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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两个妆

时间:2023-02-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九岁的我入选了“四老汉”,和三个同学一起扮演老汉。某日,“四个老汉”被老师督促着,上午排练,下午准备道具,晚上在破庙演出。说白了就是“四个老汉”跑了老远,找见一个羊圈,从羊身上剪下一撮一撮的羊毛,拿细铁丝绑好,捰一个鼻夹,按在上唇当作假老汉的胡子。

孩子,在母亲眼里永远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漂亮的。但是,事实上这是个可怕悖论。我小时候,就因母亲这种心态,遭过众人耻笑。

吕梁山区,缺电缺水,缺油缺肉,百姓生活穷苦,终日劳作,却换不来吃饱穿暖。

“文革”中期,全国大江南北流行过一阵子《四老汉学“毛选”》的说唱节目。老照片为证:四个老汉,黑棉衣,黑棉袄,羊肚肚毛巾白手帕,抬头纹,鱼尾纹,长胡须,烟袋锅,红宝书,大唱学习《毛泽东选集》的体会,全国一个样。我们学校也移植、抄袭了这个节目。

九岁的我入选了“四老汉”,和三个同学一起扮演老汉。某日,“四个老汉”被老师督促着,上午排练,下午准备道具,晚上在破庙演出。道具,什么道具?说白了就是“四个老汉”跑了老远,找见一个羊圈,从羊身上剪下一撮一撮的羊毛,拿细铁丝绑好,捰一个鼻夹,按在上唇当作假老汉的胡子。胡子有了,戴上试试。40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能回忆出那纯羊毛胡须对我皮肤的折磨,味道膻臭,奇痒难耐。

黑棉袄,黑棉裤,白毛巾,羊胡子,烟袋锅,毛主席语录本,下午我们就开始穿衣戴帽,万事俱备,只欠化妆。村上人很聪敏,遇事总有出奇的发明和创造。演出,毕竟在人前亮相,不化妆不行,灰头土脸肯定不妥。可穷山恶水之地,哪里去找胭脂、眉笔?火柴燃烧不尽,留下木炭余烬,正好做土眉笔,那东西画到脸上去,炭一样黑!我的眉弓、上眼皮、下眼皮、上额、眼角是化妆重点,眉毛要黑、皱纹要重、外表要像老汉,于是,我的脸要被涂成黑糊糊。我的小孩皮肤哦,被老师用火柴划来划去,划得生疼。忍耐,再忍耐,只消演了就算完事。

漆黑的庙里,演出在即,却突然停电了!劳作了一整天的农民们被集中起来,凑在一起,哈欠连天,庙子里脚味、鞋味、口臭味、屁味、烟味、头发味、牲口味……臭气熏天,大家心里高兴着呢,停电,正好,他们巴不得一年到头停电呢!正好可以早些睡觉。

演老汉的四个小学生,白忙活了一天。熬到十一点,村主任说:“散了吧,电来不了了。”

于是,回家,洗脸,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天上的星星睡醒了没有?忽然窗外喇叭声响:“来电啦!来电啦!演出开始了!”我被妈妈从被窝里拖起来,睡眼惺忪,拿热毛巾擦了一把脸,第二次化妆开始了。

问题来了:人在聚集,庙里演出即将开始,到学校找老师,再用火柴头,把四个老汉逐一化妆,根本来不及。各自解决吧!这是最节省时间的办法……我妈妈一辈子爱玩爱唱,爱穿爱跳,再穷也要热爱艺术!自然,我妈妈有化妆盒。乡村演出的追求,“文革”的丑美标准,山村学校的化妆水平,这些在我母亲眼里水平极低。在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漂亮的孩子!妈妈没顾及我扮演的是乡村老汉,更没顾及观众层次,心想,要化妆就要给儿子化漂亮才是。

妈妈循着自己的思维习惯,给儿子随手画了个儿童演出妆,像电影《小铃铛》里的小铃铛,像电影《花儿朵朵》里的少先队大队长。

演出开始,我和别的小老头站在一起,对比强烈!人家都是黑眉、黑眼、黑皱纹,苦大仇深。

我插在一横排队伍里,眉清目秀,羊肚肚毛巾底下没皱纹,手持烟袋锅,大灯一照,竟像个小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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