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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数学高峰的华罗庚

时间:2023-02-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数学家华罗庚教授,在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声中,光荣地接受了“荣誉博士”证书,这是法国授予世界著名数学家的崇高学位。老师那威严而又疑惑的目光,又落在华罗庚的身上。数学系主任熊庆来教授亲自推荐华罗庚加入大学教师的行列,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叶企荪,破格地接纳了这位自学成才的年轻学者。华罗庚仰脖大笑起来。

攀登数学高峰的华罗庚

1979年11月9日,在法国南锡大学的礼堂里,举行了隆重的授奖仪式。中国数学家华罗庚教授,在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声中,光荣地接受了“荣誉博士”证书,这是法国授予世界著名数学家的崇高学位。可是,这位荣获国际学术荣誉的数学家的手中,却只攥着一张初中毕业的证书。

罗罗的命运

在江苏省南部,有个县城叫金坛,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就在这个城镇的一座石拱桥旁,住着一位小商贩华老强。

1910年11月12日,华老强收购蚕茧、土麻回来,他刚放下箩筐,听得“哇”的一声,婴儿落地了。

“噢,晚年得子,恭贺大喜!”接生婆把滚胖的“老来子”捧到华老强眼前。

华老强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嘿嘿,昨天夜里就梦见生了个儿子,特地赶回来的。”接着,他操过一个箩筐,把孩子放了进去,上面又反扣上一个箩筐,喃喃自语着:“进箩避邪,同庚百岁。”

孩子就取名叫罗庚一个驰名中外的数学家就这样诞生在破旧不堪的箩筐里……

的确,这些破烂的箩筐,并没有给华家带来一点生气和欢乐。父亲常常担着空箩筐,垂头丧气地走进自己的小杂货铺。

那小小的柜台后面,华罗庚正在帮母亲缠纱线呢!

父亲喊着华罗庚的小名:“罗罗,帮着干活哪?”

“罗罗比他姐姐缠得还快呢!”母亲接过话头,又递给华罗庚一大支线,转身冲华老强说,“用这两天缠线的工钱,买了半斗碎米。”

父亲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没作声。

母亲叹了一口长气,“哎,这穷日子,真是清水煮石头,难熬呵!”

父亲板着阴沉沉的脸,拿起一本学算命的黄皮书《子平命理》,摇晃着脑袋一板一眼地哼哼着:“天干、地支,年、月、日、时,八字属相……”突然,父亲威严地喝了一声:“罗罗,全背下来!”

“好!”罗罗接过书把胸脯一挺说:“阿爸,我学会算命,帮家里挣钱。”

华罗庚起小记性好,过目不忘,那大小流年,背得滚瓜烂熟。他还学着给人算八字呢?七算八算,他可看出了破绽,“啊哈,全是骗人的玩意儿,原来同一个时辰的人,有着不同的命运呢!穷人总是薄命的!”

华罗庚生气地把《子平命理》往地上一扔,“屁话!一个人的命运是操在自己手里的。”他一把拉过书包,拿出代数书举在空中,冲着父亲喊了起来:

“学数学,才是真的科学呢,从这里找出路!”

罗呆子破难题

华罗庚扔掉了算命书,钻到数学里去了,他整天低着头趴在柜台上做数学习题。

有一天,父亲的一个朋友来到柜台前面,把铜板往柜台上一扔:“买根香烟。”

华罗庚没有听见,仍旧低头不停地写着。

“买烟,罗罗!”那人拉开了喇叭腔。

父亲从里屋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来,给朋友递上一支烟。他收起铜板,看了儿子一眼,“成天抱着‘天书’,能当饭吃?!”

那人笑笑说:“你们父子俩像十二月门神,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呀!”

父亲咬着牙说:“蛇吞象,不自量!”

