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生的挚友
余江三中 张寅锋
你说,沉默只是把感激写在心里。
而我却知道,因为你,我怀揣着炙热的情感,在纷繁的教学路上坚定地行走着……
——题记
晚饭后,我百无聊赖地搜索着电视频道,耳边忽响起熟悉的手机信息提示音。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我一边翻看着手机页面,一边猜想着信息的内容。
“老师,最近好么?我刚发了一封邮件给你,有时间记得去接收、看看。”我有点讶异,或许还有几分好奇。那会是怎样一封邮件呢?
我走向书房开启电脑打开邮箱。未接收邮件显示一封题为“难忘师恩”的邮件,发件人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打开邮件,我静静地品读着来自远方的心语。
来信的是一位男孩,我去年刚毕业的学生,当下正读大一。
那是2008年8月,我应聘到温州一所办学业绩、社会评价和薪酬待遇都很不错的民办学校任教。当时学校安排我任教高二并担任其中一个理科班的班主任。作为一名新加盟的外聘老师,中途接手一个班级可能会遇到诸如地域教育观念的感知,校园育人环境的体认,班级教师团队的磨合,学生个性差异的了解等大大小小的问题。面对这全新的环境,我决定从了解每一个学生做起。
短短几天后,我已经能够将班级花名册和每一个个体准确链接。尤其是有一个叫柏丞的男生引起了我格外地注意。那是一次课堂提问,“柏(bǎi)丞,你来回答。”我有意选择了坐在最后一排看上去有点走神的一位男生。他似乎有点意外,缓缓地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懒懒地说:“老师,你把我名字念错了,我叫柏(bó)丞。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说完他自顾坐下。他的反应让我始料不及,其实我原本没指望他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只是想“借题发挥”,提醒类似的同学注意认真听课罢了。但他的回答完全偏离我的预设,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让他坐下,还有那表现出的吊儿郎当。我有一种未受到尊重的挫败感!理智却告诉我,我不能此时表现出过分的情绪,那样显得没风度,再则我不能一开始就找个“刺头”,否则我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我稍稍平复了情绪,挂着一脸的平和,“念错了你的名字,老师疏忽了,小伙子,对不起。老师刚才提的问题,希望你再想想。”
接下来的日子,我刻意留心这位有些桀骜甚至另类的男生:他中等身形,显出几分健硕,小平头上根根短发直挺挺地往上冒;走路时两条腿的股间距离显得那么夸张,总是迈着晃晃悠悠、松散摇摆的步子;喜欢运动,课桌下面永远放个气鼓鼓的篮球,甚至每一次课间在教室过道、在教室外的走廊时不时地忘乎所以地拍上那么几下,一放学更是冲向球场,不乏铁杆球友;几乎天天迟到……
又一个问题学生,直觉说。我有意向曾经任教过他的老师打听。“混世魔王”,老师们倒也干脆。
遇上麻烦了。但我是班主任,每一个学生都是我必须直面的课题,不容也不能逃避。即便是“混世魔王”,那也得想法子尽可能搞掂呀,一则为了自己的威信,一则为了班级工作顺畅的开展。怎么办?我问自己。我试着寻找突破口和切入点。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柏丞和班上几位男生交往、过从甚密,据说在这个圈子里他很讲义气、颇有感召力。
因为是接手新班级,我并没有一开始急于组建班委会,而是想通过大致了解后再作决定。这段时间下来,自我感觉对班级、对每个学生获取了更多更详尽的信息,我觉得时机大致成熟。班会课上,有自荐的,有推选的,显得很热闹。我适时地谈了自己的感想,有意介绍了几个相对重要职位的人选。班委会的组成人员最后顺利地达到了我的预期。不过让全班意外的是,我特别指定柏丞担任副班长一职。其实,这倒不是他这些天表现积极,我仅仅是想给他一顶班干部的“高帽子”,至少使他不至于和“死党”抱团拆我的台。毕竟我也算“赐”给了他一项“荣誉”,怎么说他也得投桃报李,给我点面子吧。再说,我给他设计的副班长一职只是一个虚位,班干部职责其实已经分配到其他同学那儿。还有,我刻意把他的座位编排在第一排。
柏丞当然不会被我这小伎俩感动而“痛改前非”,其实我也没有抱太多奢望。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明显地尊重。另外,他的作息依旧比别人慢半拍,照样迟到,照样被其他老师反映到我这儿。只是,在他每次出“状况”时,我总是第一时间提醒他,找他谈心。
——“怎么了,昨天没休息好?千万要保证睡眠时间和睡眠质量,多注意身体。”“老师感觉到你的进步了,你这几天迟到的次数不是明显少多了?再抓紧点时间,节奏稍微快一点。好吗?”“老师发现你是一个很讲义气、有担当的男生。拿出男子汉的魄力来,干出点成绩给别人瞧瞧。”“你是班干部,争取在行为规范上做个表率。”“好几位老师都说你脑子好使,成绩一定上得去。”……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流逝。渐渐地,我突然意识到柏丞迟到的次数很少很少,偶尔迟到,他也会主动找到我,给我一个连我都觉得很能接受的理由。任课老师也不再向我“告状”了。我有时问起,他们都说“这小子像换了个人,可能是懂事了”。我暗自高兴,嗬,还真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没有忘记隔三差五和他家长联系,告知这一“喜讯”。在与他家长交流的过程中,我无意间了解了柏丞的家庭情况:他父母早年在北京经商,后来离异,还在他上小学时,他妈妈一个人带他回来,现在靠他妈妈打工维持着母子两人的生活。从电话中,我能感觉到他母亲的坚强、明理以及得知柏丞进步的激动和惊喜。
我不知不觉地在改变我的初衷,我不能只想着少个“刺头”,我更要帮扶着这个孩子转变,为挑战自己,也为那平凡、伟大的母爱!
