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霞的尊重

（一）斯霞的尊重

斯霞的爱首先意味着尊重。教育学倡导教师要尊重学生，这没有错，但这种倡导却容易沦为空洞的口号。因为仅仅倡导教师应当尊重学生，甚至于对“尊重”做出种种量化的指标，制定出详细的规范，这本身就是对教师不尊重。显然，一种不尊重教师的规范和制度是根本不能保证教师对于学生的尊重的。因为，制定具体的规则意味着将教师作为执行具体规则的操作者，而无视教师在具体情境中的能动性，其更深的危害在于，尊重一旦只是成为教育规则而不是教育原则的时候，也就失去了对于具体教育场景中灵活运用的可能性，尊重这一具有人性关怀的精神就会演化为一系列机械的技术——操作体系，不难理解，作为技术，操作体系的尊重虽然可以规定教师的具体行为，但却不能保证这种行为就是对学生的尊重。基于此，尊重学生必须成为教师的德性。

斯霞是热爱学生的，这种热爱内在地包含了对于儿童的尊重。在斯霞眼里，儿童世界是一个独特的精神世界。儿童面对着一个新奇的世界，他们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疑问，并尝试探问和解答。他们有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尽管不成熟，但这就是儿童之为儿童的特征所在。如果儿童的想法、知识、经验、阅历与成人一样成熟，这固然符合很多教师对于儿童的要求，但这样的儿童已不再是儿童，而是“小大人”。“当我们看到野蛮的教育为了不可靠的将来而牺牲现在，使孩子受到各种各样的束缚，它为了替他在遥远的地方准备我认为他永远也享受不到的所谓的幸福，就先把它弄得那么可怜时，我们心里是怎样想法的呢？”^[28]卢梭说:“我不但不让他呆在空气污浊的屋子里，反而每天都把他带到草地上去。在那里，让他跑，让他玩，让他每天跌一百次，这样反而好些:他自己更快地学会自己爬起来。从自由中得到的益处可以补偿许多的小伤。我的学生也许身上常常都有点儿伤，然而他永远是快乐的；你的学生也许受的伤要少一点，但他们常常感到别扭，处处受到拘束，常常都那样忧愁不快的。”^[29]这意味着，尊重儿童，首先要尊重儿童的“当下性”，这是教育的“根”之所在，“根深”才能“叶茂”。“在万物的秩序中，人类有它的地位；在人生的秩序中，童年有它的地位；应当把成人看做成人，把孩子看作孩子。”^[30]因此，对于儿童，教师必须“同情地理解”，必须学会站在儿童的立场上看待儿童的问题以及对于问题的解答，必须站在儿童的立场上看待儿童的错误，这不仅需要技巧，更需要智慧和热爱。斯霞在学校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儿童中间度过的，她50多岁时还穿着花衣服，扎着羊角辫，和儿童一道唱歌游戏，在活动和游戏中细心观察儿童的说话方式和语词特征，并对儿童的语言特点作出精准概括。^[31]

斯霞尊重儿童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从不计较问题的“质量”，更不计较问题是谁提出的，每一个学生的每一个问题在斯霞这里都能够得到认真的解答。儿童的问题出自儿童的“当下生活”，出自儿童的经验背景，是儿童内心真实世界的表达，是儿童向成人敞开自己生活世界的一扇独特的“大门”。善与儿童交往者，会很敏感地通过这扇“门”进入儿童的世界，并在这个世界中与儿童欢畅游戏。孩子的问题在成人看来往往是“幼稚”的，其实在儿童本人却是很严肃认真的。有很多问题看似简单，一个不够尊重儿童的问题的老师可能随便就会给出一个想当然的答案。斯霞不！她带着学生的问题去紫金山天文台，求教在月球上看星空是什么颜色的；她带着学生的问题去南京师范学院生物系，求教兔子如何能够踢死老鹰，并带领学生参观标本。在公开课上，斯霞从不歧视那些后进的同学，当学生感到紧张并且语塞时，她总是用慈祥的目光和善意的微笑期待着，不时露出赞许和鼓励的神情。

斯霞尊重与儿童有关的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