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王

俄狄浦斯王

这个故事发生在古希腊的忒拜城。

忒拜城国王拉伊俄斯已是中年，仍无子嗣。他忧心忡仲地来到得尔福去问太阳神阿波罗，请求神示，他会不会绝后。阿波罗说，他会得到一个儿子，但又预言他将会被这个儿子杀死。后来王后伊俄卡斯忒果然生了一子。王子诞生后，国王和王后并不高兴。他们害怕神示会应验，决心要杀死这个婴儿，但又不忍心下手。于是，三天后他们命令一位亲信仆人把这个幼婴遗弃在荒凉的喀泰戎山上。临行时，他们还不放心，又把婴儿的左右脚跟上各钉了一颗钉子。他们想，即使这个残废的弃婴侥幸活下来，也不会有人收养，早晚不被野兽吞食，也会饥寒而死。

十七年后，国王微服出巡。他带着四个随从到喀泰戎山区，去察看，调查从前被他夫妻俩派人遗弃的婴儿到底死了没有。这四个随从中就有一个是当年亲自携带这个婴儿去喀泰戎深山抛弃的那个亲信仆人。

国王一行五人在一个三岔口处遇到一位身材颀长而英气勃勃的异乡青年。这青年叫俄狄浦斯，是邻国科林斯的王子。他父王叫波吕玻斯，母后叫墨洛珀，他们都非常疼爱自己这个独生的王子。一天，在一次宴会上，一位大臣喝醉了酒，糊里糊涂地说，俄狄浦斯不是波吕玻斯和墨洛珀的嫡亲骨肉。这事使俄狄浦斯大吃一惊。他立刻向父王追问，国王痛斥了那位大臣，说这是他酒后失言，胡说八道，并好言安慰自己的儿子，叫他不要轻信这些无稽之谈。但俄狄浦斯并没有因此安下心来。他联想到过去的一些风言风语，更加疑心重重。他瞒着父王和母后，独自一人去得尔福，向太阳神阿波罗询问自己的身世，请求神示。阿波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没有说明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却预言俄狄浦斯将面临悲惨的命运。他已被命中注定，要杀父娶母。俄狄浦斯听后十分恐慌。他害怕回到父母所在的科林斯，更害怕与父母相聚。他无处可去，只得流亡在外，以逃避那可怕的神示。这一天，他慌慌忙忙地离开了得尔福，正盲目地来到这个三岔口上。

这个三岔口叫福喀斯，地势险恶，道路也比较狭窄。那天，国王拉伊俄斯一行五人乘车离开道利亚，俄狄浦斯却独自一人从得尔福步行而来，这两路行人正好相遇在这三岔口处。当时拉伊俄斯穿着便装，随从也不多，一点也显示不出国王出巡的气派。他们五人，四人乘车，一人在前带路。带路人十分粗野，远远地就大声斥责俄狄浦斯，要他让路，国王也在车上命令这位青年人快点让开。当马车冲到三岔口时，高坐在车前驾车的马车夫更是横蛮不讲理地用马鞭抽打了俄狄浦斯一鞭。俄狄浦斯正当盛年，血气方刚，再加上自己养尊处优的王子身份，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侮辱，便追上去打这位马车夫。当他追过车厢时，又被国王拉伊俄斯用那根刺马的棍子打了他一棍。这时俄狄浦斯已是怒火中烧，这一棍简直就是火上加油。他敏捷地转过身来，把车厢里这个打他一棍的人拉下车来，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因为出手过重，而国王拉伊俄斯的头部又正好碰在山崖的尖石块上，他就立刻死去。于是，这四个随从猛扑过来围斗这位年轻人。俄狄浦斯年轻力壮，身手矫健，三拳两脚，力毙三人于道旁。那位被派去丢弃婴儿于荒山的仆人，只受了点轻伤。他见势不妙，转身逃窜，飞奔而去。

俄狄浦斯打死这四人后，他并不在意，因为在这位王子的心目中，这几个人横蛮不讲理，出手打人在先，真是死有余辜。

国王被打死于荒郊，这是一件轰动全国的大案。忒拜人曾雷厉风行地进行过追查，但那位逃窜的仆人，害怕追究自己护驾不力的罪责，隐匿不敢出面，因而此案线索中断，一点头绪也没有。刚好，国王死后不久，忒拜人民又面临着一个更为严重的灾害，人人自危，不敢出门，人们对国王被杀的注意力就给分散和冲淡了。

