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曲小洋把这话告诉医生们的时候,医生们也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个医生问:“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第二个问:“你真的能听得懂他的话吗?”
第三个干脆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外语?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有毕业证书吗?”
曲小洋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不信就拉倒!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们了!”
医生们互相看看。第一个就问第二个:“你觉得的呢?”
第二个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至少与患者的症状相符。我们给患者做过X光检查,并没有发现气管和肺部有异物。但是如果这个异物是塑料制品的话,X光检查是很难发现的。”
可第三个还是不放心:“可一旦不是呢?开胸是大手术,一旦搞错了,我们可是要担责任的。”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然后对曲小洋说:“这样吧,你给我们写个保证书,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愿意为这话负责任。”
曲小洋有些犹豫。这份责任确实太大了,连三个医生都觉得自己承担不起,他又如何承担得了呢?
正在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人三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百袋记者服”,肩上还背着一架照相机。很显然,他是一位记者,刚才在走廊里曲小洋见过他。据说,半个小时之前这里还有还几位记者呢,可到了好戏上演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一位了。
“百袋记者”对三位医生说:“你们要求这个孩子来签字负责,根本就没有道理。对症治疗,这本来就是你们医生的天职,而这孩子是来帮忙的,凭什么让他来替你们承担责任?”三个医生对看一眼,也觉得有些理亏。第一位医生就对“百袋记者”说:“可是,按照医院的规定,给病人做手术,也必须得有病人的亲友签字才行啊。”
另外两位医生也随声附和:“对呀,对呀,你总不能让我们医生来签这个字吧?”
“百袋记者”想了一下,说:“那你们应该请那位病人的同伴来签字嘛!”
一句话提醒了医生们。第一位医生立刻去把那位“同伴”找了过来。可这时候三个人又同时泄了气,因为他们没办法让那位“同伴”明白他们的意思呀。
“百袋记者”说:“没问题,可以让这个孩子当翻译嘛。”
五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曲小洋的身上。曲小洋有些不知所措。
医生们说:“你不是听得懂他说的话吗?”
曲小洋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称心如意”。
医生们问:“这是什么?”
曲小洋说:“嗯,这是最新设计的全能翻译机。”
几位医生一脸怀疑的表情,而那位记者却显得饶有兴趣,他刚想问什么,曲小洋抢先说道:“现在就开始吧,抢救病人要紧。”
“称心如意”果真充当起了“最新设计的全能翻译机”的角色,那位“同伴”说一句,它翻译一句;医生们说一句,它翻译一句。这时候,医生们尽管还心存疑惑,但已经开始相信曲小洋和他的翻译机了,因为“称心如意”翻译过去的话虽然没人听得懂,但至少听上去跟那位“同伴”说的像是一种语言。
一番折腾之后,医生们总算把那位病人推进了手术室。曲小洋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马上就要到他老爸给规定的时限了。他刚想起身离开,却被那位记者拦住了。他对曲小洋说:“你难道不想在第一时间里知道手术进行的情况吗?毕竟是你帮着医生们下决心进行手术的。”
曲小洋说:“我当然想知道了,可是……”
“百袋记者”说:“你是不是需要打个电话,跟家长说一声?”说着,他掏出手机递给曲小洋。曲小洋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他老妈接的,听说他在跟同学研究作业,他老妈也没有逼他回家,却突然叫曲小洋请同学的家长听一下电话。曲小洋给吓了一大跳,拿着手机正不知该怎么办呢,那个记者把电话接过去,不慌不忙地替曲小洋应付了过去。
曲小洋对“百袋记者”说:“谢谢,谢谢你帮了我。”
“百袋记者”说:“这不算什么,一个没有恶意的小谎言而已。倒是我应该代表那位病人和医生们谢谢你。如果那位病人能够获救,首先是你的功劳。”
曲小洋从小到大,没少听人夸奖,但这一次可有些不同。一来夸奖他的是位大记者,二来是因为他可能挽救了一个人的生命。曲小洋有些不好思:“没什么。”
“百袋记者”问:“我能问一下,你的那部翻译机是哪生产的吗?”
曲小洋说:“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
“百袋记者”不死心,“那,能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吗?”
曲小洋犹豫了一下,“看一下可以,不过你不可以给他拍照!
