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后期诗词

第十五章　南宋后期诗词

南宋后期，宋金维持对峙局面。南宋朝廷更加苟且偷安，再也听不到南宋前期爱国主义的慷慨高歌。代之而起的是四灵派与江湖派的诗人和姜夔、史达祖、吴文英等词人，带有婉约派的词风出现。直到南宋灭亡前后，民族矛盾再度尖锐激烈，文坛上又响起了爱国主义的声音，出现了文天祥等一批爱国诗人。

一、四灵派与江湖派

四灵派与江湖派都是作为江西诗派的对立面而出现的。

四灵派又叫“永嘉四灵”，指当时浙江和永嘉的四个诗人:徐玑，号灵渊;徐照，字灵晖;翁卷，字灵舒;赵师秀，号灵秀。因四人名号中均有“灵”字而得名。他们不关心时事，反而乐得清闲。他们的创作倾向就必然是“泊然安贫贱，心夷语自秀”(赵师秀，《哭徐玑》)，从这种创作倾向出发，他们选择了晚唐诗人贾岛、姚合的道路，以清新刻露之词，写野逸清瘦之趣。下面二诗可见他们的风格:

《薛氏瓜庐》赵师秀

不作封侯念，悠然远世纷。惟应种瓜事，犹被读书分。野水多于地，春山半是云。吾生嫌已老，学圃未如君。

《乡村四月》翁卷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从思想内容看，主要是继承了山水诗人，田园诗人的传统，在艺术上，他们又能以精练的语言刻画寻常景物，不太显露斧凿的痕迹，在当时广受好评。

江湖派，是由大部分落第诗人组成，由于功名难就，只得流转江湖，靠献诗卖艺来维持生活。他们的构成很杂，但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生活接触面较窄，对政治不太关心，只望在艺术上有所专精，以赢得时人赏识，而姜夔就是这类人物的代表。一类是生活接触面较广，对政治形势较关心，爱好高谈阔论以博时名，戴复古，刘克庄就是这类人物。

江湖诗人的得名是因南宋中叶后，杭州书商陈起陆续刻了许多同时诗人的集子，合称为《江湖集》而来的。由于当时南宋王朝的措施愈来愈不得人心，他们以江湖相标榜，也是与朝廷划清界限，表明在野身份，而他们个别作品也的确刺痛了当权派，陈起、刘克庄就因此获罪发配。

刘克庄是南宋后期成就最高的辛派词人，而且是江湖派著名诗人。他曾做过官，也参加过军队生活，他早期诗歌沾染四灵派、江湖派诗人习气，后来转而倾向陆游。关心时事，如《书事》:

人道山东入职方，书生胆小虑空长。遗民似蚁饥难给，侠士如鹰饱易扬。未见驰车修寝庙，先闻铸印拜侯王。青齐父老应垂涕，何日鸾旗驻路旁?

诗中写到老百姓生活困苦，官僚争权夺利，诗人与人民息息相通。

戴复古(1267－1250)，字式之，号石屏，浙江黄岩人。终生布衣，长期游江湖，他曾从陆游学诗，也有些抒发爱国情思和反映民生疾苦的诗篇，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陆游的爱国主义精神。

《庚子荐饥》戴复古

饿走抛家舍，从横死路纵。有天不雨粟，无地可埋尸。劫数惨如此，吾曹忍见之。官司行赈恤，不过是文移。

诗中描绘了饥荒的惨像，“无地可埋尸”，揭露了官府赈济的欺骗性。

他们的诗能关注时事，同情百姓疾苦，但艺术上缺乏创新精神。

二、姜夔和其他词人

姜夔(1155—1221)，字尧章，别号白石道人，江西鄱阳人。他早岁孤贫，长期漫游，视野广阔，生活较艰苦，金人几度南侵在江淮间留下的残破景象曾引他的“黍离之悲”，写出较有现实内容的【扬州慢】词。但中年以后，长住杭州，生活安定，诗词缺乏激情。

