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并且要记住
1945年初,反法西斯战争接近尾声,胜利的曙光已经展现在苏联的大地上。西伯利亚安加拉河畔的阿塔曼村的人们翘首盼望亲人们从前线凯旋归来,这时候古斯科夫老人家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失窃案件;藏在澡堂地板下的一把斧头不见了,猎用滑雪板和烟叶也被顺手牵羊偷走了。正当老人为此大发雷霆,怒骂窃贼的时候,他的儿媳纳斯焦娜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细致觉得事情十分蹊跷,外人不可能对她家的情况如此熟悉,莫非是她的丈夫?……可怕的猜测揪住了她那颗纯洁的心。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测,她在澡堂里放了一只刚烤出来的新鲜面包。两天后,面包不翼而飞,炉灰里还留下一个烟蒂。一天夜里。纳斯焦娜避开众人耳目,偷偷地守候在澡堂里。突然门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闯了进来。来人正是纳斯焦娜的丈夫安德烈·古斯科夫。安德烈于战争爆发后应征入伍。3年内曾经伴随坦克冲锋,猛扑德寇机枪,滑雪夜袭抓“舌头”。战斗中他不冲在别人前头,也不落在别人后面,侦察兵还把他看作可靠的战友。1944年夏天,他所在的炮兵连遭到敌人坦克偷袭,安德烈受了重伤,于是被送往新西伯利亚医院治疗。住院期间,纳斯焦娜打算去探望,可安德烈没有同意,因为他坚信伤愈后上级会给他探亲假,病友们也都这样认为。3个月后,院方突然要求他出院并立即返回部队。安德烈暴跳如雷,到处找军医评理,可是军令如山,不容违抗。人们强迫他出院,硬给他穿上军装,把服役证和伙食供应证塞到他手里。他不满、憎恨医院首长不近人情,他决心“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被剥夺的权利夺回来”。经过短暂的犹豫,他终于违抗军令跳上了东去的列车,不过他准备在两三天内打个来回,再撒个谎把事情瞒过去。然而,路途中交通堵塞,火车行驶了3昼夜才到达伊尔库茨克。他陷入了两难境地:若中途返回,等于白折腾了一场,若继续前进,耽误的时间更长,回到部队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他迟疑不决,在车站上徘徊许久。但是回家的愿望占了上风,他便昼伏夜行,偷偷回到了阿塔曼村。他不敢堂堂正正跨进家门看望年迈的父母和日夜思念的妻子,就在安加拉河对岸的一间小屋里隐匿起来,趁着黑夜的掩护,他溜回家里拿走了斧子、滑雪板等日常用品,又经不住面包的诱惑,再一次闯进了澡堂。纳斯焦娜见到丈夫,恐惧、痛苦、惊奇和喜悦一齐涌上心头。她从未想到自己3年苦苦的期待换来的竟是这样屈辱的会见。纳斯焦娜早年丧父,大饥荒的1933年又失去了母亲,便领着8岁的妹妹一路乞讨到了姑妈家。几年后嫁给了安德烈。她既要负担繁重的家务,又要服侍公公和瘫痪在床的婆婆,凭着她勤劳的双手和温柔的性格,将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她结婚4年没有生育,因此遭来丈夫的责骂和殴打,她自己也认为不会生育的女人算不上女人,于是从期待发展为焦躁,进而又变成恐惧,直到战前那一年,夫妇俩确认双方都没有毛病,迟早总会有结果,心里才变得踏实,日子也过得比较和睦。战争使纳斯焦娜生育的希望成了泡影。她一心盼着丈夫能够活着回来,一切将得到弥补,因此在艰难的日子里忍辱负重,克服了种种困难。谁料到安德烈竟是这般模样回来,她既激动又害怕,既兴奋又羞愧。但她认为丈夫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她,因此决定不管怎样也要同丈夫一起分担这份罪责,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无论遇到什么灾难,她应该尽到妻子的责任,与丈夫风雨同舟,相依为命。安德烈也威胁她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半点风声,否则要杀死她。于是她瞒着公婆,陆续将猎枪、弹药、面粉、土豆等日用品和食物带到安德烈的藏身之处,甚至冒着暴风雪,越过冰封的安加拉河,偷偷地看望丈夫。安德烈原想看一眼父母和妻子之后听凭命运的安排,但是既然迈出了可耻的第一步,必然在错误的泥坑中越陷越深,他不仅外表上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而且在行动上也渐渐变成没有人性的野兽。他偷走了别人钓到的鱼,用斧头残忍地杀死了牛犊,甚至学会了狼嚎,那尖利纯正、比狼还像狼的嚎叫声盘旋起伏,久久回荡在空中。纳斯焦娜怀孕了。她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成为现实,但她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羞耻。安德烈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万分,他为自己终于有了传宗接代的亲骨肉而高兴得搂住妻子连连称她为圣母,他吩咐妻子顶住种种污言秽语,无论如何要把孩子生下来。随着腹部逐渐隆起胎儿日益长大,纳斯焦娜的焦虑和恐惧与日俱增。战争结束的喜讯传到阿塔曼村,人们欣喜若狂,雀跃欢呼,互相亲吻拥抱,载歌载舞,庆祝胜利。在这万众欢腾的日子里,纳斯焦娜既为胜利而高兴,又为自己无权与大家共享胜利的喜悦而流下苦涩的眼泪。她愧对受尽苦难的父老乡亲,愧对为胜利而牺牲的烈士,愧对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不久,纳斯焦娜怀孕的事被婆婆发觉,面对婆婆的严厉追问,她不能吐露实情,只能违心地承认自己与野男人勾搭。婆婆盛怒之下把纳斯焦娜逐出家门。她只能寄居在同村女友家。公公深知媳妇人品,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他根据种种迹象判断,儿子安德烈就在附近,于是央求媳妇让他跟败坏家族名声的逆子见一面,纳斯焦娜依然矢口否认。巨大的精神压力使纳斯焦娜日夜不安,神志恍惚,她隐约感到村里的人们正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便决定通知安德烈赶紧离开。夜深人静的时候,纳斯焦娜划着小船,准备渡过安加拉河与丈夫告别。突然,村里的人们紧追而来。纳斯焦娜耳边似乎响起歌声:“活着是甜蜜的,活着是可怕的,活着是可耻的……”她从船上纵身一跃,跳入了滔滔的安加拉河。安德烈听到河面上人声喧闹,猜到与他有关,便匆匆逃向原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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