“罗罗,”那人又笑了笑,劝解地说,“你阿爸一大把年纪了,你还不一门心思帮他做生意,这些‘天书’给你们家攒不来半个铜板。”

华罗庚一声不响,又低头写了起来。

“哼!真是个呆子。”父亲没好气地说。

从此,街头巷尾传开了,“罗罗改名啦,他阿爸都叫他呆子”。

说真的,他的呆劲上来呀,忘了喝水,忘了吃饭,要是碰上个难题呀,小灯里的豆油熬干了,他还不上床睡觉呢!

华罗庚上初二那年,有一天,数学老师讲完课,对同学们说:“我给你们破一道有趣的难题。”

同学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数学老师闭起两眼,拖着长腔,脑袋来回晃悠着说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老师的话音未落,一个带着乡土气息的男同学应声答道:

“老师,是23!”

全班同学刷地把眼光都集中到这个同学身上来了。原来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课外贪玩好动,不爱说话的罗呆子!

老师惊奇地问:“你懂得神机妙算吗?你懂得韩信点兵吗?”

“不懂,我没听说过。”这个朴实的学生给了一个朴实的回答。

于是老师就说开了:“这个问题,是我国古代数学的光荣,到现在,外国教科书上还命名为‘中国剩余定理’,也叫‘孙子定理’。”

“中国剩余定理?”华罗庚出神地望着老师,不知其中的奥秘,虽然他在后来的工作中,经常巧妙地、灵活地、变化多端地运用这个方法。

老师那威严而又疑惑的目光,又落在华罗庚的身上。他不知道剩余定理,不过,即使他知道用这个定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得到答案哪!“华罗庚,你用什么方法运算的?”

华罗庚答道:“一个数,3除余2,7除也余2,那必定是21加2,21加2等于23,不刚好是5除余3吗!”

“嗯!”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大家:“你们听懂了没有?”

同学们一个个瞪着大眼,望着老师。

下课铃响了,顿时,叽叽喳喳,一阵轰乱,教室里像开了锅的水。一个年纪大的同学撇了撇嘴说:“哼!呆子也会破难题,瞎猫碰死老鼠!”

可不是嘛,谁能相信小学毕业的时候,仅考了个50分的罗呆子,居然能够解开扬名中外的剩余定理。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罗呆子日夜付出了多少辛勤的劳动呢!

弄斧到班门

为了帮助家里挣钱,华罗庚经常跟着父亲出去干点零活。有一次,华罗庚跟随父亲到金坛茧场盘点蚕茧。父亲掌秤,儿子监秤。华罗庚一进茧场,就看见堆成小山似的蚕茧,雪亮雪亮的,眼看蚕蛹就要变成蛾子,钻出茧子来了,怪不得老板敲着长烟袋,在旁边使劲地叫唤:“快点,快点,弄不完不准吃饭。”

他们父子两个和伙计们整整折腾了一天又加大半夜,华罗庚困得脑袋直摇拨浪鼓,靠在神柜边就呼呼地睡着了。

一阵烟雾钻进他的鼻孔,把他给呛醒了。他睁眼一看:哟,香炉里直冒浓烟,旁边还围着一大排人,两手合拢抱在胸口上,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父亲呢?紧锁着双眉,一动不动,像根木桩。

华罗庚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父亲跟前,“阿爸,出什么事了?”

“哎,两厚本账对不上,差上千块钱。”父亲哭丧着脸说。

场里的伙计凑到老板跟前说:“老板呀,鞋里长草慌了脚!要是出了蛾子,就全完蛋啦!”

老板扬了扬手说:“大家先吃饭去,填饱肚子再算!”

伙计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华罗庚立在那里没动弹,父亲扯扯他的衣角:“走呀,罗罗。”

“我来看看账本,你们吃完消夜儿定定心再算。”

小伙计乜斜他一眼,笑道:“别班门弄斧啦!”

