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手指
◆文/秦家满
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眼中泪光闪闪,从不流泪的父亲在我们面前大哭起来:“都怪我没本事啊,供不起你们上大学……”
8年前的那个冬天,让我刻骨铭心。
我父亲是个木匠,一年中很少有空闲的时间。那年冬天,劳累了近一年的父亲更是昼夜不停地劳作,以便用自己的辛劳换来我们兄弟二人的学费。
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院子里就响起了清脆的电锯声。我起了床,推开屋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我哆嗦了一下。抬头望天,阴沉沉的。两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桐树上张望着,寒风一吹,它们就呱呱地叫着飞走了。
“妈,”我扣好衣服走进厨房,“这么冷的天,爸怎么在外面干活?”
“你们遇个星期天不容易,你爸怕吵醒你们。”
我的心里一阵感动:“可这天多冷呀!”
“冷有啥法儿?你爸急着给你们挣学费,你没见他这几天腰都直不起来了。唉!”母亲叹息着说。
听了这话,我默默地走出厨房,注视着正在寒风中忙碌的父亲。
父亲弓着腰,两手按着木板缓缓地向前推着,飞散的锯末在风中抛撒着,不时地落到父亲的旧棉袄上,沾在父亲零乱的胡须上。父亲一次次匆匆地俯身,又一次次缓缓地直身。每一次起身,父亲都要捶捶后背。看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泪水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泪光中,我已分不清哪是锯末,哪是白发,只看到点点银光在寒风中闪动着。
“小满,喊你哥起床吃饭。”母亲在厨房里喊。
我喊了哥,便去叫父亲:“爸,吃饭吧。”
“你们先吃吧,只剩两块了。”父亲头也没抬。
印象中,这样的话父亲不知说过多少遍。我没有动,只想等父亲一块儿吃饭。
“啊!”忽然,我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爸!”我冲向了父亲。
只见父亲左手握着右手……血淋淋地滚在地上。
见此情景,母亲手中的碗落在了地上,碎了,脸也一下子白了。“快!让你哥带着你爸上医院!”母亲抓起布片奔向父亲。我看到母亲的手哆嗦得厉害。
哥披着衣服推着自行车从屋里冲了出来:“爸,快坐上,咱们走!”
“甭慌,你先把衣服穿好,外面太冷。”父亲嘱咐着哥,却完全忘了自己的疼痛。
望着哥和父亲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的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滑落下来。
父亲的另半截手指最终被截去了。医生说,不截去,要一年多的时间才可以愈合。父亲坚决要求截,哥说啥也拦不住。
因父亲的伤,本来就穷困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因为缴不起学费,哥打算辍学。给父亲一说,父亲大怒:“多大的事就退学,明天给你们钱!”第二天,父亲就请人帮忙,将家中的粮食卖了。当父亲用缠着纱布的手将钱递给我们的那一刻,我们兄弟二人都哭了。我知道,这钱是父亲用血汗换来的。
然而,我们家的厄运并没有结束。第二年夏天,父亲的手指又发炎了。原来粗心的医生将一片碎骨留在了父亲的伤口里,父亲不得不再一次动手术。看着日益拮据的家境,即将高中毕业的哥哥放弃了高考的机会,毅然辍学了。父亲的吵和骂也未能改变哥的决心。哥说:“爸,你已供我上了高中,够我用了。”
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眼中泪光闪闪,从不流泪的父亲在我们面前大哭起来:“都怪我没本事啊,供不起你们上大学……”
时光荏苒,一晃8年过去了,日子也渐渐地好起来,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特别是一到冬天,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那血淋淋的断指和满脸的泪水……
爱的天空
在生命中,父爱一直以特有的沉静影响着我们,它羞于表达,疏于张扬,却巍峨持重。或许因为父亲不像慈母那样善于表达对孩子的感情,所以我们做儿女的总觉得父亲很严厉,甚至觉得他不关心我们。其实,父亲平时严肃的面庞后面深藏着那么深厚的宽容和博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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