它们的尾巴,而不愿意跳下水去。他捉了一条投在水里,它立刻就回到岸上来。达尔文特别奇怪,他说:“我好几次赶一个蜥蜴到走投无路的地方,而捉着它。它虽然善潜水和游泳,却总不肯下水。我把它丢下去,不一会儿它就回来了。”达尔文为解释这种奇怪的行为,说是因为蜥蜴在陆地上没有天敌,而在海里就不免遇到许多饿鲛来害它。“因此养成这种固定的和遗传的本能,总以为陆地是安全的地方,无论遇着什么意外,也绝不肯离开。”我们要记得,蜥蜴或许比较晚才开始到海中游历。这个见解有着有趣的证据,就是海蜥有个“版本”是它的近亲,却是生在陆上的。
雌蜥蜴(Tropidurus)
雌蜥高高站立,正要用力屈身向下,“雄的背上灰褐色,夹些黑点黑条,腹下又绯,又红,又黑,而黑色衬托得尤为显明,雌的多较近纯褐,却有一抹鲜红,从面扫过肩到身旁”。这是雌雄异形(Sex Dimorphism)的一例。
我们必须大概说说这个陆栖的表亲,它引导我们离开海藻,而让我们了解到秘密。达尔文称它为一种海鬣蜥。现在它的学名叫做(Conolophus subcrstaru),但是人们都同意它和海蜥是很相近的,并且说它的生活方法是旧式的。当达尔文到加拉帕戈斯群岛的一个叫詹姆士的岛上去时,这种蜥蜴成群集队。“我们寻找了好半天,找不到没有它们居住的地方,来搭我们的帐蓬”。它们是种迟缓的动物。它们慢慢地爬行,尾和腹部在地上拖着。它们常常停下来,昏睡一两分钟。它们在比较软的火山土里钻洞时,先用身体一旁的腿来扒土,再换另一边的,依次互换,达尔文说:“我观察一只蜥蜴很久,等它半段身体都埋在土里,就走上去拉它的尾巴。这样一来,它受惊不小,不一会儿就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我的脸看着,好像要问:你为什么拉我的尾巴?”
陆栖的和海栖的有分别,前者的尾是圆的,不是扁的,它的趾间也不生蹼。它吃多汁的仙人掌属(Cactus)、金合欢属(Acacin)的叶,和树上落下来的酸浆果。但是最有趣的,是这两种近亲同住在孤悬海外的悬崖处:一种变成穴居吃仙人掌的,别一种变成游泳而吃海藻的。这就告诉我们说两种都在很困难的生活限制下过日子,并且它们共同的老祖宗也曾在困难的制约下过日子。这两种蜥蜴得出了两种很不同的解决法,其中一种是有独无偶的。因为只有一种蜥蜴潜入海里,游来游去。也只有一种蜥蜴吃海藻。动物被逼迫得太厉害,就着急去找无论什么空隙来安身,或者采取无论何种没有经过试验的方法来生活。生物界到处都有“更换生活方法”的事例。
留着“蠵龟”(Turtle)一名给海里桡肢的蠵龟科,如作汤用的缘蠵龟和作梳子用的玳瑁等。我们可拿“龟”(Tortoise)字来称呼陆地上的种类,“水龟”(Terrapin)来称呼淡水里的种类。在英国常见的是希腊龟(一种陆龟Testudo gracca)。至于怀特(Gilbert White)所研究的Testudoibera,和前者很相近。这些龟是爱暖和的,当天气不很热时,最喜欢晒太阳,它们起得晚,睡得早。如怀特的宠物在夏天的长昼下午四时就睡了。到第二天上午很晚才起来。到十一月,它埋在土里,一直到第二年四月中旬的时候——在英国当然是最好的办法。它们并不真作冬眠或蛰伏,因为那种特别状态只有某几种动物才有。爬行动物的这种行为更像是冷昏迷(Cold coma)或昏睡。
怀特讲到饲养多年的老龟,“这龟一见喂过它三十多年的老太太走近了,就向着它的女恩人踯躅而前。想要快,却不免笨手笨脚的。”他谈论这事时说:“最卑下的爬行动物,最冥顽的东西,也能认出喂它的人,并且也能感恩。”即使龟到了多冷少热的英国,活动上受到阻碍,它已不能称为善感应的玩赏动物了!
