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相与病逝
水运仪象台研制成功之后,哲宗认为苏颂确是一个稳健的干才。派他去杭州救灾很快改变了杭州的面貌;派他出使辽国,也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让他写《华戎鲁卫信录》,250卷的巨著,两年内如期完成;像研制天文仪象台这样的艰巨任务,他也完成得十分出色。
哲宗决心进一步重用苏颂,1090年(元祐五年)2月,71岁的苏颂被任命为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尽管苏颂以年老辞谢,哲宗还是坚决命他就职,并称赞他:“白首在列,丹甚明。进辖中台,断自喜意。勉服休命,勿为固辞。”
1092年(元祐七年)6月,73岁的苏颂又被任命为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加上柱国,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其任命诏书曰:“眷俊老之精忠,合外庭之公议。延登相位,敷告治朝。苏颂粹资中和,休誉英特。学富经邦之道,文高华国之章……雍容雅正,多授古以开陈;练达精明,亦宜今而裁制。”
苏颂终于登上了相位,执掌了全国行政大权。
宋代中期的政治舞台,波涛迭起。神宗、高太后、哲宗每次任相,常常引起一批人的起用和裁减。苏颂积一生之政治经验,认为党派之争,对政局有百害无一利。他任相后,不举亲旧,不引党援,全力致力于政局的稳定,朝臣的团结。
《宋史》说他“器局宏远,以礼法自持。”朱熹评价说:“赵郡苏公,道德博闻,号称贤相,立朝一节,始终不亏。”
但是,党派之争的明枪暗箭并没有放过苏颂。蜀派的杨畏、来之邵,身任谏官,掌握言路,很想赶走苏颂,使蜀籍的苏辙任相。他们以贾易知苏州一事掀起了波浪。
杨畏,人称“杨三变”,走以随风转舵,见机行事为务。刘挚为相,则攻击刘挚,以为赶走刘挚,哲宗必任苏辙为相。谁知哲宗任命苏颂为相,任命苏颂后,又联合来之邵而攻击苏颂,必欲赶苏颂而任苏辙为相。
哲宗举行郊祭大典,普天同庆,大赦全国。关于前御史贾易的任职问题发生了争论,吏部议定贾易知苏州,苏颂认为贾易原任御史,刚直敢言,不避权贵。已为监司之官,现又大赦,反而下迁,有违圣意,指示重议。由于争执不决,拖延了时间。杨畏、来之邵就联名弹劾苏颂,稽留诏命,有失职之过。
尚书左丞梁焘为苏颂辩解说:“颂公为相,任人唯贤,可谓称职。驳议贾易知苏州,乃本职工作,无可非议。”
杨畏与来之邵又弹劾说:“苏颂儿子苏嘉为太学博士,其同舍诸生多有升擢,其情可疑。”
梁焘再次上书辩解:“苏嘉同舍诸君之升擢,皆有司之举荐,并非颂公一人所为。至如父子间所言,外人岂知?臆疲猜疑,捕风捉影,此风可煞不可助也。”
苏颂听说有人弹劾自己,就立即再次以老病辞职,并且坚决不再入朝理事。朋友们纷纷赴宰相府劝他上朝议事,吕大防、苏辙也劝苏颂,向哲宗当面把这两件事说清楚,再退职不迟。而苏颂认为宰相是皇帝之下的群臣之首,百吏之尊,必须得到全体官吏的拥戴。一旦有人反对,就应自动隐退。所以,尽管皇帝催促,同僚劝解,他依然不恋相权,不贪官位,坚决请求退休。
苏颂连上三次奏章,恳切陈辞:“臣闻四十强仕,七十政事(退休),礼经之善言也。壮即驰驱,老宜休息,前哲之遗范也。……伏皇帝陛下天恢全度,川纳微诚,闵臣之壮不如人,未尝营于私计。在礼则老有加惠,莫若处于安闲。惟曲轸于渊衷,俾遂谐于宿愿。听还印绶,退就里闾。”
哲宗读罢苏颂的奏章,置于案头,在殿中往来踱步,对身边的内侍说:“苏国公淡泊于权利,清贫以养志,实在忠贞可嘉。多少双眼睛盯着相位,多少人挖空心思,想方设法谋取相位。而他却一定要交还印绶。朕偏不批准,让他再干几年,为朕分忧。”
两天过去了,皇帝不仅没有批准苏颂退休,反而下诏书表彰他忠勤可嘉,信誉卓著;要求他体领上意,统率群臣。
苏颂拜接诏书之后,又上奏章,坚请退休。他满怀真情地写道:“臣闻物壮则老,盖天理之固然;器满则倾,在人情之攸戒。况齿发衰谢,爵位隆高……如木将腐朽,难荷栋梁之材;似衡又锱铢,莫胜钧石之重。不能者止,自知甚明。臣请听解政机,许归里第。”
哲宗读了苏颂再次恳请交出相权的奏章,十分感动。对左相吕大防说:“别人攻击他,他不加辩解;别人要夺他的相权,他又自愿交出来。那些对名利孜孜以求的人,那些对官位投机钻营的人,都应该读读苏公的奏章。他们一定会脸红心跳,无地自容!”