原来，天后赫拉为了要向那位出身忒拜城的为天帝宙斯爱上的情敌塞墨勒报复，就打发一个人面狮身的妖怪司芬克斯到忒拜城去兴风作浪，为害人民。这个怪兽坐在忒拜城外的路旁小山头上，不停地背诵着一个谜语：什么动物早上四只脚?中午两只脚?黄昏三只脚?脚最多时最软弱?凡是回答不出的全被她吃掉。许多过往行人都被司芬克斯强迫回答这个令人费解的谜语，最后均遭其吞食。忒拜城人为此而感到十分的恐惧和痛心，因为他们不仅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而且还要因为无力识破这个谜语而蒙受羞辱。正当忒拜人焦头烂额而走投无路之际，俄狄浦斯来到了忒拜城。他和所有路过的行人一样，被这位人面狮身的怪物阻拦盘问。但这个谜语却难不住这位绝顶聪明的青年人。他只略加思索就道破了它的谜底。俄狄浦斯非常自信地回答说：“这不是‘人’吗?因为人的幼年先学爬，才学走，手脚并用来爬行不是四只脚吗?后来人学会走路不是两只脚吗?人到老年，行动不便借用一根拐杖助步，不是三只脚吗?而人在幼年爬行时不是一生中最软弱的阶段吗?”司芬克斯听到这个正确的回答后，她知道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来继续为害忒拜人民了。于是，她穷途末路，跳崖自杀。忒拜群众感激和佩服这位为民除害而又聪敏过人的异乡青年人，便立他为王。为了遵照忒拜人民传统的法规，俄狄浦斯还娶了前国王拉伊俄斯的寡妻伊俄卡斯忒为王后。

俄狄浦斯在忒拜为王，爱民如子，公正廉明，再加上风调雨顺，十几年来真可以说是万民拥戴，国泰民安。这其间王后伊俄卡斯忒还为俄狄浦斯生了二男二女。他们一家享受着和睦与幸福的天伦之乐。

但到了俄狄浦斯执政的第十七年，忒拜城却遇上了空前未有的灾难。这一年酷热大旱，瘟疫流行。牧场上的牛羊倒毙，田土里的庄稼枯萎，老人暴死，幼儿夭折，孕妇流产，哭声遍野，到处都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一群群凄凄惶惶的灾民来到宫前，向国王哭诉、求援，要求俄狄浦斯赶快拯救苦难深重的百姓。

俄狄浦斯走出宫门来接见他们。在人群中最有威望的祭司，代表灾民向国王倾诉了他们的苦难。他说：“俄狄浦斯，我邦的君王！我们并不把您看成是天神，但却把您看成是救星。您过去曾经拯救过忒拜的人民，战胜了那个残暴的司芬克斯。现在我们这些不幸的人来乞求您，希望您靠天神的指点，或是靠凡人的努力，快一点想个办法，为我们找出一条生路。啊!最高贵的人，快拯救我们的城邦!保住您的名声！”俄狄浦斯诚恳地向人群说：自己与人民同样痛苦，正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现在已派王后的弟弟克瑞翁亲王到得尔福去问阿波罗神，要用怎样的言行才能拯救这苦难深重的城邦。

正在这时，克瑞翁亲王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俄狄浦斯让克瑞翁当着众人把神示讲出来。克瑞翁告诉大家，太阳神要大家快一点把隐藏在这儿的污秽清洗出去，人们才能得救。俄狄浦斯追问那污秽是什么。克瑞翁说，阿波罗分明是指杀害先王拉伊俄斯的凶手。太阳神指示，凶手就在我们之中，要赶紧捉住他。

俄狄浦斯对先王拉伊俄斯被杀一事并不大清楚。他一直没有过问这件案子。自从他得到克瑞翁亲王带回的这个神示后，立刻亲自认真地追查此事。人们说，先王和他的随从是在国外被坏人杀死的。但随从中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这个随从最初为了逃脱护驾不力的罪，躲藏起来，后来认为没事了，便出来说，国王和那三个随从是碰上了强盗而被杀害的，那是一伙强盗，而不是一个人，他无法抵挡。

