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换《兰亭序》

巧换《兰亭序》

萧翼是唐太宗时期的监察御史。这天晚上，夜阑人静，萧翼还未歇息，只见他心事重重，独自在书房里徘徊。

原来，太宗李世民酷爱书法，又有收藏历代著名书法家字帖的爱好。当时宫中收藏王羲之的书帖很多，据传已有三千六百张，可唯独没有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晋朝大书法家王羲之当初与谢安等人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兰亭“修禊”，会上各人作诗，并由王羲之作序，故曰《兰亭序》。这是一本行书字帖，传本共28行，324字，其真迹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唐太宗一直想得到《兰亭序》真迹，便派人到民间四处查访，后来终于打探到真迹被永欣寺一位名叫辨才的和尚收藏了。只是辨才和尚不为重金所动，况且连藏有真迹之事亦不肯承认，弄得太宗好不懊恼。于是太宗向监察御史萧翼下令，限期将《兰亭序》真迹搞到手。此时，萧翼正为此事而伤脑筋。

唐时监察御史，掌监察百僚、巡按郡县之权。萧翼果然称职，不久便打听清了辨才和尚的各种情况。这一日他乔装成商人，命仆人挑担跟随，带好了各类应用物品，便匆匆上路了。经过一番跋涉，终于赶到了永欣寺山下，借宿在一家茶馆内。

晚上，茶馆里来了许多人，他们一边品茶，一边下棋。萧翼在旁观棋，慢慢搭上了话，于是与一茶客对弈。未经几个回合，那茶客就败下阵去。原来萧翼棋艺高超，一般人哪是他的对手！萧翼犀利的杀法，将众人的眼光吸引了过去，于是，众茶客推一高手与之续弈。不想及至中盘，那位高手亦成了明显的败势。萧翼的棋艺令众茶客惊叹不已，只听一人说道：“如此看来，非辨才师傅而不能敌也！”萧翼趁势询问，众人便将辨才和尚的棋艺大大吹嘘了一番。萧翼向众人言道：“在下出外，正想访弈林高手，尚望各位引见。”此言一出，众人大喜，他们也正想凑个热闹，无奈天已大黑，便约定次日上午再聚，并叫小茶倌上山去请辨才。

第二天清晨，小茶倌就上山去了。此时，辨才正在寺庙里习字。他的字舒展畅达，刚劲奔放，很有王羲之的意味。原来，他的先师就是王羲之的第七代子孙。先师临死时，取出家传《兰亭序》真迹交他珍存，此事外面虽偶有风言，但辨才本人却缄口不语，免得生事。平日闲暇，辨才常到山下茶馆弈棋，这一带尚未遇到敌手。这日见茶倌上山来请，就放下笔，欣然来会高手。

辨才进茶馆打量萧翼，见他五十开外，中等身材，黑色小帽，青布长衫，留了两绺八字胡，满脸的斯文相，只当是外乡客商，不知是朝中大臣。二位高手对弈，果然棋逢对手，众茶客看得都入了神。连下两局，结果一胜一负。辨才和尚大笑道：“想不到今日遇到了对手！”他请萧翼上山到寺内歇息，其实这正是萧翼所求。

用过午斋，二人铺枰再弈，仍然一胜一负战平。萧翼对辨才道：“我家住中州洛阳，以经商为业。这次来此地购货，因迟迟办置不齐，偶然在茶馆闲住，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知音，真是三生有幸啊！”在辨才的挽留下，萧翼在永欣寺住了下来。

上山后的第一个清晨，萧翼就在住室内临帖。辨才习字毕，见萧翼闭门不出，便进去看个究竟。只见案上置一字帖，竟是祖师王羲之书写的《道德经》。于是辨才也坐下来，与萧翼一起一笔一画地模仿起来。尔后，二人就书法艺术，你一言我一语，议得情投意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萧翼恳切地言道：“不瞒你说，此《道德经》乃王羲之真迹，系我家世代传物。我每日临仿，视如命根子一般，多少人愿出重金购买，我都不屑一顾。圣上那里不提，民间所存王羲之真迹，恐除此无二矣，岂是金钱所能相比！”其实，萧翼自己哪有什么《道德经》真迹，此字帖不过是从宫中借出，借以诓辨才而已。辨才不知是计，一时按捺不住，脱口而出：“愚弟亦有一帖真迹。”萧翼故意激道：“想是临摹伪作吧？”辨才也不多言，急匆匆赶入自己的书房。

萧翼尾随而至，在书房外暗中窥视，只见辨才把座椅放在书案上，然后拿了一把小刀，爬上书案，登上座椅，用小刀从屋梁上撬开一个木盖子，又从木盖下面的槽内取出一个小布包。萧翼看得真切，不待辨才下来，便急步转回住屋。不一会儿，辨才手执布包，兴冲冲赶来。他将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最后取出一本字帖，请萧翼鉴赏品味。萧翼一看，果真是王羲之所作《兰亨序》之真迹遗墨，乃绝世之宝，不禁大加赞叹。此时辨才已经完全不把萧冀当外人，便推心置腹地言道：“此帖真迹，可称得上稀世珍品。多少人愿一睹为快，皆被我婉言谢绝；圣上亦许以重金，又被我几口推托。盖因代先师珍藏，故不敢做主奉献。”萧翼一旁听着，不免恭维了一番。

第二天，二人又一起临帖并谈论书法，然后开始对弈。萧翼从行李中取出一副棋具，那棋子黑白分明，光彩照人，棋盘则由完整的美玉雕琢而成，皆可称为国宝。萧翼说道：“家传两件珍品，一是《道德经》真迹，再一就是这副棋具，如今都让你看过了。”其实这副棋具也不是萧翼的，亦属宫中藏物，唐太宗喜爱的是王羲之真迹，对于这副棋具之类的珍物则并不稀罕。辨才下了多年棋，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珍品，只见他一手执子，一手抚摸着棋盘，连叹自己有眼福。萧翼故意问道：“此可称宝物否？”辨才答道：“当然，当然是宝物！”萧翼再问：“一为真迹，一为棋具，依你之见，何者为上？”辨才不假思索，便答：“实不相上下也！”萧翼已心中有数，当下邀辨才用此棋具对弈不提。

第三天，恰有好友邀辨才游山，辨才又邀萧翼同往，被萧翼以身体不适而推托。待辨才走后，萧翼从窗口翻入辨才的书房，从屋梁上取下《兰亭序》，再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圣谕铺展在桌上，那是皇上亲笔所写，令查访《兰亭序》真迹，并交由皇室珍存。萧翼又将那副珍贵的棋具置于案头，上面还附了一张自己写的字条，字条中有一句话说：“既然不相上下，则为公平交易。”萧翼布置停当，匆匆不辞而别。等辨才回寺看过一切，连呼“上当”之时，萧翼早已换上官服，带着随员，快马加鞭赶奔京城去了。

唐太宗终于见到了王羲之《兰亭序》真迹，高兴得以手拍额，高声道：“孤愿足矣！”其后，他每每捧此真本观赏。据说太宗死时，遗命将此《兰亭序》陪葬昭陵，所以在此之后，世上就再也见不到《兰亭序》的真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