柏丞的习惯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只是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像我期望的那样渐次上升,几次考试下来,时好时坏,起起伏伏。这科上去了,那科掉下来;那科上去了,这科又落下来,很难得齐头并进。不过这倒坚定了我一个认识:他学习能力较好,每门功课都应该有很多提高的空间。我多次找他谈心,谈及课堂的专注与课外的拓展,学科时间的分配及方法的提升等话题,他每每会心的微微点头。同时,我还特意委托班级任课老师,尽可能多关注、关心、鼓励这个孩子。
在之后的期末合作学校校际联考中,他竟然进入年级前三十名!这让我感到很欣慰。要知道他分班时的排名是一百二十名开外,毕竟这才刚过一个学期。也许是这次成绩给他以动力,或者是学习方法、效率的优化,此后他的成绩再也没有大幅下滑,倒是保持小幅上升的趋势。在一次家长会上,我特别安排他和他妈妈发言,我静静地感受、分享着这一对母子流露的激动与幸福。
这应该是个拐点,我暗暗为柏丞的进步感到高兴,直到那一件事情的突然发生——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日。下午四点左右,我突然接到柏丞妈妈打来的电话。作为班主任,我和很多家长倒也时常保持电话沟通,但今天是学生返校上晚自习的日子,按常理,现在学生大多应该在返校的路上。往常柏丞妈妈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联系我,莫非今天是帮孩子请假?还是……?我满腹狐疑地拿起手机,电话那头间杂着哭腔的声音让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惶惑与焦急。她告诉我孩子转车的间隙在候车站附近的超市里拿了别人的东西,在收银台出口被店主发现,因为他的争辩,对方已经把他扭送到当地派出所。办案民警问讯了解事态后,决定转由学校处理。
我脑子直发蒙,还是出状况了!我当然明白她刚才所说的“拿”的涵义。我一边宽慰她,一边表示我会尽可能地想想办法。
学校自然很快得到消息,不久我就被通知前往学校小会议室。在会议室旁边的角落,我看到低头不语、一脸黯然的柏丞。
学校领导显然在早前已经有过讨论、交流。在会议室,政教主任向我简单说明了柏丞下午的“超市事件”,同时指出孩子的这一行为对学校的负面影响。校长等在场领导表示为严肃风纪、教育学生,学校将给予柏丞全校通报、记过处分。在正式处分学生之前,学校有通知班主任的惯例,这我是知道的。
从了解事态的第一时间起,我就已经预想到学校可能的处理意见。此刻,我快速过滤着思绪:学校的处分有理有据,柏丞理所应当为自己的过错埋单;对这样一个我认为正在“转型”的曾经的问题学生,今天的处分是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我究竟应该如何拿捏?蓦地,柏丞以往点点滴滴的转化,他刚才一脸黯然的神态再次浮现,还有下午他妈妈那间杂着哭腔的声音……我酝酿着一个决定。
我详细地向学校领导介绍了从接手班主任以来我对柏丞所有的记忆,他的转变与进步,还有他的家庭。我也表达了这样一种惩处形式对孩子心灵的打击与创痛的不舍与担心,同时我恳请对孩子不予全校通报而选择教育感化的方式。不出所料,我的发言引来明显的不解和质疑,继而是广泛的讨论……
庆幸的是,第二天,学校终究还是改变了处分的决定,只是特别分派我接下来对柏丞的观察和教育。我和柏丞约定,把这件事深埋在彼此的心里。
我的真诚可能真的触动了他,我想。
因为,我有几次公开课,当举手回答问题的同学寥寥时,柏丞总会看似不经意却恰到好处地主动回答,其中不乏一些精妙的奇思,他的学习更主动了;我对他的叮咛、要求,他乐于接受了,并且最后都交上不错答卷;对待班集体,他表现得热心、积极,更会帮我分担他力所能及的、一些班级管理时的事务性工作;甚至好几次周末返校时,他还会捎给我一些当地颇有风味的小吃,即便我推脱,但终究难却他的热情。
……
所有的成长串成了一条艰辛、坚实的路。天道酬勤,柏丞最终在高考中取得优异的成绩,录取到浙江工业大学。
“……老师,和你相处的两年,是我中学里最幸福的时光。我原本只是在寂寞林中孤独行走的孩子,有了你的牵引,才有了我生命的一抹绿色。曾经的沉默,只是把感激写在心里,谢谢你,我一生的良师,至友。”读着眼前的邮件,我任由思绪放飞,却早已泪眼蒙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