卖龟的小贩尽管发誓道:龟能很快地清理一个地方的蟑螂。其实这种动物是一个食草者,虽然它能吃面包和牛乳等,它却爱好吃莴苣和白菜,蒲公英和翘摇。哈多博士(Dr. Cadow)费了几年工夫,很仔细地观察过几百只龟,可是从没有看见一只吃过蛞蝓或蚯蚓,虽然常有人这样说。北美洲东南几州的松林下砂地里,有一种穴居沙龟(Gopher tortoise),穴地而居,不仅吃茅草和多汁的草,还吃松脂,怪不得它的香气那么猛烈。总之,我们敢说龟是确确实实的食草者。
龟好像采取了小心开慢车的生活规则;它们无论做什么,都极审慎。它们慢慢地吃,慢慢地长大。我们可以数它们角质片甲上圆纹的数目,来断定它们的年龄,因为每一圈是一个夏季里生长的结果。怀特观察它所养的龟(现在藏在英国博物馆内),到六月变成很活泼,努力去求异性的爱。但是在平时,它很小心,总避免一切过度的劳动。
许多游历的博物学家曾经问:为什么许多岛上有特产动物——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在东印度群岛里,每一个岛有特种的猴、爬行动物、淡水鱼和蜗牛。夏威夷群岛里,每一个岛各有独有的蜜雀(Honey sucker),每个森林中也各有独有的蜗牛。白令海峡里,三群海狗巢穴各产一种海狗;圣基尔达产一种鹪鹩;奥克尼产一种鹪鹩。都与众不同,这是什么原因呢?
大概的回答如下:大多数生物是能变异的,后代常和父母不同,而且一个家族中,也各不相同。换句话说,更新变异是常有的事情。在岛上,新变异容易维持下去,比在没有交配限制的地方,更容易取得稳定的立足地。当育种家得到了能使它满意的变种,它就找和这些相似的,或者特别相似的来交配。换句话说,它用同族繁殖(Inbreeding)的方法来创造新种族。这种同族繁殖在自然界里也是有的,只要杂配受了限制,这在岛上当然比在大陆上容易。
当达尔文到加拉帕戈斯群岛时,他对大龟极感兴趣,大概就是因为各岛有各自的种族,虽然相近,却不相同。达尔文说,他已“面对创造作用的真实动作了”。他计算一个大龟行走的速度为10分钟60码,约等于一天走4里。但是它们渴时走得很远,因为多汁的仙人掌,或下垂的地衣绿条,或加耶维太(Guavavita)的浆果等,都不足以解渴。“挨近泉水的地方,许多这样的大生物,有些急急忙忙地前进,伸长脖子;有的喝足了回来,熙熙攘攘,可称奇观。”达尔文注意到老龟,他说:“好像大都死于意外,如由悬崖上滚下来。至少有些居民告诉我说,他们从没有看见一只龟无缘无故而死。”换句话说,这些大龟活得非常的久,简直不会自然而然地死去。但是它们不久却要灭绝,实在是可悲。到过这些岛的,每个生物学家都注意到——也许痛惜——大龟日渐减少,可是还要带走些标本,使岛上所剩下的就更少了。
大龟常住在有水潭和多汁植物的山谷里,但是到了夏天,会爬到山上,在它们常经过的路上,有几处石块极光滑,大雨后滑得不能行走。除了在中午又热又亮的时候外,可以看见或听到大龟很闲暇地在徘徊,这个时候也许黑暗,也许有些光。1905年,一个游人在3里内,数到30多只大龟。好像这种遨游大部分是为了恋爱。雄的发出吠声,在树林里声可达300码外。这好像和达尔文所认为大龟绝对是聋是相反的。
龟卵比鸡卵大些,一层一层地产在地洞里,一窠约有18只,但是雌龟决不放它所有的卵在同一地方。幼龟好像死得很多。因为它们有天敌,那就是秃鹫(Buzzards)和野狗。等它们有一尺长以后,除遭人毒手外,还是很平安的,因为人类凶残起来,对它们是非常危险的。它的肉的是很美味的;从脂肪榨出来的油,在从前又能卖个好价钱,科学家搜罗标本,也有责任。于是有些岛上所剩下的大龟只有几只了,在别的地方竟一只也没有了。我们不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不光彩的事情,就是数百岁的动物的绝种期竟然也计日可待了!
