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地方叫新店——回忆我在新店求学的日子
刘 斐
2002年我离开祖国,到美国克利夫兰州立大学读书,时间一晃过去快10年了,对于一个身在异国的游子,我无时不在想念着我的祖国。我也经常想起我在新店读书时的情景,我的恩师、同学和朋友。昨夜,梦里我又回到了新店。
有人说,回忆是一种纪念,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前几天张发源老师从国内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编写《新店地方教育史略》,让我写点东西。我惶恐不安,怕自己写不好,但思之再三我觉得还是应该写一点。因为那里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有我求学的影子,有我日夜思念的亲人、同学和朋友。我心潮澎湃,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一幕幕在新店上学时的情景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仿佛又回到了20多年前。
难忘的师恩
俗语说:“良将才能带出精兵。”新店中学虽然条件艰苦,但新店中学的老师个个都是一流的园丁。我在上学时深有体会,现在回想起来,更是对他们敬重有加。
教物理的刘宏业老师,讲起课来,眉飞色舞,诙谐幽默,深受学生欢迎。课堂上同学们瞌睡了,他就拍着手讲一个笑话逗大家乐一回。在讲电学时,他说同学们好好学习,等以后你们做饭就再也不用煤油了,而是一个人一个电炉子,在当时那个年代,听起来确实像是一句神话,而现在每当用电做饭时就想起了刘老师。
教英语的杨学义老师非常严格,对于每一段对话和课文都要求背诵。每天早晚自习他都要到教室里来督促大家读英语。杨老师上课经常提问,提问不看名册,而是在教室内扫视一遍,每一个同学都提心吊胆,唯恐叫到自己。但经常是刚好我不会时却偏偏被点到。时至今日,这一幕还经常浮现眼前,历历在目。
语文老师孙思明,讲课有板有眼,板书工整有序,课下同学们都偷偷模仿。讲起课文来,篇篇引人入胜。孙老师影响了一大批爱好文学的学生。有一次我和在报社工作的哥哥谈起他对文学的热爱,他毫不犹豫地说是孙老师把他领上了写作之路。
教地理的王治汉老师,教中国地理时无论是那个省份,提起粉笔在黑板上就画得出地图,山川河流、湖泊盆地、铁路城市信笔勾来,却画得准确无误。
任卫忠老师对几何的执著也是出了名的,记得有一天中午他顶着烈日蹲在初三的黑板报前,一动不动。我们走近一看,原来他在研究黑板报上的一道几何题。看他那认真劲,谁也没有打扰他。直到过了好一阵,他才站起来,脸上露出了他特有的满足的笑容,美滋滋地离开,我们知道他找到答案了。
教政治的是老校长刘自礼老师,他以严肃和严格著称。他一年四季都戴一副厚重的眼镜,很少看到他笑。当时的政治课很枯燥,我们都不愿意学,但刘老师抓得特别紧,每堂课都要布置作业。刘老师看作业很认真,对于每一个错别字都要修改过来,甚至连标点符号他都不放过。刘老师和我的父亲有着深厚的交情。父亲是一位医生,卫生学校毕业,1973年新店人民公社成立,由于父亲聪明勤快,而且又是当时少有的医学专业毕业生,就被安排到新店医院,参与了新店医院的筹建工作。父亲在新店医院工作的10多年间,和新店中学的好多老师都来往颇多,尤其和刘自礼老师的交情最深。记得我还在上小学时,就经常听父亲讲新店中学的老师,讲的最多是刘自礼老师,所以在上中学之前我就知道有位严肃的老校长。毕业后我曾看望过刘老师两次,最后一次是在县医院,他那时候身体已经很虚弱,视力也很差,躺在病床上都认不出我是谁了。但当我告诉他我是刘斐时,他很快就回忆起了我,并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虽然身体很虚弱,但思维依然特别清晰,还记得起我是哪一年毕业的,并如数家珍般谈起我的同班同学,张文卿,张保全,梁旺斌、孙尚鸿……他说:“虽然你们都毕业了,工作了,但我一直关注着你们每一个学生,为你们的进步和成功而骄傲……”临走时,我叮嘱他保重身体,并答应他下次回静宁一定再去看他。之后父亲和哥哥曾去看望过他,但当我再次回到静宁时,他已去世近百日。我没有亲自去送他老人家,如今想起来仍然感到十分遗憾。