华罗庚没有作声,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哼!我偏要在鲁班门前耍一耍大斧。”

华罗庚看大家都走了,他抓过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账来。

当大家吃完消夜儿进屋的时候,华罗庚高兴地说:“阿爸,账货对口,一文不差。”

父亲拿过账本检查了一遍,破脸笑了。小伙计跑过来,拉起华罗庚的手:“咳,真没想到你是个‘活算盘’。”

华罗庚从小就喜欢解难题,尤其是得伤寒病左腿残废以后,更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思考各种各样的数学难题上。他的老师王维克把难解的习题和新出版的数学书,破例地借给他。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大学教授苏家驹竟然解错了题,他提笔解析这位知名数学家的论文,不觉心头一笑:“嘿!这回真的要在鲁班门口抡大斧啦!”

1930年,华罗庚的《苏家驹之代数的五次方程式解法不能成立的理由》,在上海《科学》杂志上发表了。

一个失学在家、卖点针头线脑的小店员,向大名鼎鼎的数学权威挑战了!

当时,在清华大学担任数学系主任的熊庆来教授,看到了华罗庚的这篇文章以后,高兴地说:“这个年轻人真不简单,快请他到清华来!”

“方法就是速度”

1931年夏天,华罗庚到了清华大学,在数学系当助理员。你看他,领文具,收发信件,通知开会,还兼管图书,打字,保管考卷,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到了夜间,他也从不安闲,三天两头跑图书馆。

有一天,几个同学围着图书馆的管理员问道:“嗳,华罗庚又借了几本书?”

“五本!”图书管理员伸开巴掌比划着。

“那前两天借的那大厚本《函数论》呢?”

“已经还了。”

同学们瞪着疑惑不解的眼睛:“这个大部头,至少也得看个十天半月的。可他只用几个夜晚就读完了。”

一个同学说:“像他这样看书,不是走马观花,就是浮光掠影。”

另一个同学神秘地说:“听说他长了一对猫眼,黑夜里也能看书。”

“哦,是真的?”

“那今天晚上我们去侦察一下。”

这天夜里,几个同学借着月光,悄悄地来到华罗庚的窗下。只见他翻开书本,看了一阵,关上灯躺下了,把书立在胸脯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它……

同学们眼看着月亮跨过了树梢,爬过了房顶。这时候,华罗庚才拉开电灯,翻到最后几页看了看,脸上掠过一阵满意的微笑,便把书撂在一边,又拿起另一本书兴致勃勃地读起来。

同学们推开房门,一哄而入,“嗳,华罗庚,你是咋学的?快说,别保守啊!”

原来,华罗庚有着奇特的读书方法,他不光用眼看,而且能在黑暗里用心看。他说:“每看一本书,都要抓住它的中心环节,独立思考,自求答案。要是结论和书上一样,就不必一字一句地去记忆。因为了解了以后记住的东西,比逐字逐句的记忆更加深刻。如果说,知识是距离,那么,方法就是速度。不断改进方法,可以加快速度,缩短距离。”

就这样,华罗庚用他的“直接法”,大口大口地吞食着数学宝库里的知识营养。

他,以惊人的毅力,只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攻下了数学专业的全部课程。

他,以敏捷的才思,一口气写了三篇数学论文,寄到国外,全都被发表了,创造了当时清华园的最高记录。

数学系主任熊庆来教授亲自推荐华罗庚加入大学教师的行列,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叶企荪,破格地接纳了这位自学成才的年轻学者。这一年,他刚满24岁。

从此,一个没有大学文凭的助理员,破天荒地得到了大学教师的头衔,并且被送到英国深造去了。

人们称颂他:“华罗庚无师自通,独辟蹊径。”

青年们询问他:“成才的奥秘究竟是什么?”

请读一段华罗庚的自白吧:

“中国古代有句老话:‘班门弄斧,徒贻笑耳’。可是,我的看法却正好相反:弄斧必到班门。因为只有不畏困难,勇于实践的人,才有可能攀登上旁人没有登上过的高峰。”

天才的光荣称号,决不会属于懦弱的懒汉。

牲口棚上的论文

抗日战争爆发以后,1938年,华罗庚告别了留学两年的英国剑桥大学,返回祖国,在西南联大担任数学教授。

坐落在昆明翠湖湖畔的这所国立大学常常被日本重型炸弹的烟尘所污染,华罗庚每次讲完课,总要在野草丛生的校园里,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然后步行二十来里路,回到大塘子的破阁楼里。

有一天,他刚爬上低矮的楼梯,看到华师母的眼里蒙了一层泪水:“怎么,不舒服了?”

