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学记》的思想渊源
《学记》是我国最早的体系极为完整的教育专著,它是《礼记》49篇中的一篇,而《礼记》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部重要文献,全书共收集论文49篇,大多成文于战国至秦汉之际,由汉代哲学家戴圣选编成书。无论从理论的重要性还是流传的广泛性上说,这本《礼记》都远远超过由戴圣之兄戴德所选编的另一本称作《大戴礼记》的选集。《礼记》对包括冠礼、婚礼、燕射礼(交往礼)、丧礼、祭礼这五大礼作了全面的规范,使传统的中国社会中人们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有“礼”可循。除了“礼”,文集还收集了多篇有重要理论价值的文献。《礼运》篇中提出的“天下为公”、“大同”和“小康”的观念,是中国古代的最高社会理想;《乐记》是一篇美学论文,对艺术理论提出了深刻的见解。这两篇还分别从历史演变和从人性的角度说明“礼”的起源这一理论问题。《大学》和《中庸》是《礼记》中最富哲学和伦理思想的文献,它提出了影响中国社会两千多年的社会伦理和人生修养理论。宋代哲学家朱熹将这两篇文章抽取出来作为单行本与《论语》、《孟子》一起列为“四书”,成为中国传统教育的基础性教材。《礼记》在重视“礼”与“乐”的同时,还重视“学”。《礼记》中的《学记》就成为文化史上最早的专题教育论文。《学记》介绍了古代学校和考试制度,讨论了学的重要性,并指出教育的本质就在于“化民成俗”(见所附原文)。总之,《礼记》一书记载了大量的有关先秦的典章、礼制、文物以及儒家的治国理想,对于我们研究传统文化和古代社会的经济、政治、军事、伦理、教育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关于《礼记》的成书年代,争论不休,学者多认为这是战国至西汉有关礼的零篇散章的汇编,代表着儒家学说由孔孟至西汉的过渡阶段。儒家思想,重视学习,一部《论语》即以“学而时习之”章为全书绪论,而《论语》《孟子》《荀子》等经典著作,都有不少论学之处,但除了《荀子·劝学》外,其他都稍嫌零散,直到作为先秦时代的教育思想专题论文《学记》的出现,可谓确立了儒家的教育思想体系,树立了中国教育思想发展史上一座承先启后的丰碑。
有学者指出“儒家哲学是教育家的哲学”。的确,从孔子开始,儒家哲人多从事教学,而其学说亦重视教化,重视人格的培养。《学记》的思想渊源便可追溯到孔子的教学论,是对其教育思想的深化。
孔子重视教学,他自诩“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论语·述而》),在学与教的过程中将儒家思想传授给众弟子。《荀子·劝学》及《大戴礼记·劝学》都承接了“学而不厌”一语,强调学的意义、功效、方法;而《学记》则特别发扬“诲而不倦”一语,详述应当如何为人师表,深化了孔子的教学理论,同时也谈到了“教学相长”,注重教与学之间的互动,比前人的说法更具进步性。
《学记》对孔子教育学说的继承和发扬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教育注重德智并重,全面发展
《论语》首章首句即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此章可以看做是全书的提纲,阐明了学习的目的所在。《论语》谈学习,从不限于知识的学习,如孔子将门下弟子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类,可见孔子的教育思想是德(进德)智(修业)并重的,而不是重智轻德或重德轻智。
《学记》中亦有类似的观点。在论述教育目的时,《学记》谈到“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离经(将经书加以句读)、敬业、博习、论学”,偏重学业能力,教师协助学生达成这些目标即为“修业”;“辨志、乐群、亲师、取友”则涉及个人成长问题的各个方面,可归入“进德”范畴,着重个人情志的陶冶。由此可见《学记》承继了孔子的理念,关注学生全面的人格成长。
(二)教育重视理想信念的培养
《学记》中提到学生首年入学目标包括“辨志”,便是对孔孟“志向培养”的教学思想的继承。孔子强调“士”要有高远的志向,有心求“道”,正所谓“士志于道”(《论语·里仁》)。在《论语》中,孔子亦在教学实践中鼓励学生“各言尔志”(《先进》)。同样,孟子也以“尚志”回答“士何事”之问。而《学记》则指出“一年视离经辨志”,强调入学伊始,学生就应当根据个人爱好树立远大志向,从而找到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而“凡学,官先事,士先志”也强调人应当立志的意味;而“善教者,使人继其志”更明确指出优质教学在于人格志向的培养。