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事实上还有一位老师值得回念,他虽然给我没有代过课,但对我的影响还是很深的,他就是张发源老师。张老师文学水平很高,他精通古典文学。古代典籍、诗词歌赋,在课堂上讲起来,篇篇引人入胜。我听过张老师的好几节课,但都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教室外偷偷地听,还被老校长抓住过,批评我说:“别人都在上体育课,你在初三后门口干啥……”时间虽然已经过去20多年了,如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张老师不但文学水平高,更写得一手苍劲有力、独成一家的好字。在张老师的引导下,全校充满着一股浓浓的书画氛围。曾经在初二教室举办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师生书画联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平凉师范的一位静宁籍老师曾经对我说,新店中学来的学生,字写得普遍很好。我当时十分自豪地告诉他,那是因为我们有一位书法造诣很高的教导主任。当然还有好多老师都给我留下过美好的回忆。任效忠老师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首《周总理,您在哪里》朗诵得抑扬顿挫,气壮山河。刘效勤老师治学严谨、干净利落,每节课的板书都经过精心设计,一节课刚好整整齐齐一黑板。苟国壁老师讲课一丝不苟,一把三角尺不离手,函数图像画得美观而又标准。王兴中老师讲数学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甘守仁老师的威严,张振中老师的敬业……还有好多好多的老师,他们的样貌时常都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中学毕业以后,我回家就很少了。每次寒暑假回家,也刚好是学校放假期间,所以就很少再回到母校。但每次路过学校,我都会驻足观望,看着学校的变化,想起在此求学时的欢乐与辛苦。最近听哥哥说,新店中学这十几年的考核成绩一直位居全县前列,我想这一定与我的母校这些优秀老师的辛勤付出是分不开的!
住校生活的苦与乐
我家位于新店乡最北面的大山沟里——段家岔,距离学校大概15里路,全是陡坡山路。上中学前,我们都是在本村的小学读书。很少出远门,更没有离开过父母。上中学需要住校,我们既感到兴奋,又心里没底。兴奋的是再不受父母的约束,不安的是不知自己能不能生活自理。记得第一学期,除个别年龄较大的同学自己步行外,我和其他同学都由家里大人背着面、馍馍、一罐酸菜和半袋洋芋送到学校。到后来我家买了自行车,父亲就把行李绑在车子后面,让我骑在大梁上,把我送到学校。去学校要翻过一座大山,山路大多是红土砂坡,路很滑。路面只有二尺宽,有的地方甚至不到一尺宽,而且到处都是悬崖和深不可测的塌陷窟窿。下山时父亲在前面捏紧自行车闸,身子向后倾斜,我则双手抓着车后面的行李架,让自行车下行的速度尽量慢一点。由于车子后面行李重,再加上我在后面使劲拉,所以车头就立起来了,吓得我直叫,但父亲总是不慌不乱。每当遇到这种情形,他就把车闸捏死,把车头靠在路边的坡上,慢慢的我也就不害怕了。父亲把我送到学校安顿下来,就赶在天黑前回家去了。父亲由于从小上学,身体没有一般的农民结实,从山底到山顶大概需要三四十分钟时间,父亲都要歇好几回。父亲走了,我就站在校园,一边读书,一边看着他推着沉重的车子,一步一步的爬上那个大山坡,看着看着,我经常忍不住泪流满面。上世纪80年代之前由于父亲在医院上班,我们兄弟姊妹三人都在上学,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干活,累出了一身的病。我那时候就想,我要发奋读书,以后把母亲的病看好,让爸爸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个愿望也终于实现了,母亲以前的病也治好了,父母亲已经来过美国好几回,每次来,我都抽时间领他们到美国各地旅游。)