“没有。”华师母连忙用衣角揩揩泪痕,背着亮坐下了。

“米又接不上了?”

举止文静的华师母点了点头。

“又到了秦琼卖马的光景啦!”华罗庚的眉宇紧锁起来,两只熠熠闪光的眼睛,环视着这间既是卧室、书房,又兼厨房、厕所的“四合一”的房间,“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卖的?”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有的教授都改行到仰光跑买卖去了,你也去找个别的门路吧?”华师母抬头瞧着丈夫的眼睛问:“是不是到哪个中学兼个课?”

华罗庚指着桌上的《堆垒素数论》的文稿说:“我哪里有时间呢。”

“总得想个办法,物价天天往上涨呀!”

华罗庚一边整理着层层叠叠的稿纸一边说:“过去,在金坛学数学的时候,全家人省吃俭用过穷日子;今天,当了教授写论文,还得省吃俭用过紧日子呵!哈哈!”华罗庚仰脖大笑起来。他那保留着稚气的娃娃型脸盘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他的一席话,说得华师母也舒展开细长的双眉:“那你就快写吧,我自己想办法去。”

“好!”

华罗庚顺手在旧棉絮上摘了点棉花,搓成细条,放在破香烟罐改装的油盏里,点燃灯芯,埋头写了起来。

突然,楼板下面传来“唔——唔——”的尖叫声。

华罗庚顺着声音从楼板缝往下看去,哦,马蹄子踏在猪身上了。他叹了口气,又趴在桌上继续写。

不知又从那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抬眼四下察看,发现小阁楼在晃动,他不由自主地又朝楼板缝向下看去,喝!一条灰色大水牛的脊背,正在破柱子上蹭痒痒呢!他苦笑了一声:“嘿嘿!猪马牛同圈,而我与之同息,怎能不打断思路呢?呜呼!”

夜深了,昆明的郊外,一片寂静,只有那棉纱头上的小火苗,仍旧在欢快地跳动着。

华师母睡醒一觉,看到丈夫还趴在桌上写着,“怎么?你还不睡呀!”

华罗庚调过笔杆使劲敲着桌子:“哎呀呀,你怎么也来打断我的思路呵!”

“看你这火暴性子,也不看看天都快亮了。”

“哦?”华罗庚直起腰来看了看窗外,赶忙赔着笑说,“我马上就睡,马上就睡。”

“咯吱,咯吱。”小阁楼又晃动起来,一股灰土从破旧的房顶上泻下来,落在那堆得小山头似的《堆垒素数论》的文稿上。华师母赶忙过来抖落上面的尘土,瞧着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说还没堆完哪?”

华罗庚伸了个懒腰,感叹地说:

“啊——古今中外的数学著作里,堆垒着科学家多少思维的精华,智慧的峰峦呵!”

“看你,诗兴又来了,快睡吧!”

“噢……”华罗庚强忍着腿骨的酸痛,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步一拖地走到床边。

晶莹的泪水在华师母的眼睛里浮动着,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堆垒素数论》的文稿上……

报效祖国

华罗庚驾驶着瓦蓝色的小汽车,在美国阿尔巴城的一座优雅别致的小洋房前停下了。他一下车就拄着拐杖急步走进客厅,冲华师母喊了起来:

“中国解放啦!”

“什么?”华师母惊异地站起来。

“我们的祖国解放了,”华罗庚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贫穷落后的黄种人,站起来了!”

“这一天总算盼到了。”

“来美国整整四年啦!”

