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是我们的缩微版 于 丹
作为朋友,我特别想要祝贺同道的《小人国》!这部电影反映了他两种身份:第一,他是一个专注于纪录电影研究、具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导演;第二,他是一个用心的父亲。在这个片子里那种父亲的感性和研究者的理性,有一种深刻的融合,是一种水乳交融,我能够理解他的真实。它直接触及我们的灵魂,让我们看到每一个人都不那么简单,其实孩子就是我们的缩微版。
我想说,这部电影让我感到最深刻的,是我们对于人评价的标准。真实究竟是什么?这些孩子,他们是什么样的?我们可以选择对这些孩子进行两套不同的评价体系。比如池亦洋,我可以评价他是一个反叛、缺乏教养、粗鲁、喜欢制约别人的坏孩子,他身上有顽劣、不服管教,有伤害他人的危险意识。但是也可以用另外的体系评价,你可以说这是一个身上有真正男子汉气派、有领导权欲,同时他喜欢把公平呈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喜欢他的伙伴像男人一样呈现勇敢,顺服规则,表现能力。他说我从来不哭,输就输了,表现了非常阳光的人格,他可以呈现出良性的成长。
第二个孩子,就是勇敢等待的辰辰。我们可以用一套体系评价她,说她的脸上有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忧伤,她对人生冷漠,她所有的目光都在南德一个人身上,她身上有偏执和过分自闭的倾向。但也可以说辰辰是一个多情善感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她是少有的能够坚持的孩子,她是一个不仅呈现态度、愿意把自己碗里吃的分给南德的孩子。南德见了她以后,她也有自己的微笑。
锡坤,你可以评价他是个小捣蛋鬼,用冒险呈现对现实规则的破坏,一定要把规整好的东西撒在地上,他一定要弄出一点动静,以一种颠覆性的方式建立他的价值。也可以说他是一个永远有探索精神的孩子,可以用各式各样的东西实验垃圾筒到底有多大的容积,他可以在散乱的秩序里面奔跑,活跃地感受所有冒险的可能性。这也是锡坤。
我们看到了一个个这样的孩子。成人世界里,我们习惯以偏概全,我们说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谁坦荡可交,谁是小人要提防。我们的孩子,两岁到六岁的孩子,他们的身上有多少多面性?我们怎么评价一个人?因为我是外行人,我不能评价真实电影,我只能说我理解我的朋友张同道的真实是什么。真实不仅是影像的记录,不仅仅是童趣的呈现,真实是触及到我们理念中的一些成人所迷惑的观念,我们看到的生活,我们看到的成人世界,真的真实。这些孩子告别幼儿园以后,就会上小学,习惯于每个学期拿到评定的评语,评语习惯于把孩子归纳于几句话,我们一生记录在那几张纸里,我们活在他人的口碑中,口碑带有鲜明的褒贬色彩。这部电影对我的震撼,就是让我们从了解孩子开始,让我们回到幼儿园,去学习对一个人公平的观察,真实是在什么中间呈现的。
同道说,纪录片是用生命去记录另外的生命,呈现的载体是时间。如果不在两年之间拍摄,如果以两个月时间拍摄,我相信也能剪出一个82分钟的片子,甚至在戏剧性上不会比现在弱,但是我们看到的不会这样真实、丰富。
今天是一个速成的时代,记录一段影像真实的魅力,敢于在今天与速度抗衡,以真实还原真实。我们无法说谁是好孩子,谁是坏孩子,而只能说他们蕴含着丰富的特性。孩子的世界也很复杂,受欺负的豆豆说平时我总被人欺负,今天我要大发雷霆,这多像我们很多人的状态,很多人就像兔子急了,就会跳墙一样,人的困顿无助在孩子的世界中都有呈现。
这个片子让我思考世界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份,对于人性的认知、对于世界的观念,我们多大程度上接近了真实。一部纪录片是开放的,要提供的不是结论,而是带我们进入思考的起点;一部纪录片呈现的不是一个好莱坞似的大团圆,而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从容,或者紊乱,这个片子中间有一些零星、但是真实的碎片。我希望这些真实的碎片落在成人的世界中,能够激起真实的反响,让我们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小人国的秘密》就要出版了,期待它带给大家真实的感动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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