俄狄浦斯郑重地向全国人民宣布，他要竭尽全力来捉拿那些杀人凶手。他号召知情人挺身出来揭发事情的真相。谁提供凶手的线索，就可得到重赏。谁要是隐瞒凶手的下落或通风报信，就要受到严惩。这位国王还义愤填膺地宣称：“我诅咒那些投有被发现的凶手，这些坏家伙将会受到神的惩罚，他们最后只能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假如这些凶手是我家里的人，我一样也要承受这个诅咒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他还说，他要为先王拉伊俄斯复仇，“就像是为我的父亲复仇一样”。

这个案子在俄狄浦斯雷厉风行的追查下有了一些进展。那位惟一生还的当事人，目前又不在忒拜，据说他已经成为一个牧人，在深山里放牧，人们准备去找他来查问当时的情景。

俄狄浦斯根据克瑞翁亲王的建议，还特别派人去请那位双目失明的忒瑞西阿斯来帮助追查此案。忒瑞西阿斯是一位先知，能预卜未来，洞悉人间的隐情。他还会用法术来破案，用鸟声来预言。但忒瑞西阿斯接列国王的邀请后迟迟不进宫，三天后，才在国王的再三敦请下，被人牵引着来到了王宫。

俄狄浦斯看到忒瑞西阿斯非常兴奋。他充满着希望地向这位先知说：“啊，忒瑞西阿斯，您这位受人崇敬的先知!天地间一切不可以言说，和不可以透露的秘密，您都明察。您虽然看不见，我相信您已经觉察出我们的城邦遭受到多么巨大的灾难。如今请你赶快用鸟声，或是用其他的办法说出凶手的踪迹，让我们马上去捉住他吧!”可是忒瑞西阿斯对俄狄浦斯的请求表现出十分冷淡的样子。因为他已经完全洞悉这个案子的真相。在国王和周围群众的再三请求和催促下，这位先知才无可奈何地对俄狄浦斯说：“这个秘密一直压在我的心上，使我非常痛苦。今天我不暴露我的痛苦，也是免得暴露那个无辜罪人的痛苦。”讲完这两句话，这位先知就闭口不言。国王实在忍受不了，情不自禁地大骂起忒瑞西阿斯来，指责先知包庇凶手。国王愤慨的言词激怒了忒瑞西阿斯。他挺起胸膛，面对着俄狄浦斯说：“是你逼着我说出我不愿意说出的话……你！你自己就是你要寻找的那位杀人凶手!”先知的揭发使俄狄浦斯十分震惊。他吓得目瞪口呆，有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但这位精明强干的国王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位先知要如此诬蔑和陷害自己。他沉着地分析了当前紧张的形势，立刻认定其中一定有一个政治阴谋。他认真地考察和分析了自己周围那些可能窥视自己王位的人，很快就作出这样一个判断。俄狄浦斯声色俱厉地责问忒瑞西阿斯：“你对我的污陷是不是受到克瑞翁亲王的指使?原来你们这两个阴谋家早就密谋串通好了!你们这些罪恶的勾当休想瞒得过我，还不从实招来！”忒瑞西阿斯听了俄狄浦斯的这番威胁的言词后，冷笑一声说：“克瑞翁亲王没有陷害你，更没有和我联盟，而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接着，他就把压在心头上已经多年的话，以先知的身份向国王和周围的人们作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预言：杀害先王拉伊俄斯的凶手就站在我们面前。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侨民，但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忒拜人。他的命运早已注定。他将从明眼人变成瞎子，从国王变成乞丐。他将流落他乡，孤独一人，用手杖探着路行走。说完这些话，先知就在他牵引人的扶持下，昂着头，从容地走出了王宫。

先知走后，俄狄浦斯就对克瑞翁亲王进行盘问。他要追查出这位在朝中炙手可热，权势极大的亲王和这位在民间声望甚高、并敢于顶撞国王的先知之间的政治阴谋。克瑞翁矢口否认他与忒瑞西阿斯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他一再声明，他过去根本不认识忒瑞西阿斯，只是这次奉国王的命令才去找先知，才和他第一次会面。接着亲王又申辩说，他在国内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就满足于自己的权势，他还理直气壮地向天神发誓，说自己如果做了什么背叛国王的事，愿受到神的严惩。这时俄狄浦斯开始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一时的冲动，做出了这样一个没有依据的判断。后来经过王后伊俄卡斯忒出面为弟弟说好话、求情，俄狄浦斯才没有再追查克瑞翁的这件“政治阴谋”了。

先知的预言使俄狄浦斯惶惑不解，如果忒瑞西阿斯果真没有与克瑞翁有勾结，他俩都是清白的，为什么先知又要这样讲呢！当然，他自信自己决不是杀害先王的凶手，因而一种委曲与焦虑的情绪浮上心头，一直缠绕着他。他向王后诉说自己内心的愤懑和忧愁。伊俄卡斯忒根本就不相信神示和预言。她劝慰他不必为一个先知的预言而忧心忡忡!