我们可惜它们的灭绝,不是因为大龟也像新西兰岛蜥蜴或楔齿晰那样,是一种极古爬行动物的唯一存留者,简直像“活化石”。讲到加拉帕戈斯大龟,最适合于做(或从前做过)物种构成的实例。不久前,差不多每一岛有它自己的种,共计15种之多,现在只有亚伯马里岛上有一种以上。如果不照达尔文那样解释——现在的群岛从前原是一个大岛,岛上只有一种龟,后来繁衍出那些不同的种——好像就不能解释。等大岛沉没,成为如今不相连续的许多山峰,相似的龟被隔离成若干群,这些变种在各自同族交配而成为十五种不同的种。若以为叫它们为变种比叫它们为种较便利些,也不妨这样叫,我们的议论仍旧有效。陆龟进水不久就淹死,那么当初大岛上哪里来的大龟呢?最合理的假设说那岛和中美洲间原有陆颈相连续。加拉帕戈斯群岛在赤道上,离南美洲西岸约500里,离哥斯达黎加(Costa Rica)南岸660里。
大龟能生活150年以上,而我们所讲过的几个竟有数百年高龄。但是今后不久就会一个没有!丹皮尔(Dampier)和别的老游历家见过龟群;到毕比(Beebe)只见过一只!记明它能在海里游水片刻以后,不久就死了——给活动影片得了几百尺的材料。人是不值得信赖的。
多数龟能活这样久,和迟缓的生活节奏是相一致的。它们老得慢,死得慢!怀特的龟比主人多活约一年。在1794年才死,在英格兰活了差不多54年,其中最后的14年在塞尔伯恩(Selborne)过的。很少有几只活到数百岁的。在1766年,从塞舌尔(Seychelles)群岛运了五只大龟到毛里求斯(Mauritius)岛。其中有一只到20世纪初还活着!在1901年,哈多博士报告说:“它虽然差不多瞎了,却仍保持固定的习惯,并保持着健康。”它的壳长到一码以上,背上能载两个人。
龟在多方面都慢,领会也不快,脑和头颅比起来,小得可笑。但是它们却也有聪明,否则它们就不能生存得这样长久。它们能学会分辨人,并且善于辨认地方。它们能深谙它们所住的地方,能从很远的地方回家。它们特别能记得它们冬天所住的地方,即使在很难找的地点,有只水龟竟能解决迷宫问题。这至少可以证明它能从经验上得益。据一个可靠的报告,有一群普通的龟会伸颈谛听园旁空场上城市军乐队奏乐。但是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承认这事为智慧的确证。平常的龟不叫唤,但是在生产时期,它们略发“咝咝”的声音。查塔姆(Chatham)岛上,雄的大龟吼起来,声颇粗嘎。达尔文曾在一百多码外听见。普通龟的“咝咝”声,只是这些大龟的大声的一点细微回响。普通的龟产2~4个白壳卵,像鸽卵那样。它们埋卵在松沙里,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它们保卫它们的卵。
龟和它们的血亲都有坚韧持久的生活力,从它们的身体若干部的局部生命(Local life)上就可以看得出。像可食的绿蠵龟,肉已做成羹,而它的心脏,若放在适宜的地方,竟能继续跳一周之久,这就够奇怪,但是我们觉得最奇怪的事还在龟壳。怀特有点疑惑地说:“这被束缚的爬行动物好像很可怜,装在一副笨重的甲里脱也脱不下来,好比囚在自己的壳里。”但是反过来说,这些构造错杂的盾,却保护它们不受伤。除去希腊鹰能用爪提希腊龟到高空,再把它摔到底下石面上,此外欧洲没有什么别的动物能奈何它。平常一切意外的事,龟都不怕。上下都装起甲来,又能把头尾四肢缩进去。壳构造得像拱门或隧道,龟就养成绝对闭关自守的习惯。更奇怪的是龟的外骨(Exoskeleton)和内骨(Endoskeleton)里的各分子非常错杂地镕接在一起,就好像一个能生长、移动的垒堡,这可给解剖学家一个难题。(一)在上下两方的外面,都有角质的表皮的鳞片;(二)在背甲(Carapace)中线有一排的骨,是脊骨的尖(神经棘)变平而成;(三)此外有一排皮下的骨——真皮的棱鳞(Dermal scutes)——黏着在神经脊棘上;(四)背甲两边,由固定不动的肋骨伸平展扁而成;(五)这些外面还有棱鳞黏着在上——肋骨甲(Costals);(六)腹甲(Plastron)包有骨质板——常误称腹部肋骨(Abdonrinal ribs)——在腹皮下,化成骨;(七)有些学者说腹甲前部代表锁骨(Collar bone)。它没有胸骨,它的构成这样错杂!
