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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什么社会的变动

时间:2023-02-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还有一些人认为学校应在指导社会变动中起积极作用,共同建设新的社会秩序。因此,没有必要为进一步讨论教育和社会变动的关系问题说明理由。目前情况的一个内在的因素,是学校的确跟随着,并反映现存的社会“秩序”。当他们否认教育的指导性的社会影响时,他们事实上在做的是表示反对社会变动实际进行的某些方向,并选择另外一些教育应该和它们共命运的社会力量,以便在各种力量的斗争中,尽量促进它们的胜利。

教育和社会变动126

(1937)

 

 

关于我这个题目的某些方面,没有什么新东西可说。近来,不断有人提醒人们注意这样的事实:社会在变动过程中,而学校却落后了。我们大家都熟悉极力主张使学校教育和产生社会变动的力量,以及从这些变动引起的需要更紧密地联系起来的要求。在过去几年内,很可能没有一个问题像学校和社会生活相结合的问题在教育讨论中得到这么大的注意。对于这些一般问题,我只能重申一下常常说过的东西。

然而,关于学校对于社会变动的力量能做些什么,应该怎样去做,意见还很不一致。有一些人,他们实际上断言,学校仅仅必须尽最大努力反映已经发生的社会变动。有些人竟然走到使学校的工作实质上处于寄生的地步。还有一些人认为学校应在指导社会变动中起积极作用,共同建设新的社会秩序。但是,甚至在后面这些人中间,他们的态度存在显著的分歧。有些人认为学校应该通过思想灌输起指导作用;另有一些人反对这个方法。即使在思想上比实际情况更为一致,仍然存在克服制度上的惰性,以便实现一个大家同意的实际问题的方案。

因此,没有必要为进一步讨论教育和社会变动的关系问题说明理由。所以,我将尽我所能指出我所认为这个问题的诸因素,以及证明学校在产生社会变动中的确具有的作用——一个重大的作用——的一些理由。

目前情况的一个内在的因素,是学校的确跟随着,并反映现存的社会“秩序”。我们这句话,并不是一种勉强的承认,也不是为了论证学校应该这样做。我讲这句话倒是作为一个条件因素,赞成学校的确参与决定未来社会秩序的结论;因此,问题不是学校是否应该参与产生未来的社会(因为无论如何它们在这样做),而是它们是否应该盲目地、不负责任地去做,还是应该以高度的胆识和责任感去做。

我讲这句话的理由是,学校所反映的社会现状,并不是一些固定不变的东西。那种认为社会现状是固定不变的思想乃是自己强加的幻想。社会情况不仅在变动的过程中,而且这些变动是在足以产生社会混乱和冲突的不同方向进行着的。没有一个单一、鲜明的模式遍及影响着的各种社会情况和力量,并把它们集中统一起来。不难引证一些很可尊敬的权威,他们曾经说过,作为历史事实,而不是根据引出的教条的结论,所有那些影响人类相互关系的社会情况,在过去一百五十年内的变动,比一百五十年以前全部时间的变动还要大,而且这个变动的过程仍在进行之中,要设想这些变动都倾向于一个协调一致的社会结局,需要极大的无知或理智上的天真。如果需要证明相反的情况,那么,保守主义者的悲叹古老的和经受过时间考验的价值和真理处于危险状态,以及反动派的企图阻挡社会变动的潮流,便是足够的证据。

当然,学校已经反映了所发生的社会变动。贺拉斯·曼等人在一个世纪以前的努力建立一个公立的、免费的公共教育制度,主要就是在殖民地独立战争和建立共和制度之后出现的社会情况的反映。如果我们把这个时期内在以下四方面所发生的变动,即:(1)已经设立的学校种类;(2)已经采用的新课程;(3)已经发生的教材内容的改变;(4)教学和训练方法上的变动,进行全面地检查,那么,这一突出事例作证的力量将得到详细的证实。那种认为教育制度一直是固定不变的看法是非常荒谬的,不值一提;教育制度一直、并且仍然处于不断变动的状态中。

可能有人认为,有很多已经发生的变动是可取的,而且对令人悲叹的动荡不定,可以提出正当的理由,这个事实对本文主要论点并无关系。因为,对这些问题提出的论据愈强,提出表明教育制度处于混乱状态的证据愈多,学校已经响应、并且反映了本身处于混乱和冲突状态中的社会情况的证明也愈有力。

