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科目时与人书

应科目时与人书

〔唐〕韩愈

月日，愈再拜。天池^①之滨，大江之^②，曰有怪物焉，盖非常鳞凡介之品汇匹俦^③也。其^④得水，变化风雨，上下于天不难也。其不及水，盖寻常^⑤尺寸之间耳。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⑥也，然其穷涸^⑦，不能自致乎^⑧水，为^⑨獭之笑者，盖十八九矣。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然是物也，负其异于众也，且曰：“烂死于沙泥，吾宁乐之。若俯首帖耳^⑩，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是以^⑪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

注释：

①天池：指南海。《庄子·逍遥遊》中说：“南冥者，天池也。”

②大江：这里指长江。

（fén）：水边。

③鳞、介：泛指有鳞和介甲的水生动物。匹俦（chóu）：同类。

④其：如果。

⑤寻常：古代以八尺为寻，二寻为常。

⑥陵：大土山。关隔：阻隔。

⑦穷：缺乏。涸（hé）：水干。

⑧乎：相当于“于”。

⑨（bīn）：一种獭类动物，又称猵（biān）。

⑩俯首帖耳：形容走兽驯服的样子。

⑪是以：因此。

译文：

某月某日，韩愈叩拜。在南海的水滨，长江的岸边，传说有一种怪物，决不是普通的鳞甲动物所能相比的。假如它能得到水，那么变风化雨，在天空上上下下，一点也不难。但如果没有水，那么就会被困在方寸之间了。就算并没有高山、大丘、远途、险碍的阻隔，也只好困于干枯，不能使自己抵达有水的地方，被小小的水獭所嘲笑，这是非常可能的。这时候如果有一位有力量的人，同情它的困窘而把它送到水里去，这不过举手投足之劳罢了。但是这种怪物呀，却自负于自己的与众不同，还说：“烂死在泥沙里，是我乐意的。但要我俯首帖耳、摇尾乞怜，那绝不是我的愿望。”因此，就算有力量的人经过，也看惯了像没有看见一样。到底是死是活，实在是难以预料。

今又有有力者当其前矣，聊试仰首一鸣号焉，庸讵^①知有力者不哀其穷而忘一举手、一投足之劳，而转之清波乎？其哀之，命也；其不哀之，命也。知其在命，而且鸣号之者，亦命也。愈今者实有类于是。是以忘其疏愚之罪，而有是说焉。阁下其亦怜察之。

注释：

①庸讵（jù）：哪儿。

译文：

现在又有一位有力量的人在眼前了，它姑且抬头号叫一声，谁知道有力者一定不会哀怜它困窘的处境，而忘了举手之劳，把它运到清水中去呢？如果有人哀怜它，那是命；不哀怜它，也是命。明白一切都由命中注定，还是想号叫一声，也算是命吧。我韩愈现在的处境，实在和它有类似的地方。所以不顾自己的浅陋，而写下这些话，希望阁下您垂怜并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