“百袋记者”说:“这没问题,我不拍就是了。”
曲小洋把“称心如意”拿出来,“百袋记者”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这可真的是件宝贝呢。”
这时候,一位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对曲小洋说:“太谢谢你了。我们已经把他吸进气管里的塑料哨子取了出来。”
曲小洋离开医院之前,再没有回答那位“百袋记者”的任何问题,一方面是他不想回答,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回答不了。不过那位“百袋记者”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还主动开车送曲小洋回了家。
曲小洋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对“称心如意”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人好像认识你呀!而且……”
“称心如意”打断他:“时间不早了,我们先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从第二天中午开始,曲小洋就变成了学校里的新闻人物。因为那位“百袋记者”在一张小报上登出了昨天晚上曲小洋用他的“新型翻译机”帮着医生进行诊治,挽救了病人生命的事情。文章大力渲染了翻译机的神奇功能。新闻旁边甚至还登出了一照“新型翻译机”的照片。后来曲小洋才想起来,那张照片很可能是“百袋记者”趁他不注意,偷偷用拍照手机拍的,清晰度不高,角度也怪怪的,使照片上的“称心如意”看上去有点像一只变了形的鸭蛋。
因为有以前的几件事情做铺垫,所以一些认识曲小洋的人很快就把他跟报纸上那个曲小洋对上了号。虽然昨天晚上从头到尾曲小洋都没有向那位“百袋记者”报过自己的名字,可这并没有妨碍他在文章中准确无误地写出曲小洋的大名。也许是他在电话里听曲小洋的老妈说过曲小洋的名字,也许是他送曲小洋回家时听曲小洋的爸爸妈妈叫过曲小洋的名字,也许他是在什么时候跟曲小洋家的邻居打听的,反正这点事情难不住一个“老记”就是了。
那一天里,几乎所有的人,包括小乔老师甚至是王校长,见到曲小洋都会问一句:“曲小洋,报纸上写的是你吧?那些都是真的吗?”
不想说假话又不情愿说真话的曲小洋就只能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到了这时候,曲小洋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再想保住“称心如意”的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至少对他身边的这些人而言,“称心如意”已经不会再是个什么秘密了。
与此同时,方赵强也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热门人物。因为班上的几个男生忽然想起来,以前方赵强说过曲小洋有一只“称心如意”的事情。几个人见从曲小洋嘴里问不出什么,就转而去问方赵强。方赵强这家伙本来就喜欢出风头,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明星似的追着问着,感觉好得不得了。趁着下课去上厕所的空档,方赵强就装模作样地跟曲小洋诉苦,说:“你让我保守‘称心如意’的秘密,干吗自己还接受什么记者的采访?现在麻烦大了,这帮家伙没完没了地追问我,我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全班同学中,只有郝雨对这件事半信半疑。曲小洋听见她对别人说:“如果曲小洋真的有那样一只神奇无比的翻译机,那他的英语为什么会学不好呢?”
这一天曲小洋过得乱糟糟的,心里只盼着能早一点放学,好离开学校。可没想到,晚上放学回到家里,竟然看见那位“百袋记者”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家的客厅里。他老爸老妈在一旁陪着,满脸茫然。很显然,“百袋记者”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曲小洋拒绝接受“百袋记者”的采访,那种断然的态度让曲小洋的老爸老妈吓了一大跳,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成了名的大明星或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的人,才会用这样态度来对待采访的记者。“百袋记者”倒是不慌不忙地,他告诉曲小洋,有几位外国语学院的教授向他打听曲小洋和“新型翻译机”的事情,他们想知道那究竟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语言。现在,几位不同语种的专家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另外半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得到消息,那两位操神秘语言的神秘人物在接受了手术治疗之后,突然神秘失踪了。毫无疑问,这件事明天一定会被各种媒体大肆报道和渲染。“百袋记者”最后点明“主题”,说:“如果你想出名,眼前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你接受了我的采访,我保证会让在你一夜之间变得家喻户晓!”
曲小洋板着小脸说:“我不想出什么名,也不想接受你的采访。我要写作业去了,请你走吧。”说完了,就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百袋记者”还想劝说曲小洋,被曲小洋的老爸老妈拦住了。这功夫他们在旁边也把事情的大概听明白了。他们对“百袋记者”说:“谢谢你了,记者先生。曲小洋已经说了,他不想接受你的采访,请你走吧!”
