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年龄不再有”

在我六岁快结束的时候……我人生的第一个章节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告终……我知道生命也有结束的那一天！……这是我心中隐隐的恐惧；在面对幸福遭受重大伤害事态之际，孩子的心里和最成熟的智者一样深感冲击。

——托马斯·德·昆西

《童年的忧郁》，1822年

“懂事的年龄”一词似乎已经过时了，很少被人们提及。过去在天主教传统中，人们会为这个年龄的孩子举行特殊的仪式，即忏悔圣事和第一次领圣体，因此这个词包含了精神层面的含义，它常出现在历史和文学作品中。在法国旧体制时期，人们认为7岁左右是儿童能够自我担当、有责任心的阶段。这个概念在如今看来显得陈旧过时，以至没有人认为儿童能够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成长，并且皮亚杰所描述的阶段也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明确。简言之，如今的心理学家们开始怀疑懂事的年龄是否存在。

目前的情况是怎样的呢？人们知道孩子到了六七岁时开始有了数字的概念。他幼小的大脑在发育的同时让他能够进行两种认知行为：分类和分级（将大的数字分等级）。皮亚杰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他拿给孩子10只雏菊和2只玫瑰，然后问他：“是雏菊多还是花多？”7岁的孩子会回答：“雏菊多。”事实上，在这个年龄阶段，儿童还不能意识到雏菊是花类这个大类别中的一部分。至于分级，儿童最先掌握的是序数词，然后是基数词（次序）。

皮亚杰的《儿童头脑中的数字概念起源》和《基础逻辑结构起源》这两部著作让人们认识到儿童在六七岁之前还不具备逆运算能力。而此后，由于有了数字的概念，儿童能够通过推理，消除前一个概念的影响。他们能够在心里进行正反运算。他们的思想开始变得灵活，能够阻碍认知策略。对于皮亚杰上述实验中的问题，他们现在会这样回答：“花比雏菊多。”皮亚杰的法国学生皮埃尔·格雷科（Pierre Greco）曾经说过：“如果说‘不’的大脑知道为什么说‘不’，就说明它已经可以解释下一次为什么说‘是’。”（《通用百科全书》，1988年，第664页）。这个年龄的儿童知道大脑是思考的工具。他们能够将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的私人生活进行对比。这一思考功能的决定性转折点会对感触性产生影响。新大脑皮层调整大脑的功能，并通过情感提供推理能力。

儿童到了7岁，在其个人意愿的左右下会产生自主的道德情感。在此之前，不道德的概念都是以他律的方式被解释：法律是外面的世界所规定的，只有成年人才能发出禁止的命令。随着新的智力能力的出现，刚刚学会读书的儿童，词汇量逐渐丰富，懂得偷盗、说谎等行为在社会中的不良影响。作为反馈结果，情感动力又一次影响了理智化。

在有些时候，孩子们的焦虑表现得会更压抑些，并集中体现在更加具体的事项上。这种现象可以被认为是“情感反响”得以强化的结果，好奇心因负罪感而更加强烈。

同时，在孩子身上产生了3个最主要的概念：

◎ 领地概念。动物的初级本能就是获得、捍卫以及维护对自己的拥有物的专属权利，这种本能在7岁儿童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这个年龄的孩子比任何其他年龄的孩子都希望保护自己的私人领地、自己的“丽池园”，在那里他们能存放自己的宝贝，那里也是他们喜欢栖身的小窝。嫉妒感和觊觎感会越来越强烈，但都夹杂着作为基本道德基础的负罪感。

◎ 等级惧怕。儿童早期出现了控制他人的意向。而现在，团体里奉行守规。所以，孩子们排斥任何不守规矩的孩子。同时还进一步发展了帮助更年幼、弱小的团体的初步道德观。正是在此，多样且复杂的感情模糊性开始出现了。

◎ 死亡意识。这是一种能够激发或唤起儿童道德感的意识。孩子不需谈论就能悄悄形成这种意识，或者当孩子见到周围有人去世时也会产生这种意识。知道人死的必然规律之后，孩子会意识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死去。孩子以前知道死亡这个词，知道老年人会消失。但此后，随着他们理解能力的不断增强，他们深深地为自己必然会死亡的命运感到沮丧。他们不再像原来那般无忧无虑，心情变得很沉重。但家长常常对此不在意，不怎么关注孩子们的心理变化，因为他们早已忘了“失落的天堂”曾给他们带来的失望。

