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死牢门口
●欢镜听
我出身贫寒,但是对文学的爱好始终没有停止过。15岁开始我就在火车站做“棒棒”,后来又去建筑工地。1996年,我因为4万元的账目问题被判刑两年,后来因表现良好,减了半年刑。在狱中,管教很信任我,让我做后勤组长。所谓后勤组长就是配合管教人员负责监区安全。我记得那是1996年年底,管教干部突然要我给一个死囚犯人写遗书。那是我第一次给死囚写遗书。
我肯定不愿意去,死囚,不了解的时候,想着非常可怕。可是管教干部说是任务,不去也得硬着头皮去。
我站在死牢门口,那种恐惧,说不出来呀,腿发软,手扶着门框,我浑身发抖,出了一背的冷汗,撑着门框的手像摸到花椒树的刺,又痛、又麻、又痒。那个死囚——我在书中给这个死囚起了个名字叫艾强——盘腿坐在我面前,中间就隔着一床铺盖。他很年轻,20岁左右,看上去很轻松。可我一想到几个小时后这个生命就要结束了,心里就莫名地恐惧。这还不像得绝症,虽然知道生命时间不长,但什么时候走,谁也说不准,可犯人什么时候走是可以拿着表看的。清楚地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将要结束时的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受到。
他很轻松,我很紧张。我把纸拿出来放在铺盖上,拿笔的手一直抖,把纸划破了好几次。他看到我这个样子还开玩笑说:“明天上路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怕什么?”他笑,我也跟着笑,我那时的笑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连皮笑肉不笑都算不上。我说:“因为你这么年轻,明天就要走了,我很害怕。”我一说完就跑出去买烟。我知道,行刑前,犯人们几乎都要抽烟。艾强接过我买的烟,非常激动,站起来就要给我磕头。在监狱里有种迷信的说法,说是在行刑前,如果有人给某个犯人买烟,那个犯人来世就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还有,死囚在上刑场前会拜托别人在他生前睡过的地方燃两支香烟,如果香烟顺利地烧完就说明那个犯人可以没有痛苦地上路。从那以后,凡是我帮忙写遗书的死囚,我都会给他燃两支烟。
那时候一批枪毙的,一走就是好几个犯人,面对死亡我渐渐变得麻木。这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犯人。他犯的罪是入室抢劫,当时动了凶器。在监狱他听说人没杀死时,还以为自己不会被判死刑。当他接到死刑判决书的时候,人就呆了。后来,这个犯人被转到死牢,我感觉他从内心开始对生命重新认识。死牢的地板上有很多蚂蚁,这个犯人每天起床,都会拿起自己的布鞋,看看里面有没有蚂蚁,如果有,他就小心翼翼地把蚂蚁放掉,决不踩死一只。阳光从铁窗投入牢房,正好可以照到他的床。行刑前一天,我见他坐在床边看几只蚂蚁爬进爬出,看了一个多小时。那时候,他脸上表现出的是对弱小生命的怜悯,那种表情,我终身难忘。
这段经历对我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对生命的态度。我在穿过马路时,以前可能就直接走什么也不管,现在每过一个路口,我都是前后左右观望很久,直到确信没有车辆通过。我对生命不仅仅是珍惜,更是敬畏。
心灵悟语
一个人一旦对生命有了敬畏,那他做事就会有底线,有了这个底线,才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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