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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孩子养成教育过程中的经验

时间:2023-02-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生活的形式愈高,对环境的主动的改造就愈重要。这个增长了的控制可以用野蛮人和文明人的对比来说明。科学,“理性”,不是上面加于经验的东西。所谓“理性”,作为和经验分立的一种能力,曾指引我们到普遍的真理的高级世界去,到如今已令我们觉得渺茫、没趣、无关紧要了。理性,如康德所谓以普遍性和条理性赋与经验的,已令我们日益觉得是多余的——是沉溺于传统的形式主义和精巧的术语学的人们所特创的无用的东西。

 

哲学的改造

(1920)

 

 

一、关于经验和理性的新概念28

 

使经验的新概念和关于理性对经验的关系的新概念,或更正确地讲,关于理性经验 所占地位的新概念,得以产生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经验的实际性质,以及经验的内容和方法的变化;第二件是以生物学为基础的心理学的发展,这件事使对经验的性质进行新的科学的阐述成为可能。

先从学术方面即心理学的变化说起。我们只是现在才开始了解18~19世纪支配着哲学的心理学是怎样被全部破坏的。按照这个心理学,心理生活发端于感觉,这些感觉是个别地和被动接受得来的,而且更可以由记忆和联想的法则形成意象、知觉、概念的镶嵌图。感官是知识的门户或通路。除了结合原子的感觉以外,心对于认识全然是被动的、顺从的。意志、行动、情绪和欲望是跟着感觉和意象而起的。知识的或认识的因素先行,情绪的和意志的生活不过是观念与快乐、痛苦的感情相结合的结果。

生物学发展的结果倒转了这个场面。有生命的地方就有行为、有活动。为要维持生命,活动就要连续,并与其环境相适应。而且这个适应的调节不是全然被动的,不单是有机体受着环境的塑造。就是蛤蜊也作用于环境,并在某种程度上改变环境。它选择材料以资营养,以坚其护身介壳。它有所施于其环境,并有所施于它自身。在生物中没有只是顺从环境的,就是寄生物也不过是接近这个境界。要维持生命就要改变周围环境中的若干因素。生活的形式愈高,对环境的主动的改造就愈重要。这个增长了的控制可以用野蛮人和文明人的对比来说明。假如他们两个同住在荒野里,野蛮人最大限度地适应所处的环境,可以叫做反击的极少。他“安于现状”,靠洞窟、块根植物和偶然发现的水塘以度他的贫乏而不安定的生活。文明人就不然,他走到远处的山岗,筑坝拦住溪流;他建筑水库,挖掘渠道,把水引到沙漠的荒野;他四处寻找宜于繁殖的树木和牲畜;他采摘本地的树木,用选种和接种的方法去改良它们;他引进机械去耕地和收割:用这样的种种方法可以使荒野变得如盛开的玫瑰花一般鲜艳。

这样的转变场面是我们所常见的,竟忽略了它们的意义。我们忘记了生命本有的力量就表现在这些地方。试看这种见解在经验的传统概念中需要有怎样一个变化。经验变成首先是做的事情。有机体决不徒然站着,一事不做,像米考伯(狄更斯小说中的人物)一样,等着什么事情发生。它并不默守、弛懈、等候外界有什么东西逼到它身上去。它按照自己的机体构造的繁简向着环境动作。结果,环境所产生的变化又反应到这个有机体和它的活动上去。这个动作和感受(或经历)的密切关系就形成我们所谓经验。不相关联的动作和不相关联的感受都不成为经验。例如在一个人睡着的时候,火烧到了他。他的身体的一部分被烧伤了,这个火伤不是以清醒的知觉从他的行为归结出来的,在教训的意义上没有什么是可以叫做经验的。只有一连串的单独运动,如肌肉在痉挛中的收缩等,这些运动简直不成东西,它们对于生活没有一点结果。就是有,这些结果和事前的动作是没有关联的。没有经验,没有学习,也没有积累的过程。但假如一个顽皮小孩把手指头放进火里去,这个动作是乱来的,既没有目的,也不是有意识的或经过考虑,伸手和火烧,联结起来了。这一件事提醒了另一件事,意味着另一件事。于是就得到了一个意义非常重大的经验。