那些认为学校不应试图给社会变动指出方向的人们,难道他们因为学校曾经一个接一个地跟着社会变动的踪迹,就满足地接受存在的混乱状态吗?虽然他们的立场逻辑地要求这样做,但是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做的。他们绝大部分是教育现状的严厉的批评家。他们一般都反对所谓近代课程和所谓进步的方法。他们倾向返回到古老的课程和严格的“训练”方法,这种态度意味着什么?它岂不是表明它的鼓吹者实际上采取学校能够有所作为,积极地、建设性地影响社会情况的立场吗?因为他们实际上认为学校应该对那些作用于学校的社会力量有所识别;教育不是全盘接受这些社会力量,而应对它们以特定方向进行选择和组织。这个观点的拥护者们简直不能相信,选择和组织的后果会在学校门口停下来。他们一定预期迟早会有某些具有整顿和治疗作用的影响施加于校外生活的结构和运动。当他们否认教育的指导性的社会影响时,他们事实上在做的是表示反对社会变动实际进行的某些方向,并选择另外一些教育应该和它们共命运的社会力量,以便在各种力量的斗争中,尽量促进它们的胜利。因为他们在社会方面是保守主义者,所以他们是教育上的保守派。因为他们是教育上的保守派,所以他们在社会方面是保守主义者。

为了使思想和行动清楚、一致,就应该这样。如果这些教育上的保守派,更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的立场包含什么,比较坦率地说明其含义,将有助于阐明真正的争端所在。问题不在于学校应不应该影响未来社会生活的进程,而在于它们应该朝什么方向去影响和怎样影响法,不管怎样,学校将以某种方式影响社会生活。但是,它们能以不同的方法施加这种影响,以达到不同的目的。重要的问题是要意识到这些不同的方法和目的,以便能作出明智的抉择,要是作出了相反的选择,在进一步的冲突中,至少可以了解什么东西处在危险之中,而不是茫然无知。

可能有三种选择。教育家们可以这样地行动,使目前的混乱状态永远存在下去,并可能使混乱加剧。那将是放任自流的结果,在目前情况下,放任自流终于还是一种抉择。或者,他们可以选择使旧秩序发生变动的比较新的科学、技术和文化力量;可以估计这些力量沿什么方向移动,如果使它们更自由地发挥作用,产生什么结果,并且看看能做些什么使学校成为它们的同盟者。或者,教育家们可以变成明智的保守派,努力使学校成为维护旧秩序,抵抗新力量的冲击的一个力量。

如果选择第二条道路——我当然相信应该这样选择——那么,问题将不是仅仅加快正在进行的变动的速度,问题将是培养青年的洞察力和理解力,使他们离校后能参加将来必须完成的伟大的建设和组织工作,并且使他们具有使他们的洞察力和理解力实际发挥作用的行动的态度和习惯。

对一个明智的保守主义者来说,也有很多可说。至于要使一种摇摆不定、混乱的社会生活和教育情况永远存在下去,我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然而,最容易的事情,乃是不进行根本的思考,让事情放任自流。根据放任自流以外的任何其他方针——放任自流终究也是一个方针,虽然是一个盲目的方针——每一个特殊问题,不管是教材内容的选择和组织、教学方法,还是学校建筑和设备、学校行政,都是包罗万象的和基本的问题的一个特殊方面:学校应该把什么社会力量,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和文化的社会力量的运动对它的目的和方法起控制作用,应该使自己和哪些力量结盟呢?

不从这个观点讨论教育问题,只会加剧目前的混乱。离开这个背景,不从这个观点看问题,各种教育问题就不得不为了眼前的目的去解决,从而又很快变得动乱不定了。这里提出的看法,并不意味着学校应该投入政治和经济舞台,并且和那里的某个政党站在一边。我不是在谈论政党;我是在谈论社会力量及其运动。不管为这个政党或那个政党提出什么绝对的要求,完全可能,现有政党和派别本身都遭受目前混乱和冲突的损害。所以,支配它们政策的理解、思想和态度需要重新教育,重新定向。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所讲的话表明节制和无所作为;这些话否定开始时所取的立场。但是,当有些教育家采取这种看法时,我感到奇怪,因为这种看法表示他们对自己的职业失却信心。这种看法假定,教育作为教育没有什么可以贡献,或者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贡献;理解力和倾向的形成没有什么价值;只有即时的外在行动有价值,不管它已否被教育改变,同样可以有价值。

