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经历

●人物光影

赫姆林（1919—？），德国作家。生于开姆尼茨一犹太人家庭。曾在国内从事反法西斯地下斗争。1937年，参加反西班牙佛朗哥的国际纵队。1939年，加入法国军队同德国法西斯作战。法国沦陷后被捕，获救后前往瑞士。1945年，回国后在法兰克福电台当编辑。1947年，迁居柏林。主要著作有：诗集《大城市的十二首叙事谣曲》，中篇小说《瓦尔腾堡的约克少尉》、《一个画家在巴黎旅游》，自传体散文《暮色集》，随笔集《前列》。

在我早年的阅读经历中，有两件事，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使我永志不忘。头一件涉及一本书，或者说几本书，这本书，或者说这几本书便是《一千零一夜》，此外还有安徒生的《没有画的画册》和《皮袜子》。这些截然不同的作品，界限和边缘都是模糊不清的，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我看来，那些被描写的人物和故事情节，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人物活动时所想象的地点、时间和气氛。

把气氛看得高于书里讲述的故事，或者像人们说的那样，在一个既定的文本里，可以读出另一个故事，是书中的插图助长了我的这种嗜好。在我经常阅读的那本《格林童话》里，有一幅画着山坡草地的插图，那草地缓缓地伸向淡蓝色的天空，天上飘浮着几朵白云。有一些童话人物悄悄地爬过这片山坡草地，隐伏在山岗后面，这寂静的气氛着实令我神往。成年以后，我曾经到过几座近东城市，到处寻找书中的那些小巷和集市，在那里人们慢慢腾腾地打发着快活而闲散的生活。自我读过《一千零一夜》之后，头脑里就不断闪现出集市夜晚那宝石般的红色炭火，卖水小孩在昏暗的阴影里穿行。凉爽的早晨，太阳挂在深蓝的天空中，下面是一排排的高墙窄巷，我久久地伫立在街头讲述童话的人们的身旁。

另外一件事是，在我13岁时，一个偶然的机会，阅读了《共产党宣言》。起初，吸引我的是这部书富有诗意的风格，而后便是书中蕴含的深刻哲理。在后来的岁月里，我至少读过20几遍。在3个国家，我听过我的老师赫尔曼·顿克尔讲授这部宣言。据说，顿克尔能够从头至尾背诵这部著作。他们那一辈人在谈起马克思主义理论时，眼眶里常常是噙着激动的泪水。这部著作引导我研读了马克思主义文献中那些理论更艰深、规模更大的作品，其间我总是不断地回过头来重新读它。我一向认为，对这部著作是了如指掌的。大约在50岁时，我却惊异地发现，在我历来觉得是明白无误的那些话里，隐含着更深刻、更伟大的哲理。

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理解原著中的话语的。我之所以有这样理解，是因为这些话语符合我当时对世界的理解。原来，我也在某种程度上，在一个文本里读到了另一个文本。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因为一句话会暗示出另外的话。在我的头脑里，有一种认识，有一种预感，期待已久的一部著作，突然间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