诚然，如今的儿童通过游戏、漫画和动画片很早地接触到了死亡的概念，但由他们的聪明才智唤醒的内心感受却建立一种不同的条件反射。

儿童的形而上思考会涉及永恒、无限大和无限小、人类和宇宙的起源和未来发展，并加重了儿童的条件反射。这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忧成了孩子沉重的焦虑感，当孩子生病时，常常会为此焦虑不安。由于大人们常常回避这些问题，孩子只好不去过问，但他们的好奇心会越发强烈。有些会因此而患上失眠、焦虑症，而这些表现对于父母而言却往往是不可思议的，关键就在于只有孩子才知道原因所在。跟死亡相关的细节——入棺、下葬、腐烂——会使儿童发问，由此引发的恐惧感笼罩着孩子的内心，由于他们不方便对人倾诉，因此就难以摆脱恐惧心理。

很多家长在应急时能够给孩子解释他们是如何出生的，但当被问到人为什么会死的问题时却感到无言以对。家长的这种反应会让那些内心脆弱的孩子表现出各种各样不正常却又很难界定的行为，比如成绩下降、抽搐、尿床、做噩梦等。如果家长、儿科医生能够让儿童意识到困扰他们的想法是不健康的，那么这种表述起到的宽慰作用本身就已经构成一个有效疗法了。一旦影响孩子走路的“鞋里的小石子”——也就是孩子心理障碍的原因被发现，几次心理咨询就能够帮助他们摆脱困境。死亡的必然性当然是无法否认的，在家长的协助下，可以明确地告诉孩子他们短期内是不会受到死亡威胁的。以欧内斯特·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等待的一天》（《乞力马扎罗的雪》，法国伽里玛出版社，1972年）中的情节为例。小说中描述了一个小男孩犹豫失落的一天。一天晚上，他问爸爸说：“你觉得我几点几刻会死去？”他爸爸很吃惊。原因是在当天早上，小男孩听说自己发烧高达107华氏度（相当于417摄氏度）；然而在法国的时候，他的小伙伴曾跟他说人的体温高于41摄氏度就要死了。小男孩不敢让父亲担心，于是勇敢地独自坚持一天，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下面再举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例子。

6岁半的于连，原本是一个快乐的小男孩，突然有一天变得忧郁而沉默寡言，父母对他的这种反常的表现感到很吃惊。咨询了儿科医生后才发现，他的父母所喜爱的歌手弗兰克·辛纳塔（Frank Sinatra）去世了，孩子看到了报纸上的大标题，听到了父母谈论歌手去世时的状况，于是就产生了焦虑。他对医生提了很多有关死亡和身体腐烂的问题。由于孩子小时候常听大人讲述白雪公主的故事并非常喜爱，他就要求医生在他死后将自己的尸体也按此例用防腐香料保存在水晶棺材里。于是医生让孩子写了一份特殊的遗言，答应满足孩子的这个死后安排愿望，结果，这个做法有效地宽慰了这个过于敏感的小男孩。

6岁左右的儿童最终知道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复活节那天敲钟不会掉下彩蛋，鹤不会带来婴儿。而孩子知道自己最终会死亡时就会更加失望了。这种恐惧死亡的阶段在六七岁儿童的成长经历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如果不是恋母情结的缘故，人们会更加关注这个阶段。懂事的年龄确实是7岁左右，其表现的明显程度与儿童的个性和敏感性有关。家长应该意识到此点并陪伴孩子度过他们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建构阶段。正是凭借着与情绪易感性相配合的理智，懂事的年龄也可以叫作重心年龄或限度感受年龄。

儿童睡前需要长时间的抚摸

在儿童睡前，通常由一位家长给孩子讲或读一个故事。完成这个惯例的大多是母亲，并且往往会持续过长时间。一方面，抚摸孩子睡觉对母亲来说是无休止的任务，以至于会占用她花在家庭其他事情上的精力。其实，家长不需要强迫自己过长时间操劳此事，因为它会带来有害的束缚，也会影响该惯例的效果。对于懂事年龄的孩子来说，睡前“道晚安”的环节可以限制在5分钟内。

本着同样原则，最好减少将孩子抱在膝盖上抚摸的次数，男孩和女孩都一样，因为这种抚摸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会显得很不自然，不仅不会让孩子感到舒服，相反会让他们感到不自在。

幽默地讲，孩子的体重是判断这个惯例是否合理的很好的向导。当孩子体重变重时，他/她就不太适合在母亲的膝盖上长时间停留。他/她的体重告诉他：从今以后，他/她已经过了在母亲腿上戏耍的年龄了。

[1]简陋房间，需旅客自带基本用具之意。——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