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3．“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党中央的号召

1941年的深秋，延安的夜已经很深了，而毛泽东窑洞里的灯光，仍不知疲倦地亮着。此刻，毛泽东的眼前，是一组枯燥的数字，这是抗战爆发后，陕甘宁边区政府征收公粮逐年递增的统计：

1938年，征收公粮1万石；

1939年，征收公粮5万石；

1940年，征收公粮9万石；

1941年，征收公粮20万石……

毛泽东边看边自言自语：

“公粮之外呢？不是尚有羊毛税、教育费、公盐代金及出差费吗？光公粮就从1万到20万啊！”

毛泽东心情沉重地踱出窑洞。夜幕将逝，晨曦初露，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他没穿御寒的衣服，也没穿袜子，然而他竟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点着一支烟，望着远处连绵的荒山，心中叠映着历史的凄惨画面：

陕北啊，陕北。这里的人民生活一直苦啊！公元1625年，旱灾降临，延安闹了大饥荒，竟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延安、平凉、西安一带，5个月不雨，三伏亢旱，禾苗尽枯……

毛泽东又想起一份县志上的记载。1929年闹饥荒，个别县曾死去四分之三的人。灾荒中，三天的口粮就可买到20英亩的土地。埃德加·斯诺讲的很有道理，他说：

“不仅捐税如此繁重惊人，而且估税方式也似乎随随便便，至于征收方式，非常残暴，在许多情况下贪污腐败。”

他采访过当地一个传教士，传教士告诉他，市场上一头猪竟征了六种不同的税。

历史清楚地记载着：延安有史以来，共发生了数百场战争，每一场战争都给这块贫瘠的土地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但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却顽强地一次又一次重建自己的家园。又是这重建中的土地，以慈母般的胸怀接纳了疲惫的中央红军。中央红军大约有6千人。随后，红二、四方面军到来，加上徐海东的十五军团，陕甘宁边区陡增近7万人！红军一住将是数年，几千个日日夜夜啊！边区财政人民委员林伯渠不是说，党中央和政府每月开支有32万元吗？

我们为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做了些什么？

我们动员妇女、儿童、老人参加春耕、春播，各人按能力在劳动中担任主要或辅助工作；

我们举办了生产合作社；

我们不断地投入使用了自己的边币；……

红军到来后，对农民实行了减息，他们也许富裕了一些。但一些事实证明，老百姓仍处于贫困之中。斯诺讲，一个村子里的农民向他抱怨骑兵学校的校址曾安在这个村子里几天，结果使该村的玉米和干草储备大为减少。农民说红军虽然付了钱，但问题是：他们留存不多，只有玉米、小米。干草只够他们自己用的。

另一方面，军队伙食极差。1939年，官兵靠的是红薯、土豆及南瓜充饥！边区干部和留守兵团的官兵每人每天只有5分钱菜金，每月只有1元津贴。而国民党一名高级军官，每月津贴是800元，是我们中央领导的800倍啊！

蒋介石要冻死饿死我们，正在实行更加严密的经济封锁……

毛泽东情绪激动地踱回窑洞，把杯子里泡过的茶叶一撮又一撮地捏到嘴里。经再三思考，他决定召开由西北局负责人高岗、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和八路军留守处负责人肖劲光三人参加的碰头会，商议对策。

几天后，三位准时到来。

毛泽东正烧芋头充饥。肖劲光进来了，他胡子跟头发一样长。原来由于蒋军的封锁，剃须刀的刀片也买不来，而他从苏联带回的刀片已经用了七八年，再也刮不动了。看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你们知道陕北这地方哪些年饿死过人吗？”

毛泽东提起了话头，紧接着又说下去。

“据我了解，延安附近，1625年饿死人最多，人吃人。1929年又一次，陕北人口减少7成多。现在，在延安盘龙的一个区，就饿死了500多人啊！”

毛泽东的眼光盯着三个人，继续自问自答地说：

“我们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呢？不错，是来革命的。现在日本帝国主义、国民党顽固派要困死、饿死我们。怎么办？只有靠我们自己的两只手拯救自己！自力更生，发展生产，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大家共同克服困难，最后将日本鬼子赶出去！”

毛泽东坚定的话语使大家活跃起来，大家都很赞同这一决策，肖劲光说：

“早该这样了！”

毛泽东听后笑了。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开怀大笑，这颇具感染力的笑声使大家觉出了一种轻松，更感觉到了一种信心和力量。

