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喜欢坐地铁

你说你喜欢坐地铁

文/之　凡

你说，你喜欢坐地铁。

你说，在上海还只有1号线的小时候，曾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司机叔叔呀，为什么他知道我们每一个人要去哪里呀。

其实那时候，尚年幼的你不知道要去哪里吧。

你知道的，是你要乖乖地牵着母亲的衣角在该下站的地方走出车厢。周围人潮来去，不允许你驻足或是打量某一个人过久。

不然，是要走丢的。

现在的你，今年早春恰满17，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短发。拜夜读时的十几瓦小台灯所赐，去影院时也需戴眼镜才能看清字幕了。不习惯周围太速食的问候，然与人初识却总付以完全的信任。整天有做不完的不切实际的美梦和陪伴左右一起做梦的良友，自顾自地在所谓梦想与理想的一字之差间摇摆。手边是深夜要做的数学题，满肚子对所见种种的蒙惑与不满，各种多年后回头再看必然定义为无谓的坚持的东西。有一沓热爱无比的敲着世界各地邮戳的明信片，聊以瓦解藏匿着谁都会有的环游世界的念头的现实悬崖。甚至自以为过了迷恋衬衫少年的可笑年纪，阅读佶屈聱牙的铅字，却不免急不可耐地读完前言后记，至于中间数百页，往往囫囵而过。也上社交网站，看吐槽君们的热闹生活，当然，只是看看而已。

你说你还是喜欢坐地铁。不过现在常固执地称之为“地下铁”，多半是心中伪文艺情节作祟，十六七岁的年纪还不都是这样。

日复一日，你渐而独行。

你匆忙下站，快步走四百米，换乘，上车，寻座未果，站立。如此而已。

地下纵横交错，乘错了方向亦可以回头，不过费时而已。

其实现在的你，坐上地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一如从前。

你说，你要去保加利亚看火龙，旁边的人敲你头，笨蛋，哈利波特看多了吧。

你说，你要在小镇上张罗书铺，旁边的人敲你头，笨蛋，卖点书吃得饱吗你。

你说，你要念某个心爱的专业，旁边的人敲你头，笨蛋，毕业了找不着工作。

你说，你要怎样怎样，旁边的人敲你头，笨蛋……

你听堇年说，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

你合书摇头，没错，生活够朴素，梦想也够遥远。

你说，地铁车窗外没什么风景，漫长漆黑的尽头，陌生且空无一物。那大概就是你不喜欢却无力改变的总会到来的可怕模样。是不是就好像你不愿预见却早已料想到，17岁以后将飞驰而过的平静日子，终归没有了那么多不解与迟疑，不再听从内心。

但那又怎样呢，在这个即将不能用少不更事一类的词来形容你的时候，哪怕受伤或者经历失落，都算幸运。

因为你也知道，只要你想，总有一天你这个笨蛋说的，会慢慢成真。

也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少年时岁里心间万水千山的跋涉，全都值得。

你说，好在当下你所见的一切，尚是窗明几净的。

也许这就是你至今喜欢地铁的理由。

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你说的地铁，原来不是地下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