在西非洲树林被河冲断,或雨林让位给丛林和沼泽的地方,就产大水栖爬行动物——鳄鱼(Crocoodile)。鳄鱼在陆上很僵硬,周转不灵,所以受惊时就逃避到水里去,并且也在水里猎食。但是它喜欢睡在近河边的暖热的沙滩上,当一天最热的时候,在太阳下晒几小时。常有数十只鳄,彼此贴近,在一片沙滩上睡着。有群像睢鸠(Plover)的鸟在它们群里跳来跳去,一点也不怕,并从它们背甲上啄水蛭吃。
鳄鱼用短腿爬下岸,潜入水下就不见了。它在那里伏得很久不动,只露一点鼻尖在水面上,但它并不会睡着,而是在等着捕东西吃。一只小羚羊离开森林,来到水边,神情像是一只被打的狗。它并没有认出鳄的鼻尖,以为不过是一块石头,或一块泥土,它就弯下身来喝水了。鳄轻轻地游近来,然后用有力的尾猛力一扫,就扑着小羚羊,并且立即用强有力的颚咬住它。鳄把动物沉在水下,把它们淹死,它自己却不会淹死。因为它能把外面鼻孔及在长嘴后方的孔关住。气管的入门接到后鼻孔,若把前鼻孔放开,并抬出水面,水就不能在嘴里阻扰它的呼吸。牛羊、一切野兽、鱼和鸟都会遭它杀害。甚至人到河边汲水,都会被攻击。
鳄鱼除晒太阳外,还有一个原因要上岸,因为它要在沙上穿洞做窠。雌鳄掘出很深的洞,就在那里产它的卵,个大、白壳,像鹅卵一般。它拨热沙,四围遮住卵堆,并且看守很久。就利用那里当她晒太阳的地方。约三个月的时间后,幼鳄用一个特别的卵牙来凿开壳,并且发出奇怪的小声音,有点像打嗝,等母亲来帮它们从沙里挣扎出来。它较多数别的雌爬行动物更为慈爱,它很高兴地带它的孩子们到水里去。
我们很值得注意的是,沼泽地的大动物常有它们的随从。乌鳄鸟对鳄鱼很有用,能替它除去身上讨厌的寄生物,而自己也就常有东西吃。红水牛极善游泳,常和一群黄背的鹭及别的鸟在一起,它们跟着它经过泽地,捕食被牛蹄惊起的昆虫。有时这些鸟对于水牛很有用。就是即将有危险时,可以引起它的注意,犀牛的确很依赖它的“探子”——小的捕虱鸟(Tick-birds),捕虱鸟围着它四面飞,并停在它的背上来寻糙皮上的扁虱吃。如果这群鸟忽然飞起来,犀牛马上就受惊。等它们回来,照旧镇静地找吃的,这些大家伙才算安定下来。
爬行动物一纲的种类太多,我们只能略述它们的生活状态而已。不过我们所选择的,都足以描绘它们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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