毛泽东接着讲：

“现在看来，这是打破封锁、克服困难的有效办法。顽固派封锁我们，我们就来它个反封锁；顽固派想困死我们，我们反倒要活得更好！”

党中央向全边区党政军民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号召：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中央领导开荒种地

朱德总司令积极响应毛主席和中央军委的号召，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分成两部分，一半留在机关，一半去搞生产。朱老总对他们说：军队搞生产，能减轻人民负担，加强军民团结，提高军队的素质，这是新的养兵方法，很有意义。朱德总司令已经54岁了，工作很忙，但他还经常抽出时间亲自参加劳动。在延安，朱德和大家一起种了四五分地的蔬菜。早早晚晚，朱德都要到地里去干活。

战士们见总司令太累，说：

“朱总司令，你年纪大了，别同我们一样干活呀！”

朱德直起腰，微笑着说：

“累不着，累不着！我们大家一起动手种些蔬菜，可以改善生活，减轻人民负担，还锻炼了身体，好处多得很。”

他还高兴地告诉人们：

“我们的家就要自己来当，要把家当好，自己动手不求人，自己弄的吃得香啊！”

朱老总种地是行家，收获季节，地里的南瓜、茄子、黄瓜，品种多，个头大，吃也吃不完。每当前方的同志来到王家坪，朱德总要到菜地里收一些蔬菜让他们带走。星期天，有人来看望总司令，总司令一定要留他们吃顿饭，炒几盘自己种的菜。渐渐地，大家都知道总司令的菜种得好，常到王家坪去“改善生活”。陈赓将军很风趣，每次到王家坪，少不了要去找朱总司令，说：

“我今天来打‘游击’了，要游要吃，给我改善改善吧！”

第二年，毛泽东请来杨家岭的老乡当顾问，认真地种起地来。他一有空便到菜地施肥、浇水、除草，不久，地里便长出了黄瓜、小白菜和丝瓜。最让人高兴的是地里竟然长出了诱人的红辣椒！

周恩来、任弼时和其他中央领导一样，在杨家岭开荒种了一片地。由于他们的精耕细作，多施肥，勤浇水，在秋天也都有丰硕的收获。

三五九旅是模范

八路军搞大生产，最著名的是在南泥湾。

南泥湾在延安南90多里。自明末以来，由于战乱连绵，灾荒相继，这个米粮川如今到处是荒山野林，常有野兽出没。南泥湾还流行柳拐病，人一得了这种病，就脖子肿胀，骨节变大，骨骼变型，难以治愈。但南泥湾既然是昔日的米粮川，今天就仍可开垦。

为了摸清南泥湾的真实情况，朱德还带着干粮，同20多名警卫战士一起，骑马来到南泥湾勘察。南泥湾到处都是齐腰深的蒿草，朱德和战士们一起下了马，披荆斩棘，爬山涉水，一个山湾一个山湾勘察，还绘制了开发南泥湾的地图。

朱德来到金盆湾时，遇到了一位老农民。这位农民姓唐，原籍在四川，是跟随他父亲逃难逃到这里来的，已经在南泥湾住了几十年了，朱德乐了，说：

“老唐，咱们是老乡呀！八路军要到南泥湾来搞生产，你给我们当顾问吧！”

在老唐的带领下，朱德又仔细察看了一遍地形，他拔起一棵棵老蒿子，看看黑土有多厚，适合种什么庄稼。

天渐渐黑了，战士们点起几堆篝火，朱德和大家一起围在火堆旁，咬一口干粮喝一口水，津津有味地对大家说：

“这里还可以挖到野菜呢，比红军长征过草地时好得多呀！”

篝火熄灭了，总司令和战士们一起在树丛中露宿。忽然，山沟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嚎叫，是狼，还是豹？马受惊了，又蹦又跳。

战士们紧握钢枪，守卫在总司令身旁。

一个多么令人难忘的夜晚呀！

朱总司令回去后向中央做了详细的汇报。认为南泥湾是延安的南大门，在这里屯兵有战略价值，而且南泥湾土、肥、水均有，适合开荒种地。1941年，中央做出决策，命令王震率领三五九旅开往南泥湾，揭开了这里的创业史。