在离开问题的这个方面以前,我想再提一下认为学校能够完全保持中立这个思想的空想的性质。这个思想提出一个不能实现的目的。按照这个思想行动,有一个明确的社会效果,但是,正如我说过的,这个效果便是使混乱永远存在下去,使盲目的、愚蠢的冲突增多起来。而且,这种行动的力量实际上落在反动派一边。在中立的名义下,强化反动派的最有效的方法,也许就是使新的一代对他们生活的情况和他们必须对付的问题毫无所知。由于这种影响是微妙的、间接的,所以它更加明显;因为无论教师和学生都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别人在对他们做些什么,只有坦白承认基本的问题,事情才能明白,这个问题就是:学校生活和工作的社会重点应该落在哪里?和这个重点相应的教育政策应该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提了这样一些人,他们用保守派的观点,主张教育完全无用的理论。但是,“政治不择伙伴”,这是一句老话。另有一派人,主张学校完全无用;他们认为,学校必须反映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和政治制度,所以它们彻底地支持这个制度。这个结论根据这样的信念,即一定社会的组织是特定的经济阶级实行的控制所决定的,因此,像每一个其他社会组织一样,学校不可避免地是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驯服工具。这个观点照字义接受,学校只能反映现存社会秩序的理论。因此,结论实际上就是为学校操心,徒然浪费精力和时间。按照这个理论的鼓吹者,要对教育进行重大变革,首先要推翻现存社会的阶级秩序,把权力转移给另一个阶级。这样,教育上所需要的变革将会自动地来到,而且将是真正的、彻底的变革。

这个观点提醒我们注意我们所讨论的总的问题的另一个因素。这里我不准备详细提这一社会思想流派的基本前提,即由单独一个非常团结一致的阶级控制社会组织的理论;这种控制是那么彻底,那么渗透一切,它只能被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统一的阶级用暴力革命的行动所推翻。然而,从我上面所讲的话可以推测,我相信目前情况是那么复杂,互相冲突的倾向纵横交叉,又是那么突出,这个前提描绘的情况,夸张到了极端,流于滑稽。但是,我的确承认,要能对目前情况作任何一般的描绘,就要根据文化、宗教、科学、哲学、经济和政治方面的新旧力量的冲突。

但是,假如为辩论起见,承认正在进行一次社会革命,最终将通过暴力革命转移政权,那么,学校在现存的社会情况下完全无用的看法,便有灾难性的后果。按照这个理论,只要学校里存在一种精神状态,它们就从事塑造和当前阶级的、资本主义制度相一致的信念、愿望和目的。很明显,如果事实是这样,进行任何革命都将会严重地遭到损害,甚至被破坏。它将带来反革命的重要种子。除了教条主义的绝对论,相信完全的经济变动本身将产生它持久成功所必需的心理的、道德的和文化的变动,这是完全没有根据的。这个事实,实际上是这里所讨论的这一派人所承认的。他们断言,在旧制度除了外表的政权以外都已消失,在它的内壳,一个新的经济制度已经成熟以前,没有真正的革命能够发生。他们没有看到,没有伴随着的普遍的信仰习惯、愿望和目的的变革,新制度是不能成熟的。

在我看来,设想学校能成为产生创造新社会秩序所需要的理智的和道德的变革,即态度、思想倾向和目的的变革的主要机构,这是不现实的。任何这种看法忽视学校以外塑造心灵和品格的强大力量不断在起作用。它忽视这样的事实,即学校教育只是许多教育机构之一,在某些方面,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比较次要的教育力量。然而,学校是形成维护一个真正改变了的社会秩序所需要的理解力和性情的必要条件,虽然不是一个足够的条件。除非社会变动得到促成变动和受变动的影响的人们的维护,并且扎根在他们的态度之中,任何社会变动都是表面的。认真说来,除非社会变动具有一个心理的和道德的基础,这种变动是偶然的。因为,到那时社会变动受到转变方向的潮流的支配。那些认为学校无用的人们,他们的意思至多是,教育成为一个系统的思想灌输的形式,只有当某种政府充分建立,使学校担负起在一个方向进行一心一意的思想灌输的任务时,才能实现。