同学们大都来自深山里的农村,从小很少离开家和父母。升入中学要寄宿,一周才能回一次家,又没有电话,所以刚开始特别不习惯,有的同学经常想家想得掉眼泪。记得有一次下大雨,大伙围坐在床上聊天,突然一个同学说想妈妈,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刚开始我们都劝他,劝着劝着大家都跟着哭起来了。
那时候家里经济很不景气。虽然父母起早贪黑地劳作,但每年都有几个月青黄不接。但父母总是想办法保证我和哥哥在学校不挨饿。由于我们还小,不怎么会做饭,母亲就在周六把面擀好晾干,等周日我们带到学校作为一周的口粮。周一到周四还好,到了周五周六面也就由白变绿,馍馍也长出了白毛黑毛,但又不得不吃。当时同学们经常拉肚子,肠炎痢疾也特别多,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由于吃了发霉的食物引起的。周末回到家,母亲总是想法设法地给我们做一些最喜欢吃的包子、饺子,改善我们的生活。
学校的宿舍,一边是床板挨着床板的通铺,另一边是整整齐齐的一个接一个的小煤油炉。厨房加卧室,空间利用达到极限。小房间可以住十来人,大点的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一张二尺多宽的床板可以睡三四个人。由于床位紧张,一下晚自习大家就赶紧往宿舍跑,抢床位,来迟的就没地方睡了。记得有一位同学,经常最后来,但他总有办法,他站到床边,说一声“请注意,倒车”,然后猛然倒下,吓得早睡下的赶紧往两边挤,这才腾出一个地方来。晚上如果出去上厕所,回来就没地方睡了。尤其是在冬天,外面寒风刺骨,大家就更不愿意跑大老远上厕所了,所以经常有“尿床王”绘地图。
宿舍虽然拥挤,且一年四季都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煤油味,但总是充满着欢笑和歌声。几个喜欢吹笛子、拉二胡的同学更让小小的房间充满了生机。学校管理很严,平时我们很少出校门。但周日从家里返回学校后,我们就经常三三两两来到金牛河畔或者学校后的大山坡上散步、读书,柳树依依,随风飘荡,泥土和花草的芬芳随着习习的春风扑面而来,使人陶醉。那时的天特别蓝,空气特别清新,使人心旷神怡。
1989年我如愿以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平凉师范。三年后我被保送上了西北师范大学,并在那里读完了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我在天津师大工作两年多。2002年我离开祖国和爱妻张五卷一同到美国俄亥俄州留学,她在凯斯大学上学,我在克利夫兰州立大学就读。刚来到美国时,人生地不熟,除了随身携带的两包行李,我们一无所有。好不容易,在师兄们的帮助下租了一个房子,但房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只能临时打起地铺将就。妻子委屈得快要哭了,我就给她讲我在新店中学读书的故事,告诉她这么大的房子,当时是我们二三十人的宿舍。正是新店读书的艰苦岁月磨炼了我的意志,有了那段经历,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克服的困难。2006年毕业后,我到一家金融机构工作,妻子张五卷也于2007年攻读完博士,现就职于美国辛辛那提儿童医院,致力于传染性肝病、高雷氏病等疾病的研究。
花开花谢,潮起潮落。在不经意间,离开母校已经20多年了,但我从没有忘记那个哺育我的地方——新店。每到工作之余我的脑海里总会闪现出一幕幕母校生活的片段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回忆起师生之间的关爱、同学之间的温暖,甚至艰苦清贫的生活也变成了美丽的记忆。那每一个欢笑、每一滴泪水、每一段故事、每一次感动,都使我难以忘怀。
在此,谨致远方的祝福:祝福所有的老师!祝福所有的同学!祝福新店的所有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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