这在哲学上有几个重要意义。第一,在利用环境以求适应的过程中引起的有机体与环境间的相互作用是首要的事实,是基本的范畴。知识反落于派生的地位,即使它一旦确立了,它的地位很重要的其来源是第二位的。知识不是孤立和自给自足的东西,而是包罗在用以维持和发展生活的过程中的。感官失去其为知识门户的地位,而得其为行动刺激的正当地位。对动物来说,眼或耳所受的感觉并不是外界无关紧要的事情的一种无谓的信息,而是应按需要去行动的一种召唤或引诱。它是行为的引线,是生活适应环境的一种指导因素。它在性质上是触发的,不是认识的。经验论和唯理论关于感觉的知识价值的争论全部归于无用。关于感觉的讨论是属于直接的刺激和反应的标题底下,而不是属于知识的标题底下的。

作为一个意识的因素看,感觉标志着以前所着手的行动进程的中断。许多心理学家,自从霍布斯时代,已经研究过他们所谓的感觉的相对性了。我们感觉到冷,与其说是绝对的,毋宁说是在热与冷的推移中感觉到的。硬,是由一个抵抗较少的背景感觉到的;色彩,是与真光或真黑或其他光泽的活动,并且在空间里对于环境多少有一定的适应。它的生活和经验不能只靠瞬息的、原子的和孤立的感觉而构成。它的活动与周围环境、与它在事前事后所经历的都有关联。这个生命所固有的组织无须一个超自然的和超经验的综合。它作为经验内的一个组织因素,供给智慧的实际发展以基础和资料。

关于实验科学可以使人能审慎地控制环境一事已经讲过几次,现在无须重述了。但这个控制对经验的传统概念的影响常常被人忽略,所以我们必须指出,当经验不再是经验的而转为实验的时候,就要发生非常重大的变化。从前,人利用他的既往经验的结果只是形成习惯,这些习惯以后就只是盲目地遵守着,或盲目地破坏了。现在,旧经验是用以指点发展新经验和好经验的目的和方法,所以经验就此可以说是建设的、自我调节的。我们不只是蹈袭既往,或等候意外事件强迫我们起变化。我们利用我们的既往经验,来造就未来新的、更好的经验。于是经验这个事实就含着指引它改善自己的过程。

科学,“理性”,不是上面加于经验的东西。它是经验里面提出的和试验过的,也可以通过发明和其他许多方法用它去扩大和充实后来的经验。虽然像屡次讲过的那样,经验的这个自我创造和自我调节大半仍是技术性的,而不是从真正艺术的或人性的角度,但它所完成的已足保证智慧统御经验的可能性。它的界限是道德的、智性的,是由于我们缺乏善意和知识,并不在于经验所内蕴的形而上学的特性。所谓“理性”,作为和经验分立的一种能力,曾指引我们到普遍的真理的高级世界去,到如今已令我们觉得渺茫、没趣、无关紧要了。理性,如康德所谓以普遍性和条理性赋与经验的,已令我们日益觉得是多余的——是沉溺于传统的形式主义和精巧的术语学的人们所特创的无用的东西。从既往经验发出的具体的提示参照着现在的需要和缺乏等事实而发展起来,成熟起来,可以用做特殊改造的目的和方法,并可以用这个调整工夫的成败来检验,也就够了。对于以建设的形式备充新目的的这种经验的提示,我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智慧”。

在经验进程中承认主动的、计划的、思考的地位,这件事根本变更了关于特殊与普遍、感觉与理性、知觉与概念等专门问题的传统的情势。但这个变更超出了专门的意义。因为理性就是实验的智慧,是照着科学的模式孕育出来、用以创造社会艺术的;它必定要做些事。它把人从因无知和意外而凝成习惯的过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它拟出一个更好的将来,并帮助人去实现。而它的作用又常在经验中受着检验。所订的计划,即人设计的作为改造活动的指导的诸原则,并不是独断的。它们只是假定,是要施诸实践,以检验其对指导我们目前的经验是成、是败,而可以随时加以修正、补充或撤销。我们可以叫它们做行动纲领,但它们既是用以指导我们未来的活动,道以绳墨免其妄作的,它们是很灵活的。智慧并不是一旦得到就可以永久保用的东西。它处于不断形成的进程中,要保存它就要随时戒备着,观察它的结果,而且要存着虚心学习的意志和从新调整的勇气。

