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张东兴

有对老夫妻，儿子在外地，每次打电话回家，老太太问儿子吃的啥，儿子总回答：“吃热狗。”老两口平时吃烙饼喝稀饭，这“热狗”是啥滋味，还真没尝过，于是老太太就给老头三十块钱，让他出去买俩热狗回来尝尝。

老头走到街上，没看到热狗，却看到有个小伙子在卖狗。这小伙子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看就是个白领，他卖狗的方法也和别人不一样，一定要狗看上了新主人，才谈价格，否则给多少钱都免谈。旁观者中有不少人觉得新鲜，想上去试试，可这狗脾气很大，对这些人一个也看不上，谁上来都“汪汪”乱叫，张嘴咬人。

老头觉得稀奇，细看这狗，金黄的体毛，雪白的围脖，是条正宗的苏格兰牧羊犬。老头看着喜欢，也上前摸了摸。嘿，怪了，这狗见了老头，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不但不叫不咬，还伸出温热的舌头舔老头的手，舔得老头心里酥酥的。

想起儿子小时候就着自己的手吃桂花糖、伸出舌头舔糖碴的情形，老头刹那间就打定主意，要把这条狗买下来。老头想：这样不但可以解了儿子不在身边的冷清，就是平时吃剩下的饭菜也有个去处了。

小伙子一看老头想买，伸出手掌开了个价：“五千。”

老头摇摇头：“这种狗最多三千。”

小伙子翻翻白眼：“我就这价儿，您爱买不买。”

老头转身就走，一步三回头，走了好远，看小伙子真没喊的意思，只好又回来，咬咬牙说：“算你狠。”他从附近相熟的小店里借了四千块，又摘下儿子给买的劳力士手表，总算把狗买了下来。

老头牵着狗走了不到两百米，小伙子举着钱从后面追上来。老头不由一阵紧张，急着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兴反悔的啊。”

小伙子“嘿嘿”一乐，说：“我就反悔，我不卖了。”说完，把钱和手表塞进老头口袋里，咽了口唾沫，说，“我的狗白送给您。”

老头被弄愣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呀？

小伙子叹口气，说：“大爷，不瞒您说，我在外企上班，因为工作紧张，经常通宵加班，实在没法照顾这条狗，才狠心把它送人。我担心这狗跟了新主人受罪，所以就让狗挑主人，挑好了再故意高高开价，看看买主是真心喜欢还是打算转手倒卖。”

老头一听，拿出三千要还给小伙子：“那你好歹留个本钱。”

小伙子坚决不要：“我只希望它过得比我好。”说罢，眼圈一红，掏出狗的户口本、防疫证递给老头，掉头跑了。

老头白得了一条纯种牧羊犬，而且还有户口本、防疫证，非常高兴。他牵着狗，倒也没忘买热狗，然后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家。

一进家门，老头就向老太太吹嘘：“嘿，这狗和我有缘分，满大街的人不要，单单挑中了我，你瞧——”说着，他取出一个热狗，递到狗的面前：“来，乖，你舔我的手，我给你这个。”

谁知狗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但不过来，反向后退了两步。

老太太说：“嘿，老头子，你真厉害啊，这一会儿的工夫，跑天津去了。”

老头摸不着头脑：“谁？谁跑天津去了？”

老太太说：“你没跑天津去，哪弄的‘狗不理’啊？”

老头气得把热狗往桌上一扔，冲狗一瞪眼：“你还真难伺候，热狗都不吃，我还指望你吃剩菜剩饭呢！”

老太太说：“你接管它的时候，有没有问它的食性？”

老头一想：糟糕，我是该问一问这狗平时都吃的什么。唉——他只得把狗往院子里一拴，回进屋拿了个小碗，放在狗面前，准备一样一样地试。

老头先拿了点早晨的剩稀饭，狗不吃；再拿馒头，狗依然不吃；试试油条，狗还是不吃。老头跑了一趟又一趟，最后都快摆上全席了，可这狗还是眯着眼在那儿趴着，动都不动。这下老头没咒念了，在屋里心神不定地来回走动，晃得老太太头都晕了。

老太太看他这个样字，就说：“你在这儿瞎折腾，还不如找它主人去？”

老头直摇头：“找？上哪儿找去？要能找着，我早去了！”

老太太说：“没听说过吗，猫记千，狗记万，小鸡还记两里半呢！没准儿这狗自己就能找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头一拍大腿：“是呀！”于是立即牵这狗去找。

一开门，哟，迎面就撞上了那个卖狗的小伙子。小伙子见了老头乐了，“大爷，我从小店唐主那儿打听到您的地址，总算找到您了。”说着，他从他开来的小车后备箱里抱出狗的小屋、睡垫、衣服、餐具，一样样往老头屋里搬。

老头拉住小伙问；“小伙子，先别忙，我问你，你的狗有没有病？怎么啥都不吃呢？”

小伙子一听，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忘了告诉您，这狗有个毛病：只要是拴着它，半尺之外的东西，哪怕是山珍海味，它都不会碰一碰的，链子再长都不碰。”他边说边示范，用手把那碗稀饭推到狗面前，半尺以外，狗果然看都不看，一到半尺以内，那狗立即两眼放光，张口大吞，没几下，就把那碗稀饭喝光了。

老头看得呆了，半晌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训的，尺度把握得这么准。”

小伙子不答，蹲下身把馒头、油条一样样推过去，狗都吃得津津有味。

老头儿觉得真是稀奇，他学着小伙子的样，抓起那只热狗也送了过去。谁知，狗一看见热狗，就像看到毒药一样，连连后退，碰都不碰。

小伙子见老头疑惑的神情，就说：“我工作忙，平时就靠热狗对付肚子，我吃一个，它吃一个。时间长了，它对热狗就腻成这样了，反而喜欢吃您的稀饭馒头。”

噢，原来是这样！老头恍然大悟：“难怪我拿热狗逗它，它理都不理我哩。可我还是不明白，它为什么不碰半尺以外的东西呢？”

小伙子说：“热狗这东西是高热量，吃了光长肉，我们俩都弄了一身肥肉。我没时间锻炼，也没时间遛狗，后来我想出个办法，给它弄了个跑步机，两边加上栏杆，前面吊根骨头，把狗拴跑步机上，离骨头有半尺远。开始还行，它在上面跑啊跑，努力去够那根骨头，可是时间一长，它跑得再努力也够不着，于是就对半尺之外的食物丧失了兴趣。”

两人正说着，忽听屋里传来呜咽声。

老头忙跑进屋里，只见老太太眼泪“扑嗒扑嗒”的，老头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老太太哽咽着说：“狗吃热狗都腻成这样了，人不知成啥样呢！”

老头明白了：原来老太太想起儿子老吃热狗的事了。老两口原来以为儿子在大城市工作，一定样样都好，所以除了寄钱以外很少回家，连电话也不常打回来。现在才明白，儿子天天吃热狗，一定是和这个小伙子一样，忙呀！

老太太抹一把泪，站起身来，对小伙子说：“今儿说什么你也不能走，大娘我给你熬粥去。”

心灵悟语

人立身处世，最为重要的是德行，何必要追求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