“昨天还梦见回上海去了呢!”华师母的眼圈红了。

“爸爸,大姐来信啦!”孩子举着信跑了进来。

华罗庚拆开在北京大学物理系学习的中共地下党员、大女儿华顺的来信:“哦,有的华侨已经准备回国罗!”他那炽热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那我们呢?”华师母问道。

“我们?”华罗庚推开客厅的窗户,抬头扫视着矗立在后花园中的高大的苹果树,他那英俊的脸上,酝藏着刚毅、果断的神色。突然间,他霍地调转身来,斩钉截铁地说:“叶落归根,回去,回自己的祖国去!”

“那房子呢?”华师母一边环视着宽敞的客厅和漂亮的家具,一边关切地问道。

“原封不动!”华罗庚胸有成竹地说。

“汽车……”

“先借给别人。”

“衣物呢?”

“只带随身换洗的。”

“被子,总要带几床……”

“不,两袖清风,到香港再买!”华罗庚走到沙发跟前斜躺下来,“千万不能透露风声,要是惊动了联邦调查局的先生们,就难以脱身罗!”

1950年初春的一天,华罗庚夫妇领着三个孩子,来到旧金山海湾。

美国朋友悄悄地登上海湾的码头,来送别相处四年的中国数学家、伊利诺大学的教授——华罗庚先生。

一位身材高大的数学教授走上前来握着华罗庚的手:“密斯脱华,真要走?”

“嗯,回自己的祖国去!”

“你的学识渊博,令人敬佩!如果把这一切抛到贫穷落后的国土上去,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华罗庚抬了抬近视眼镜点头道是呀学术研究固然是崇高的事业!可是,只有把它献给祖国的时候,才具有真正的价值!”

“你已经被聘为终身教授,如果能继续留在美国,一定会有更多的论著。”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要为祖国尽力,”身量魁梧的中年数学家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自豪地说,“是这样,来,是为了回去!”

和华罗庚同龄的华师母,嘴角挂着宁静的笑容,望着丈夫点了点头。

美国朋友摊开两手耸了耸肩:“真是遗憾,遗憾啊!”

四周的空气好像一下子被凝结住了,只有那太平洋的激浪,在不断地拍打着旧金山海湾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回响……

华罗庚拾起拐杖,迎着海面的春风,大步踏上邮船,他回首对美国朋友们深情地说:

“再见了,朋友,后会有期。”

餐厅里的海报

1979年夏天,幽静的英国伯明翰大学,突然热闹起来。报告厅前,小卧车川流不息。两鬓斑白的老教授,精神抖擞的青年数学家,像潮水一样涌进大厅。他们是来听华罗庚做“优选法和统筹法”的报告的。

华罗庚先生的名字,早已保留在英国人的记忆里。那是43年前,1936年的夏天,华罗庚曾经来到当时被称为英国的数学摇篮——剑桥大学留学。这位自学起家的东方学者,刚踏进这座驰名全球的高等学府,就向数学的制高点:华林问题、泰利问题、哥德巴赫问题,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他,居然在短暂的两年时间里,登上了新的高峰。人们夸奖他,颂扬他:

“数学权威们颇感兴趣的泰利问题,被中国的数学先驱者突破了。”

“数学之王高斯留下的难题,也被这东方数学家华罗庚先生攻克了!”

当时,连扬名世界的数学家哈代也赞不绝口:“太好了,太好了!连我的著作也要修改了。”

一位著名的英国学者读了华罗庚在剑桥写下的十几篇论文,扬起双臂兴奋地说:

“这是剑桥的光荣!”

华罗庚从1938年告别剑桥回国以后,在这将近半个世纪里,他的数学著作,不断再版、发行。所以,人们对华罗庚的名字是记忆犹新的。

这一天,他的报告刚刚结束,人们热情地拥上讲坛。有的上前表示衷心地祝贺;有的举着照相机,要求和他合影;有的递上华罗庚的著作,请他签名留念;还有的数学家送上自己即将出版的预印本,请他提意见;一个从数百里外赶来听报告的华裔数学教授挤上前来,要求最先留下华罗庚的名字,寄给台湾的亲属……

华罗庚谦逊地笑着说:“请行家们多提意见。”

这一天来听华罗庚报告的并不都是数学家还有不少医学家、工程学家、机械学家。他们是看到餐厅门口的海报而来听讲的。

华老的助手高兴得一口气跑到餐厅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大海报,上面写着:

“应用数学报告,主讲人华罗庚

题目:为千百万人的数学”

“哎呀,这个题目改得太好了。”他的耳边回响起华老的声音:“我们的知识从人民中来,应该回到人民中去。”他回想起这十多年来,华老带着他们走南闯北,到各处推广优选法和统筹法,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的一百六十个城市,到了上千个工矿企业做报告,给国家节省了多少的石油、粮食和钢材呀!