 

二、教育的过程和道德的过程29

 

重要的事情是生长的过程,改善和进步的过程,而不是静止的成果和结局。作为一个永远固定的目的的健康,并不是目的和善;所需健康的改善——一个继续不断的过程——才是目的和善。目的不再是要达到的终点或极限,它是转变现存情境的能动的过程。生活的目的,不在于作为终极目标的尽善尽美,而在于永远持续的不断改善、不断成长、不断锻炼的过程。诚实、勤勉、节制、正义,和健康、财富、学问一样,如果它们表示出要达到的固定的目的,那么就会是占有的东西,但是它们并非占有的东西。它们是经验的性质变化的方向。生长自身才是唯一的道德的“目的”。

 

因为道德的过程就是经验不断从坏经验转变为好经验的过程,所以,教育的过程和道德的过程是完全一致的。教育被传统地视为预备,视为学习,获得某些将来有用的东西。目的是遥远的,教育是作好准备,是日后会发生的更为重要的事情的开端。童年只是成年生活的预备,成年生活又是另一种生活的预备。教育总是重视将来而轻视现在;获得知识和技能以备将来应用和享受;养成各种习惯以备日后经营事业、做好市民和科学研究的需要。教育也被视为只是一部分人所必需的东西,因为他们要依赖别人。我们是生而无知、不精通、不熟练和未成熟的,因而处于社会的倚赖状态。教学、训练和道德训导,就是成年人逐步地提高幼弱者到能够照料他们自己的境地的诸过程。童年的要务就是凭借那些已经达到独立的人的指导成长到成年的独立。所以,作为人生要务的教育的过程,当年轻人从社会的倚赖状态解放出来的时候,就算终结。

以上两种观点,只是一般地假定但很少讲清道理。这两种观点,和把经验的不断生长或继续不断的改造作为唯一目的的那个思想是相反的。如果我们选取一个人不论在什么时期,他还是在生长过程之中,那么教育,除非作为一种副产物,就不是对于将来某种事情的预备。从现在取得其中存在着的那一种类、那一程度的生长就是教育。这是一个与年龄无关的经久不息的功能。像正式的学校教育时期那种任何特殊的教育过程的最大意义,就在于它使受教育者能获得进一步的教育;对于生长的条件更为敏感,并更能利用这些条件。技能的获得,知识的占有,教养的成就,都不是目的:它们是生长的标志和继续生长的手段。

教育时期作为社会的倚赖时期,成年时期作为社会的独立时期,通常假定的这两者之间的对比是有害的。我们再三说,人是社会的动物,而把这句话的意义局限在社会性一般似乎最不明显的领域,即政治方面。人的社会性的心脏在于教育。教育作为预备的观点,和成年作为生长的固定限界的观点,是同一句使人引起反感的不真实的话的两面。如果成人和儿童的道德要务都是经验的不断生长和发展,那么,从社会的倚赖和社会的相互依存所得来的教训,对于成人和儿童是同样重要的。成人的道德的独立就是生长的停止,孤立就是僵化。我们夸大了童年的理智的倚赖,以致把儿童管教得太过分;接着我们又夸大了成人生活的独立性,摆脱和别人的亲密的接触和交往。如果认清了道德的过程和许多特殊的生长过程的同一性,儿童的更为有意识的和正式的教育,将被看做社会进步和社会改造的最经济的和最有效的手段;而成人生活的一切制度的检验标准,就是它们促进继续不断的教育的效果,这也可以明白。政府、实业、艺术、宗教和一切社会制度都有一个意义,一个目的。那个目的就是不问种族、性别、阶级或经济地位,解放和发展各个人的能力。这和说它们的价值的检验标准就是它们教育各个人使他的可能性充分发展的程度,是完全一致的。民主主义有许多意义,但是,如果它有一个道德的意义,那么这个意义在于决意做到:一切政治制度和工业安排的最高的检验标准,应该是它们对社会每个成员的全面发展所作出的贡献。

 

(王承绪译)

 

 

28  译自杜威:《哲学的改造》,1920年英文版,第83~97页。——译者

29  译自杜威:《哲学的改造》,1920年英文版,第177、183~186页。——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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