俄狄浦斯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先王拉伊俄斯是死于三岔口上。这个说法使他惊恐万状，魂飞魄散。他联想到十七年前在三岔口上杀死几个主动向自己挑衅的恶人。莫非，其中就有先王拉伊俄斯吗?接着，他就把十七年前自己在三岔口上杀死一伙恶人的事告诉王后，紧接着他又十分紧张地向妻子追问，哪个三岔口在什么地方?先王长得是什么样子?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王后说，那个三岔口名叫福喀斯。先王个子很高，头上刚有了点白发，样子和俄狄浦斯差不多，有些相像。那年，他微服出巡，一行五人乘车而去。先王死于我们成亲以前的半个月左右。俄狄浦斯回忆起当年杀死那四位恶人的时间、地点都与王后讲的相符；特别是他还仿佛记得，当时从车厢里拉出来、并摔死在车旁的那位主人与王后描述的先王的模样也很相似，这更使他吓得汗流浃背。唯一使他欣慰的情况是，先王是被一伙强人杀死的，而自己当年却是孤身一人。他到底是不是杀死先王拉伊俄斯的凶手，这时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惟一可以澄清事实说明真相的，就是那位当年生还的随从。他立刻向王后追问那位随从的下落。王后说，那位随从在三岔口逃出来以后许久，曾进宫来见过她，说国王是被一伙强盗打死的。他说自己没有尽到保护国王的责任，现在还偷生在世，真是罪该万死。请求王后饶恕他的死罪，送他到深山去牧羊赎罪，以减轻他良心上的痛苦。王后当时被他的哭诉打动，就打发他到深山去牧羊。俄狄浦斯问明了那个深山的地址，马上就派得力的人员去把这位前国王的随从找回来。

王后看到国王那种惊惶失措、六神不安的样子，十分心痛。她安慰国王说，那随从明明是讲杀死国王的是一伙强盗，从此可以肯定，先王一定不是您杀的。王后为了进一步安慰国王，化解他思想上的疙瘩，她还说，那些神示和预言根本不可靠。譬如太阳神阿波罗就曾经作出神示：先王要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上，但后来他却是死在那一伙强盗的手上。而且他惟一的儿子在刚生下来没好久就被遗弃在荒山，并且还在这个弃婴的两只脚跟上各钉上一个钉子，肯定这个婴儿早已夭折了。从此更可证明，那些神示和预言是永远不会应验的。王后要他安下心来，去寻找新的线索，捉拿真正的凶手。

不久，邻国科林斯来了个报信人，说俄狄浦斯的父王波吕玻斯病逝，科林斯人民希望俄狄浦斯回国继承王位，主持朝政。这个消息使俄狄浦斯十分悲痛，他深切地怀念父王对自己的恩情。另一方面他又感到一些欣慰，因为太阳神阿波罗曾经发出神示，说他要杀死自己的父亲，并且娶自己的母亲为妻，为此他才逃离科林斯。现在父王是病死的，这就解除了神示中所说的他要“杀父”的精神威胁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回到科林斯去，因为他母亲墨洛珀王后还健在，神示中所说的那个“娶母”的厄运还在威胁着他。因此，俄狄浦斯向报信人坚决表示，现在他还不能回科林斯去继承王位。当报信人了解到俄狄浦斯不敢回国为王的原因后，不禁哈哈大笑。他说，俄狄浦斯与科林斯国王波吕玻斯和王后墨洛珀根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接着报信人就把俄狄浦斯的真正身世讲了出来。原来三十四年前，报信人还住在喀泰戎山里。有一天，他看到忒拜国王拉伊俄斯的亲信仆人怀抱着一个婴儿在山边徘徊，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本来就与这位仆人相识，在他的询问下，才知道他的朋友是奉忒拜国王与王后的命令来此遗弃这个小王子。但这位仆人有恻隐之心，不愿伤害这条小生命，更不愿将这个活鲜鲜的孩子丢弃荒山去喂野兽。报信人也认为这个小王子太可怜，不应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于是他俩就共同商定，由报信人把这婴儿带走，远离忒拜城，躲避他乡，而这位仆人则回去谎报婴儿已抛弃在荒山之中。报信人等那位仆人走后才打开这个婴儿的襁褓，他很快地就发现小王子的两个脚后根上分别钉了一个钉子。他立刻将这两颗钉子拔了出来。后来，报信人把这个婴儿带到科林斯，刚好当地的国王无子嗣，正在寻找婴儿抚养，他就将这个婴儿献给波吕玻斯国王了。国王和王后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在他们精心治疗下，这个孩子的脚后根并没有留下什么残疾，只是脚根比一般孩子的要肿大一些。后来国王为这个王子取名“俄狄浦斯”，就是“脚肿的人”的意思。关于俄狄浦斯的身世，在科林斯朝野仅只有少数的大臣知道，而俄狄浦斯本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王后伊俄卡斯忒听完报信人讲的这段关于俄狄浦斯身世的故事后，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原釆，她现在的丈夫俄狄浦斯就是她与拉伊俄斯的亲生儿子。她清楚地知道，她和俄狄浦斯都会因此而身败名裂，便立刻阻止俄狄浦斯与报信人攀谈下去，并示意国王赶忙打发这个邻国的使者回科林斯去。但俄狄浦斯这时还没有能像伊俄卡斯忒那样地醒悟过来，反而误会了王后的意思。他以为王后是害怕在朝臣面前暴露自己弃婴的卑贱行为，才这样做的。于是他执意要询问有关情况，继续寻找那位忒拜前国王的亲信随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全部真相弄清楚。