历史上的南泥湾原来是米粮仓，明清两代的战乱、民国初期的天灾，使这里几乎成了无人区。三五九旅来后发现这里树木丛生，野兽出没，低洼沥涝，地气潮湿。战士们用树枝搭起了帐篷，打出了窑洞；找来钢铁，自己打制了农具；他们翻山越岭，到百里之外的延长县背来粮食。不够吃，他们就以野菜野果充饥。广大官兵提出了口号：“一把镢头一支枪，生产自给保卫党中央。”从旅长到战士，从勤务员到炊事员，全旅上下无一例外地参加了生产，开荒种地。旅长王震身先士卒，带头开荒，双手磨出了血泡。团长陈宗尧把团部搬到了山上，白天劳动，晚上办公。七一八团政委左齐，用仅存的右臂为战士们烧水做饭送上山。战士们你追我赶，争创开荒新纪录。

七一八团有位叫李位的班长用11个小时刨地3．67亩，创造了最高纪录；

不久，七一八团的刘顺清又以4．11亩的成绩刷新了纪录。

后来有一个老战士，特制一把双镢头，舞动起来上下翻飞，一天开荒7亩多，成为闻名南泥湾的“气死牛”。

全旅官兵挥汗苦战，当年开荒1．1万亩，粮食自给达70%。1942年，粮食自给达78%，经费自给达90%，菜、肉、油全部自给。1943年，全旅种地多达10万亩，粮食自给有余。到1944年，全旅种地猛增至26．1万亩，产粮3．5万石，达到了“耕一余一”，向政府缴纳公粮1万石。三五九旅的热血男儿艰苦奋斗，战天斗地，用锄头和镰刀谱写了永载史册的自力更生的壮歌。昔日荒无人烟的南泥湾，变成了“陕北的好江南”。

1942年7月10日，朱德总司令约徐特立、谢觉哉、吴玉章及续范亭四位老人同游南泥湾。当他们看到南泥湾一片青绿，高梁、小米和水稻都长得十分喜人，战士们的房前屋后都结满了黄澄澄的南瓜时，大家十分兴奋，吴玉章老人还写下了一首《和朱总司令游南泥湾》的诗，诗中写道：

　　　　　　　四方众来归，

　　　　　　　群策复群力；

　　　　　　　工农各得所，

　　　　　　　士兵勤学习；

　　　　　　　空气常清新，

　　　　　　　疗养可勿药；

　　　　　　　众人称乐土，

　　　　　　　家家皆足食。

看到眼前的成就，朱德也非常激动，满怀豪情地写下了一首诗描述解放军大生产运动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这首诗写得很有感情。诗中写道：

　　　　　　　纪念七七了，诸老各相邀。

　　　　　　　战局虽紧张，休养不可少。

　　　　　　　轻车出延安，共载有五老。

　　　　　　　行行卅里铺，炎热颇烦躁。

　　　　　　　远望树森森，清风生林表。

　　　　　　　白浪满青山，绿叶栖黄鸟。

　　　　　　　登临万花岭，一览群山小。

　　　　　　　丛林蔽天日，人云多虎豹。

　　　　　　　去年初到此，遍地皆荒草。

　　　　　　　夜无宿营地，破窑亦难找。

　　　　　　　今辟新市场，洞房满山腰。

　　　　　　　平川种嘉禾，水田栽新稻。

　　　　　　　屯田仅告成，战士粗温饱。

　　　　　　　农场牛羊肥，马兰造纸俏。

　　　　　　　小憩陶宝峪，青流在怀抱。

　　　　　　　诸老各尽欢，养生亦养脑。

　　　　　　　熏风拂面来，有似江南好。

　　　　　　　散步咏晚凉，明月挂树梢。

这两首诗，生动地反映了南泥湾的崭新面貌。

毛泽东视察南泥湾

1943年7月，南泥湾一派丰收景象。毛泽东要到南泥湾去亲眼看一看。

三五九旅的战士们像过节一样，有的打扫窑洞，有的去收拾新盖的房子。炊事班的同志忙着选青菜、抓小鸡、捉肥猪。

这个说：“咱们要把生产的每一样东西，都拿出一点，让主席看看。”

那个说：“那怎么行，凡是生产的都拿出来一点，一间窑洞也放不下啊！”

毛泽东一路走一路看，竟不知不觉地走了一个上午。已经是开午饭的时候了，王震请主席到新盖的房子里休息，吩咐警卫员去厨房准备饭，主席说：

“刚刚来到就开饭，可见你们粮食很多！”

说着也没有进房休息，就又去看了新盖的房子，看了新挖的窑洞。

开饭了，警卫员把饭菜送到毛泽东休息的地方，并且很自豪地问主席还要些什么菜，问主席爱吃什么菜，说他们全都有。主席也兴奋地说：

“这么多的菜，我尝都尝不过来了。”