(三)重视教育时机
《学记》列举了“教之所由兴”的“大学之法”四项原则:“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第一项是指在问题未出现时予以预防;第二项是指应在合适的时机去施教;第三项是指不会超过应有次序去施教,这就是“孙(逊)”;第四项是指朋辈互相学习对方的好处,切磋观摩。这里前三项都可看做是对《论语》“学而时习之”“时”的概念的沿袭。这个“时”完全可以理解为:“就是在一定的条件下的某一适当的时机,而不是无时无刻,日日夜夜。”这一点正显示了《学记》与《论语》精神相通之处:“当其可之谓时。……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时也;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时也。”《学记》中的“豫”是在问题发生前预防,“孙(逊)”其实就是循序渐进地施教,这些都涉及教育时机的掌握。至于“相观而善”亦含有“见贤思齐”(《论语·里仁》)的意思。“善”字最有深义,突出在观摩学习的过程中,最重要是能欣赏他人的优点。
(四)学以致用是教育的真谛
学是为了用,否则就是死读书,这一点,已成为古今中外教育家的共识。《学记》非常重视学习上的实践,与《论语》“学而时习之”的“习”(有实践、实行之意)互相呼应。《学记》谈到:“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以用膳比喻学“道”,以此说明知识是来自经验体会的,必须主动尝试实践。如“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更指出要掌握基本技术,才能学习得游刃有余,如要懂调音才会安于奏琴;懂多种比喻(博依)才能安于写诗;懂得做好多项杂务,才能安于礼仪。可见《学记》强调教学应以细微具体的技能培养为基础,进而使学生掌握,并付诸实践。
(五)重视启发式教学,发挥学习的积极性
《学记》更提到“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的理想局面,说明学生面对道、学、师、友,能以亲切的安、乐、亲、信之感,学习生活成为一种愉快的经历,呼应了《论语》“学而时习之”章的“不亦说(悦)乎”。为了贯彻“教学相长”的原则,教师一定要让学生达到“安其学”的境界,而不应该“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简言之,就是反对死板的“满堂灌”教学法。
因此,《学记》注重启发式的教学,如:“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这里强调让学生掌握学习方法,主动投入,教师不必过于劳碌,效果却更好;若教师辛劳地为学生准备了学习过程的一切,学生缺乏主动性,反而事倍功半。这段话也表明了提问的重要性,认为善于发问的,应懂得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善于回答问题的,则应该视问题的深度而作出相应的回应。这些论述可以追溯到孔子“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的教学模式(《论语·述而》)。
《学记》又谈到:“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就更注重学生自行摸索学习的空间:“道(导)而弗牵”就是只予引导而不勉强牵着他们走;“强而弗抑”就是要求高而不滥加贬抑;“开而弗达”就是开个头但没把问题完全解决,让学生自行解难。这些主张都强调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
(六)教育重视因材施教,长善救失
孔子教导弟子时多针对某一弟子的独特性格而设教,如针对子路果断而莽撞的性格,提出适切的建议。《学记》秉承这精神,指出学生常见的错误有四种,但因人而异,教师的要务就是要辨识和对症下药:“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教师须针对贪多不求甚解、知识面窄而欠发展、轻率而不知难、畏难而不刻苦等不同类型的毛病,了解其背后之心理状态,发扬其长,矫正其失。这段文字依据因材施教的精神,归纳实际教学经验,而得出了具有实用意义的教学心得。
总之,《学记》承继并发扬了孔子的某些教育理念,尤其着重总结具体的教学经验,提出了一些切实可用的教学原则,极大地丰富了我国传统的教育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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