当天晚上,助手和华老来到餐厅,他指着海报说:“这题目改得真妙!”

“是呀,我们的数学就是要走出书斋,为千百万人服务,”华老在餐桌旁坐下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我们,好比是一滴水,千百万人民群众才是汪洋大海。当一滴水投进大海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要求变了,不再考虑怎样不使自己干枯的问题,而是服从沧海的需要了。但是,你们不要强调了应用,而丢掉了理论。”

助手想起在那“四害”横行的日子里,华老总是半夜三更抓他们起来讨论优选法和统筹法的情景,深深体会到:如果没有坚实的理论基础,是培养不出这鲜艳的应用之花的。

和祖国前进的脉搏一起跳动

1981年初,华罗庚在美国参加完第四届国际数学教育会议以后,应旧金山湾一些知名数学家的邀请,到他们家中做客。

2月5日,当华罗庚来到依山傍海,碧波萦绕的海滨别墅时,七十多岁的美籍华人陈老夫妇早已在门口等候。老教授兴致勃勃地迎上前来:“密司脱华,这次一定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啊!”

“当然,当然!”华罗庚含笑点头,“离别美国30年,许多老朋友都桃李成行了。”

“这次,请你这位伯克莱大学数学系的前任教授回来讲学,机会难得呵!”

这一天,陈老夫妇俩还请来了许多新老朋友,与华罗庚叙旧联欢,促膝谈心。

一位身材高大的美国朋友,走到华老跟前,他扬起剑眉问道:“还记得我吗?密司脱华。”

“你是……”

“1950年你回国的时候,我们在旧金山湾给你送别,那时候,我曾经为你离开美国而惋惜。”

“哦,记得,记得!”

“可现在你攀上了数学的高峰,这是中国的骄傲!”

是啊!30年来,华罗庚在贫穷落后的中国国土上,洒下了自己的一片心血!

在这30年中他的巨著数论导引震动了西方数学界,人们称赞它超过了知名数学家哈代和拉伊特的数论导引的名著;

在这30年中,他和万哲先合著的《典型群》,又一次在西半球引起强烈反响;

也是在这风雨多变的30年中,他的统筹法和优选法在国内大力推广,在国外,也引起了广泛的兴趣。他为我国数学理论联系实际开创了一条新路。华盛顿大学的一位教授在赠给华罗庚的著作上留言,称他是“数学的先驱者,作了开创性的工作。”

此时此刻,华罗庚也以同样的热情,注视着这位美国数学界的老教授,他又抬出30年前离别时的老话:“我是一个中国人,要为祖国尽力,来,是为了回去!”

“佩服,佩服,密司脱华,哈哈……”

在座的人也都开怀大笑起来。

夜深了,华罗庚走到凉台上,凝望着辽阔的太平洋海面,海水激起层层浪花,滚滚向前。他心中翻滚的思潮,回到了祖国大地。他用苍劲有力的大手,按在起伏的胸口上,默默地对自己说:这颗滚烫的心,要和祖国前进的脉搏一起跳动!

他提笔疾书:

“中华民族是有志气的,十年浩劫,挫伤不了我们的锐气。中华儿女只有想法克服创伤,紧追上去的义务,而没有畏缩不前,丧失信心的权利。我们无论在什么困难面前,都要敢于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弄斧到班门’,这是我一生的主张。如今,我虽年已古稀,然而——

横刀那顾头颅白,

跃马紧傍青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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