毛泽东很关切地问王震，战士每人每天多少油，多少菜。王震旅长说：

“油平均五钱，菜随便吃。”

“星期天要改善生活吗？”主席问。

“午饭多半是吃大米、白面。”王恩茂副政委回答，“有时杀口猪，有时宰只羊，几个单位分着吃。”

听说这里一个生柳拐病的也没有，毛泽东很风趣地说：

“国民党要困死我们，饿死我们，他们越困，你们越胖了。看，困得同志们连柳拐病都消灭了！”

大家都笑起来。

毛泽东了解到三五九旅的战士自己开山烧石灰，自己做桌椅，看到战士们用桦树皮写字、做饭盒、做斗笠，也到三五九旅养猪的地方察看了一番。不远处的山坡上，是成群的牛羊，山川里茁壮的谷子、玉米及豆子，在微风中摇摆着；流动的小河边生长着一片片绿油油的稻苗，还有一块块绿色的菜田。

毛泽东走了许多地方，仍然毫无倦意，在旅首长的陪同下，沿着田边的小路，边谈边走，一直为战斗的南泥湾、美丽的南泥湾而激动着……

回到延安，毛泽东同志对三五九旅创造的奇迹做了高度评价。在西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他兴高采烈地表扬了三五九旅的全体官兵，奖给他们一面锦旗，上写“发展经济的先锋”。他又亲笔在三五九旅干部的奖状上题词。给王震的奖状上题的是：

“有创造精神”。

随后，槐树庄、豹子川、清泉镇等军屯区的生产也热火朝天地搞起来。

在大生产运动中，涌现了大批劳动英雄。中共中央和边区政府及时总结了他们的经验并向全区推广，很快掀起了大规模的劳动竞赛。

农业上，开展了学习吴满有运动；

工业上，开展了学习赵占魁运动。

大生产运动中，全边区共开荒近百万亩，使边区耕地面积达到了1338万亩，粮食总产量达184万石。全边区粮食消耗量为162万石，每年22万石余粮。棉花产量达173万石，生产棉布15840大匹，自给率达73%。丰衣足食的愿望基本实现。

多少年后，许多老人们还记得，最初的变化是那古老山坳里锣鼓、秧歌声重新响起，大家真正感受到独立自主、自立更生的含义。

延安军民以大生产运动彻底粉碎了蒋介石的经济封锁！

延安军民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度过了抗日战争的艰难岁月！

自力更生，战胜困难

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国民党加紧反共活动，日本侵略军把军事进攻的重点转向敌后抗日根据地，八路军、新四军承受着巨大的军事压力。国民党与日本帝国主义相勾结，对各个根据地进行严密的经济封锁，根据地内军需民用物品严重缺乏。严重的自然灾害，造成农业歉收，更加剧了各根据地的经济困难。

中国共产党并没有被暂时的困难吓倒，党中央号召党、政、军、民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度过难关。

党中央领导同志率先垂范，亲自参加生产劳动，鼓舞了全党全军。毛泽东主席开荒，朱德总司令种菜，周恩来副主席纺纱……我们敬爱的老一辈革命家要求每一个普通党员、普通战士做到的事，自己首先做到了。这是大生产运动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

我们的八路军、新四军战士，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一手拿枪，一手拿锄，一边打仗，一边生产，做到了部分自给或全部自给。军队生产减轻了劳动人民的负担，克服了供应困难。三五九旅开发南泥湾的成功，是八路军、新四军生产自给的光辉典范。

敌人妄想用经济封锁困死我们，饿死我们，结果适得其反，我们不但没有被困死，被饿死，反而生活得更好了。

大生产运动是自力更生的壮丽凯歌。中国革命一向靠自力更生，我们党和党所领导的革命军队是在几乎没有外援的条件下，依靠自己的英勇奋斗，不断开拓着新局面，不断夺取着新胜利。为了战胜经济困难，我们党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开展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种粮、种菜、纺纱、织布，满足了军需民用，奠定了抗战胜利的经济基础。

开展大生产运动是白手起家。当时，既无资金，又无工具，但是有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就能战胜一切艰苦的环境，就能在一张白纸上描绘最新最美的图画。

我们要继续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靠我们的双手，靠我们的劳动，靠我们的聪明才智，去创造物质财富，把伟大祖国建设得更加美丽富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