吕大防无限感慨地说:“苏丞相淡泊名利,律己甚严。日前老朽提议,按朝廷惯例,其子苏嘉已于京局任职多年,可授宰相之子的成例,升任三馆之职。苏公却说:‘馆乃朝廷育才之地,岂可依例得之。”
哲宗对吕大防说:“吕丞相代朕再去苏府,劝苏国公上朝,勿负朕之爱意。”
吕大防又请了副相苏辙,共赴西冈苏颂家宅,再次劝苏颂上朝,面奏哲宗,以全进退之礼。苏颂深知上朝面见哲宗,决不会批准他退休。只有不入朝理事,哲宗才可能批准他退归田园的请求。
由于苏颂连上三次奏章,恳切陈辞,并称病于家,不再理事。皇帝无奈,只好允许他辞去相职。为加恩宠,特任观文殿大学士,充集禧观使,留居京师。
苏颂离开相位,又要求辞去一切职务,彻底退休,并离开京师,回润州(今镇江),为父亲守墓。他想一边尽孝道,一边教子孙,完成《魏公谭训》一书。他将自己一生经历和对朝政、任官、金钱等的看法,写入书中,教育子孙,传留后世。
1096年(绍圣三年),77岁的苏颂,终于得到皇帝的批准,以中太一宫使居润州,退休回家了。
苏颂虽然退居润州,皇帝并没有忘记这位一生辛劳忠诚的老臣。1097年(绍圣四年),以观文殿大学士,加授太子少师。
1106年(元符三年)正月,哲宗病逝。病逝前皇太后向氏与哲宗立神宗第11子端王赵佶为帝,即徽宗。81岁的苏颂依然身心健朗,精神矍铄。他还亲笔写了《慰哲宗皇帝上仙表》,因不能为皇帝亲自送葬,而老泪横流,哀疡不已。
徽宗继位之后,也对苏颂恩宠有加,封苏颂为太子太保。赐爵赵郡公,增邑四百户,金腰带一条,银器二百两,绢二百匹。
1101年(靖国元年),82岁的苏颂感到身体不适,亲写遗嘱。他的遗嘱是向皇帝告别,并没有言及家人与私事。
他要告别这个世界了,仍不忘皇帝与民众:“伏望皇帝陛下,法尧舜之修已,过中高之历年。进有德以尊朝廷,示敦樸以先天下。延谠直则下情无壅,省营缮则民力不劳……”可见这位爱民如子之老臣的拳拳之心。
写完遗嘱,已近黄昏,苏颂将诸子叫到面前,刚欲训话,仆人送来一信,原来是苏轼派人送来的急信。信中说他已从岭南北返,估计6月上旬可以到达润州。信末引述了苏颂在狱中写给他的第四首最末的两句:
“他日得归江海去,相期来访蒜山东。”
现在,苏轼正是辞官北上,来会见他一别多年的同宗叔父,畅叙别情。
苏颂将苏轼的信交给子孙传阅,向儿孙们讲述了他与苏轼父子的交往与情谊。
自1060年(嘉祐五年)二月,苏颂与苏洵父子叙宗盟,认为本家以后,一直来往密切。
1065年(平治三年)4月25日,苏洵病逝于京师。苏颂正任三司度支判官,他亲自送葬致哀,并写了两首挽诗:
尝论平陵京,吾宗代有人。
源流知所自,道义更相亲。
痛惜才高世,赍咨涕满巾。
又知余庆远,二子志经纶。
观国五千里,成书一百篇。
人方期远道,天不与遐年。
事业逢知己,文章有象贤。
未终三圣传,遗退掩重泉。
“平陵系”是指苏建随卫青击匈奴有功,封平陵侯,居长安而葬武功,这一系苏姓家族人才辈出。“又知余庆远”是说未来更有远大前程,因为有苏轼、苏辙继承其遗志。
“成书一百篇”是说苏洵与姚辟完成的《太常因革礼》一百卷。“未终三圣传”是指苏洵研究的伏羲,文王、孔子所传《易经》,没有完成。
苏颂对苏洵十分敬佩,涕泪满巾,痛惜这稀世之才,撒手人寰。1084年(元丰七年)3月,苏颂在杭州得病,苏轼就写信向他推荐蕲水名医庞安时,并祝贺他政治上的转机。6月,苏颂母亲陈老夫人病逝,移葬京口。9月,苏轼特地赶赴京口,吊陈老夫人之丧,并作《苏子容母陈夫人挽词》:
苏陈甥舅真冰玉,正始风流起颓俗。
夫人高节称其家,凛凛寒松映修竹。
鸡鸣为善日日新,八十三年如一晨。
岂惟家室宜寿母,实与朝廷生异人。
忘躯殉国乃吾子,三仕何曾知愠(运,含怒)喜。
不须拥笏(户,大臣所执手板)强垂鱼,我视去来皆梦尔。
诵诗相挽真区区,墓碑千字多遗余。
他年太史取家位,知有班昭续《汉书》。
苏轼对苏颂的冰玉之德,对苏颂母亲的松竹之节,更是钦佩之极,竟认为苏母可以继班昭之史才。
苏颂命长孙苏象先,写信告诉苏轼,他的身体不佳,并想法迎接苏轼尽快来润州,一倾积愫。
苏轼5月到达金陵,6月12日从仪真渡江来润州,但他病体难支,已经不能亲自为苏颂送葬。13日派幼子苏过代表他来哭丧,亲笔写了《荐苏子容功德疏》,以志哀悼:“伏以自昔先君以来,尝讲宗盟之好。俯仰之间,四十余年。在熙宁初,陪公文德殿下,已为‘三舍人’之冠;及元祐际,缀公迩英阁前,又为王学士之首。虽凌后高躅(浊,足迹),不敢言同,而出处大概,无甚相愧。敢缘薄物,以荐一哀。”苏轼亲自出钱,为苏颂请和尚念经。
苏颂没有等到他的宗侄和挚友苏轼的到来,于旧历夏至后一天(五月十二日),仙逝而去。但他留给这个世界和后代子孙的精神财富,却永垂青史,泽及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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