他的《白石词》绝大多数是记游与咏物之作。偶尔有对时事的感慨，更多是感叹自己身世飘零和情场失意。也给后人产生较大影响。下面的自制曲【长亭怨慢】较有代表性:

渐吹尽、枝头香絮。是处人家，绿深门户。远浦萦回，暮帆零乱向何许。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日暮、望高城不见，只见乱山无数。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算空有并刀，难翦离愁千缕。

这词上片写闺人的目送遥帆，并借无情柳树的青青反衬离人心情的暗淡。后片写行人的舟中回望，并以柳丝千缕的难剪暗喻离愁的难断。情感比较真挚，艺术上也有特色。

姜夔更多的词是在艺术上刻意求工，以谐婉的音调、清劲的笔致，含蓄深远的表现手法，创造清幽冷隽的意境，抒写个人身世飘零之感和相思离别之情。他的词，音律之讲究，词句之精美，在宋词中是少有的，在南宋后期产生很大的影响。

宋之前后，受姜夔影响的词人有王沂孙、周密、张炎等。周密词风清丽，但词集中已不存宋亡后作品，难以见其全貌。王、张的词多寄托遗民的身世和故园之思。张炎著有《词源》，推崇姜夔的“清空”，不满吴文英的“质实”，他的词也写得空灵蕴藉，与姜夔并称“姜张”。张炎又曾称许沂孙词“琢句峭拔，有白石意度”，两人词风相似。

在宋末消沉的亡国之音中，稍有振作的当推蒋捷的《竹山词》。蒋捷字胜欲，号竹山，江苏宜兴人。宋亡，隐居不仕。他的词于落寞愁苦之中寄寓感伤故园的一片深情。如《贺新郎·兵后寓吴》:

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醉探枵囊毛椎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

这首词是写词人的家乡已沦落，自己“影厮伴、东奔西走”的孤独、凄寂的情怀。以及对故乡思念，“望断乡关知何处”，还不知寒鸦有家可归。

三、文天祥与宋末爱国诗人

南宋灭亡前后，尖锐的民族矛盾激发了许多诗人的爱国激情，写出了一些爱国主义诗篇。他们有两类:一类是文天祥那样的英雄;一类是汪元量、林景熙等爱国遗民。

文天祥(1236－1282)，字履善，又字宋瑞，自号文山。江西吉水人。二十岁举进士状元。历官至江西安抚使，德祐元年，元军南侵，文天祥在赣州知州任上，以家产充军资，起兵抗元，入卫临安。次年赴元军谈判被扣留，拘押北行，经镇江逃脱，被任为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转战东南。后兵败被俘，自杀未死。次年宋亡，文被押送元大都(北京)，途中绝食八日，不死。被囚四年后被杀害，这年他四十七岁。

他的诗主要表现他的爱国精神和民族气节，国破家亡的悲愤，对故国的怀念之情。《过零丁洋》是世人传诵的绝作，流传千古。再读他一首《金陵驿》: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原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这首诗写出了诗人的丧国之痛，国破家亡，已成无根之萍，孤云漂泊，故国难回，只能像杜鹃带血啼归。

其他的爱国遗民诗人则着重反映亡国的历史，抒发故国之思。其中以汪元量最有代表性。

汪元量，字大有，号水云，钱塘人。本是宫廷琴师，国亡后随六宫到燕京，晚年为道士南归，有《水云集》、《湖山类稿》。他的诗中最著名的是《醉歌》、《湖州歌》、《越州歌》。这些诗以纪实的手法，把他所目击的南宋灭亡、六宫北迁的情景淋漓尽致的描绘下来，心情十分辛酸沉痛。被人称为“诗史”。如《醉歌》:

淮襄州郡尽归降，鼙鼓喧天入古杭。国母已无心听政，书生空有泪千行。

乱点连声杀六更，荧荧庭燎待天明．侍臣已写归降表，臣妾签名谢道清。

诗中太后签署降表，幼主向元人谢恩的情景，令人深刻难忘。

其他诗人还有谢皋羽、林景熙、郑思肖等人，都写有爱国诗篇，表现国家亡之悲痛，他们的诗在元代人中留下相当深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