本文讨论到这里,可以略为谈一下思想灌输的问题。思想灌输这个词难免意义不明。字典上有个定义,把思想灌输作为教导的同义词。为了有一个确定的论点可以考虑,我将把思想灌输理解为系统地运用一切可能的方法使学生铭记一套特定的政治和经济观点,排除一切其他观点。这个意义是从“反复灌输”这个词来的,本义是“用脚跟压印”。这个意思不能完全按照字面来理解,但是,这个概念包含有压印的意思,偶尔的确包括物质的措施。我对这个观点的讨论,首先一点,将仅仅说明,这样理解的思想灌输是和教育很不相同的东西,因为,像我所理解的,教育包含学生的积极参与作出结论和形成态度。即使像乘法表这种已经解决了的和大家同意的东西,我应该说,如果要把乘法表教得合乎教育意义,而不像一种动物训练的形式,受教育者的积极参与,他们的兴趣、思考和理解都是必要的。

思想灌输的支持者坚持这个理论,一部分是根据这样的事实,现在学校里进行着大量的思想灌输,特别是对于以爱国主义为名的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对于居统治地位的经济制度。这些事实不幸事实。但是,它们并不证明,正确的道路是抓住思想灌输的方法,反其道而行之。

一个更为强有力的论据是,除非教育有某个参照点,否则它必然是无目的的,缺乏一个统一的目标。必须承认要有一个参照点。在这个国家,有这样一个统一的参照点,这就叫做民主主义。我一刻也不认为民主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它的意义已经解决,不能有什么异议了。当我们离开闪闪发光的一般原则,来到具体细节的时候,就出现很大的分歧。我当然也不是说,我们发展到现在的政治制度,我们的政党、立法机关、法律和法院构成一个模范,足以树立一个鲜明的民主的思想了。但是我们有一个传统和一种思想,可以用来反对我们制度中很不符合民主的东西。这个思想和理想至少包含个人自愿参与作出决定和履行决定的必要性。——就这点来说,这是和思想灌输的思想相反的。拿我来说,我非常怀疑这样的看法,认为由于我们现在体现民主很差,我们能通过扫除我们所剩下的这点民主,最终产生一个真正的民主主义。

然而,肯定的一点是,民主的理想就其对人类的意义说,给我们提供一个参照点。这个参照点,无论就整个社会或者对教育的意义说,都不是灌进去的。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参照点是那么鲜明、确定,我们能像一个旅行家望着地图一样望着它,并且逐个小时说出到哪里去。我的论点毋宁是教育的问题,就它和社会变动的方向的关系来说,和发现民主在一系列具体应用——经济方面、国内方面、国际方面、宗教方面、文化方面和政治方面的应用上是什么意思是同样的问题

在我们关于民主的具体意义——像一切具体的东西一样,意思是应用于个人和集体的有生气的活动——已经清楚以前,我不能希望在学校出现任何超出使这个问题成为考虑的主题的情况。困难,至少一个巨大的困难,是我们把民主视为当然;我们的思想和行动,似乎我们祖先已经一劳永逸地把民主缔造好了。我们忘了民主必须在每一个世代,在每年和每日,在一切社会形式与制度的、人与人的生动关系中重新制定。忘掉这一点,我们已经让我们的经济和政治离开民主;甚至在建立应该是民主的坚定卫士的学校方面,我们一直是疏忽的。

在文章结尾,我要说,至少有一件事情,民主的思想并不黯淡,虽然我们还远远没有能使这个思想成为现实。我们的公立学校制度是在人人机会均等的名义下创立的,不问出身、经济地位、种族、信仰或肤色。学校本身不能单独创造或体现这个思想。但是至少它能塑造出这样一些人,他们在思想上懂得这个思想的具体意义,在他们心坎里热爱这个思想,在他们行动上有为它战斗的准备。

民主也意味着以智慧为基础的自由的选择,这种智慧是和别人自由联合和交往的结果。民主是一种共同生活方式,在共同生活中,互相自由协商支配一切,而不是力量支配一切,合作而不是残忍的竞争是生活的规律;民主是一种社会秩序,有利于友谊、审美和知识的一切力量受到热爱;一个人能发展成怎样的人,就发展成为这样的人。这些东西至少给我们一个出发点,把灌输民主的思想和目的作为参照点。如果有足够的教育家勇敢地、真诚地努力寻求这个思想和目的给我们提出的具体问题的回答,我相信学校和社会变动的方向的关系问题将不成为问题,而将成为行动中的一个有动力的回答。

 

(赵端瑛译 王承绪校)

 

 

126 原载《社会边彊》1937年5月号。转译自杜威:《今日教育》(约瑟夫•拉特纳编),1940年英文版,第348~358页。——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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