“百袋记者”不甘心,出门之前还一再叮嘱曲小洋的老爸老妈:“如果你们改变了主意,请一定让曲小洋先接受我的采访。”
曲小洋的老爸一口答应:“只要他想接受采访,我肯定只通知你一个人。不过,”他老爸加重了口气,说:“我也有一个请求。无论何时何地,都请不要做任何有可能伤害曲小洋的事情,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那当然,那当然!”“百袋记者”一个劲儿地点头。后来他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再把曲小洋牵扯进来。从这一点上说,他还算是个好记者,至少是个好人。
事情弄到这一步,曲小洋虽然可以拒绝接受记者的采访,却不能再瞒着他老爸老妈了。
“百袋记者”走后,他一五一十地“交待”了“称心如意”的事情。他老妈听完了,第一个反应是伤心:“曲小洋,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一直瞒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
曲小洋的老爸打断她:“别瞎联系。这跟爱不爱的有什么关系?男人嘛,谁还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哪像你们女人,心中盛不下二两醋!”
不想这话一下子惹了祸,曲小洋的老妈不依不饶:“自己的秘密?这么说你也有了?好呀,这些年我围着你们爷俩转,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喝,倒把你们都伺候出秘密来了!”曲小洋的老爸不理她,手里拿着“称心如意”,翻来覆去地看着,总有些将信将疑。“这东西,真的能称出人话的轻重来?”
为了避免曲小洋再受到骚扰,曲小洋的老爸老妈替他请了两天的假,让他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
事情果然像那位“百袋记者”预料的那样,立刻成为了各种媒体关注的一个热点。电视台和其他一些比较正规的大媒体还只是简单客观地报道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一些小报和网络上却是热闹非凡,各种稀奇古怪的消息和猜测层出不穷。
先是有人提出,这两个人有可能是造访地球时意外受伤的外星人。马上有记者去专程采访了当夜参与诊治的三位医生。但据他们讲,从生理结构上看,那位病人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换句话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而已。
接着又有了第二种传闻:这很可能是一场串通好了的恶作剧,哪有什么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罢了,完全有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有人对这种说法提出疑问:据医生们讲,那位病人的情况非常危急,如果不及时施救,会有生命危险。难道有人会为了搞一出恶作剧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立刻有人回击这种疑问:医生们说的就一定是实情吗?难道医生们就不会搞恶作剧吗?现在医生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的事情还少吗?!
还有第三种说法: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两个民工,因为想逃避医疗费用,才想出了这么个怪招。
曲小洋两天没出门,整天挂在网上看这些莫明其妙又煞有其事的消息。看到后来,把他自己都搞迷糊了,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参与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总结了一下,按照上述三种说法,他有可能是外星人的同伙或者干脆也是一个外星人(第一种);也可能是一个搞恶作剧的骗子(第二种);还有可能是一个小民工(第三种)。当然,事实上他只可能是第一种情况中的外星人的同伙。
为此,曲小洋去追问“称心如意”:“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称心如意”说:“嗯,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曲小洋说:“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而且你还认识他们,是不是?”
“称心如意”想了想,说:“准确地说,是他们认识我。”
曲小洋问:“那,他们是外星人吗?”
“称心如意”说:“按照你们对外星人的定义,他们不是外星人。他们也是地球人,只不过,他们不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曲小洋有些疑惑:“那他们生活在哪?在大沙漠里?在原始森林里?在孤岛上?还是在地下?”
“称心如意”说:“不是那个意思。他们生活在地球上的另一个空间里。”
“另一个空间?”
“称心如意”说:“是,另一个空间。你们现在不是常说一句时髦话‘地球不仅仅是我们的’吗?这话的确没错。地球不但不仅仅是你们的,也不仅仅是你们的动物或者植物的。因为地球上可不仅仅只有属于你们的天空、大海、山川和河流。”
曲小洋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你呢?你也来自那个空间吗?”
“称心如意”说:“是的。我跟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曲小洋还想问什么,被“称心如意”打断了。“称心如意”说:“我答应你,过些时候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现在你就别再问了,还是先想一想我们马上要面对的事情吧。”曲小洋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可想的?难道还会有人把你抢走不成?!”
“称心如意”说:“可是你别忘了,我的秘密不但在这里泄露啦,也已经被我们那个空间的人知道了。”
曲小洋一惊:“你是说,他们会来找你,让你回去?”
“称心如意”说:“也许吧。不过我说过,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会离开你。你是我现在的主人。”
曲小洋没有作声,但是在他心里,第一次开始怀疑“称心如意”所说的话。虽然“称心如意”一再声称,只要不放弃,就不会失去它。但是,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被放弃了,并不是因为你想放弃,而是因为你不得不放弃。换句话说,就算你不放弃,就一定能得到或者是留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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