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啊你要轻轻地吹
风啊你要轻轻地吹
我家小宝贝
就要睡着了
睡觉吧我们的小宝贝
醒来给你吃个荷包蛋
明天带你到外婆家
这是外婆唱给我们三姐弟的《摇篮曲》。这首歌我们从小听到大,优美清远,节奏平缓,循环往复,以至无穷;歌词具体实在,对象感强,外有风,内有人,有诉说,有承诺,有规劝,有忽悠,有香喷喷鸡蛋,有遥远外婆家。外婆口音中带着湖南味,使这首摇篮曲的地域感一下子辽阔起来,就像是即将要远足旅行。孩子躺在大人怀里,体验着亲人温度,嗅着亲人气味,感受着亲人拍打,嘟着嘴,闭着眼,享受温暖,品味和平,做着美梦,沉沉入睡。
这首歌由外婆从小波、晓荔和我,唱到太原士琴姨妈的孩子刘芳、刘晨,唱到成都士可姨妈的孩子魏飞、魏薇,又由我妈妈唱到我的孩子杏衣、晓荔孩子雨辰、小波孩子好妹……将来又要我们给自己的第三代唱下去。
三四岁时,我第一次当众唱歌是站在水利厅水土保持局团拜会的靠背椅上,背着两手,大声演唱《唱支山歌给党听》。妈妈说,我唱歌的时候情感丰富,眼中有怒火。整首歌唱下来,一点不错,很难得,其中“揍敌人”三个字吐得清清楚楚。
从记事起,我就觉得家里势单力薄,心里萌生一种要保护妈妈、外婆、姐姐不受人欺负的冲动,巴望着有一天我可以揍欺负我们的人。这首歌内容有叙事轮回的特点,前半段有意抑制情绪,后半段高扬振奋。歌词中那些实词都是特定的,再小的孩子也能够辨析:譬如“山歌”出自雷锋家乡,“党”是救命的恩人,“母亲”就是我妈妈陈士和,“我的身”就是妈妈的儿子陈晓莱,“泪淋淋”就是说我妈妈离婚自立、孤立无援, “鞭子”就是欺负我妈妈的刀把子、枪杆子,“敌人”就是恶霸地主南霸天、黄世仁、周扒皮、蒋介石、司徒雷登、胡适、铁托、尼赫鲁、赫鲁晓夫、柯西金……
歌词是这样的:
唱支山歌给党听,
我把党来比母亲;
母亲只生了我的身,
党的光辉照我心。
旧社会鞭子抽我身,
母亲只会泪淋淋;
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
夺过鞭子揍敌人。
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
夺过鞭子,夺过鞭子揍敌人!
头一年唱《唱支山歌给党听》,后一年就唱的毛主席诗词《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艺,一个时代的文艺又严重地影响着那个时代的每个人。我的政治意识、大局观念,恐怕就是从小学唱这首歌逐渐建立起来的。当时自己似懂非懂,依葫芦画瓢,人云亦云,跟着学唱。院子里有个叔叔姓谢,会唱歌,他听见我把“苍蝇碰壁”唱成了“苍蝇碰地”,就大笑不止。我自己却浑然不知。“壁”和“地”,一字之差,苍蝇、蚂蚁、蚍蜉碰上去都很硬,都要死的,“壁”和“地”,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区别不大。
从摇篮曲,到揍敌人,继而全无敌。表面上看毫无关联,实际上我最初音乐启蒙教育就是从它们开始:一个温情,一个战斗;一个亲密无间,一个四海翻腾;一个讲永远聚合,一个讲打翻一切;一个忽略缺点一团和气,一个甄别敌我肉体消灭。
后来,我到电视台工作,开始给动画片撰写歌词,如《蓝皮书与大脸猫》《小糊涂神》《济公传奇》《积木鸡》《小神仙与小仙女》《阿笨猫》《锅碗盆瓢协奏曲》等,我把主题放在“世上有我就有你,我们永远不分离”(原谅别人的错误,有纷争也力图共处一室)、“不求爸,别叫妈,口渴打井得自己挖”(幸福靠自己挣)。我把兴趣放在了博爱慈悲上,忘却仇恨,追寻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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