接着那位隐居为牧人的前国王的亲信随从被人带进了王宫，报信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这位老朋友。他急忙迎上去向这位老友问好，并要求这位故人来证实他俩共同保护忒拜王子的事实。这位身为奉命弃婴的亲信仆人和三岔口国王被害的惟一见证人，在俄狄浦斯严厉的追问下，只得讲出了全部真情，并承认了自己伪造摔死国王拉伊俄斯是一伙强盗所为的事实。

这可怕的真相有如万钧雷霆在俄狄浦斯的头顶轰响。他悲痛欲绝地嘶叫着说：“唉呀，那个可怕的神示完全应验了！老天爷呀，我现在成了什么样的一个人啦!”王后俄伊卡斯忒这时像发了疯似的，穿过门廊。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直向她卧室狂奔而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她扑倒在床上，呼唤那个早已死去的拉伊俄斯的名字，说他的确是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她悲愤地哭号着，诉说着自己可怕的命运。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抬头望着苍天说，阿波罗的神示完全应验了。尽管她曾想尽办法来逃避这个厄运的降临，希望躲过这命运的惩罚，但却不能逃脱这最后的一关。她愤然地上吊自杀了。

俄狄浦斯回到后宫，看到的仅是伊俄卡斯忒那冰冷而僵硬的尸体。他悲愤地号啕大哭。他在痛哭之后，想了一阵，沉着地从王后外衣上摘下那个尖锐的金别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目。本来，俄狄浦斯是想自杀身死，以谢国人的，但又不甘心这样死去。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悲剧事件中是无辜的。他曾经努力地去与命运抗争，想逃脱这个可怕的神示。他杀父、娶母，完全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在犯罪。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问心无愧。因此，他不能自杀身亡。但当他一想到自己的确是犯了天人难容的罪过，连自己也不能饶恕时，就觉得痛心疾首，有如撕肝裂肺，无地自容。当然，他也不愿再见世人的冷嘲热讽。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愿意看见的事物了，现在他惟一的出路就是弄瞎双目，对一切视而不见，而且这种自伤的行为可以稍微减轻一点良心的谴责。今后怎么办?只有听天由命，亡命天涯，忍受着人世间一切的凌辱和命运的折磨。

整个忒拜城的人民都知道他们国王俄狄浦斯和王后伊俄卡斯忒的可怕遭遇和悲惨的命运。他们可怜俄狄浦斯，也怀念他的恩情，但他们却不能不遵照阿波罗的神示，在自己的国土上清除掉这个污秽，以解除人民的灾难。他们决定把这个杀死前国王的凶手驱逐出境，永远不许他再回来。

俄狄浦斯在离开忒拜城时，恳求新立的国王，他的舅子克瑞翁照料他那不幸的两对儿女。他恭敬地向周围的人群鞠躬，感谢人民对他的宽大。他拿着那根还不大听他使唤的探路棍，开始了他那悲怆而艰难的流浪生涯，以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